176、第176章 一念成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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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将军，绛雪上仙不是已经辟谷很多年了嘛，为什么你还要给他准备糕点？”豆团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大多都是用油纸扎成的小方包，里面装了许多种糕点。至于另外的，就是一些话本。
言皓现在来冥界已经是轻车熟路，对于如何控制好自己灵气也十分熟稔，甚至还可以带几个帮手帮他提东西。
“问那么多干嘛。”言皓用手指敲了一下豆团的头顶，嘴上说着叫对方不要问，但还是告知了自己真么做的原因：“我就是想着万一哪天雪哥哥不想辟谷了，还可以立刻吃上我送的糕点。”
最后一句近乎是喃喃自语，音量不如前面的大，但还是被豆团听得一清二楚，暗道自家将军还真是重情义，不管是对于绛雪上仙还是苍龙将军。
“对了我差点忘了这茬！”豆团一激动便甩了甩手上东西，忙道：“林主事今日接到很多关于东边的祈福笺，苍龙将军这些年不都在闭关嘛，东边少了大人物坐镇，地界又靠近魔界，那边的仙官快要应付不过来，叫哪个殿若是有空多去帮衬帮衬。”
“原本朱雀将军正要过去的，结果被林主事叫去接了别的任务，临走前将这件事转告我。”
言皓听出其中意思，看来楼宿雨是希望他能抽空去帮帮忙，毕竟他们四大灵兽平素相处融洽，虽然顾夜清性子冷，但若是其中一人有难或是自顾不暇，能帮忙的都会尽力而为。
“好，刚巧我近期空档多，等我拜访完雪哥哥就去东边看看。”
豆团听完不再继续着这个话题，算是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却还是忍不住嘟哝道：“也不知道澹主事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这个新来的林主事平时总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谁瞧见谁觉得瘆人。”
白虎向来听力好，这几句嘟哝自然被言皓尽收耳底，却没有出言训斥。
原来的灵思台主事澹叶秋主动辞去职务，随后便不知所踪。原本这件事该引起天界的重视，毕竟是一名职位不低的仙官无缘无故突然消失，但没过几天，灵思台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澹叶秋的花笺，其上言明了他去了哪，又是要做什么。
知道那张花笺上内容的仙官并不多，但因为当时需要几个武官协助寻人，言皓恰在其中，得以阅读过。
灵思台一干仙官在确认那张花笺确实出自澹叶秋之手后也就停止了继续寻人，尊重他的选择。
起初言皓看见那张花笺上内容时只觉忿怒，觉得都是因为澹叶秋，才叫温庭雪受了那么多苦。但那会别说人寻不寻得到，就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于是言皓也只得作罢，忍了下来。
但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除了公事公办，再没主动踏足过灵思台，甚至恨屋及乌，连带着与灵思台的其他仙官也不想私下有过多牵扯。
现在八年过去，去年有新飞升的仙官接过了灵思台主事一职。
时间或许不可以消磨掉记忆，却可以抚平一切，言皓此刻再听人提起澹叶秋来，已没有了当初那种愤怒，但要说怜悯，同样没有。
那都是他自己作下的孽，该受。
* * *
“雪哥哥，这都十二年了，你还要等他啊。”言皓看到温庭雪在院内修剪花枝的身形，虽然他们仙官轻易不会衰老，但他总觉得那抹清瘦的雪白很是孤寂，比深山里等候子女归家的耋耄老人还甚。
温庭雪手下修剪花枝的动作不停，期间小白跑了过来，似乎是知道他在院内修剪许久，用唇齿扯着他的衣角叫他去休息。
温庭雪这才放下手中金剪，俯身揉摸小白头顶的同时对着言皓道：“我是在等他，但也不全是为了等他。”
沈忆君的离开确实对他打击不小，但还不至于说让他选择寻死。或许他曾经确实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以后却不会。
若是这条命是他自己得来的也就罢了，但不是。所以不管沈忆君在不在，他都要好好的活着，为沈忆君活着，也为自己活着。
“进屋歇息一下吧，天气炎热，我给你倒杯茶润一润口。”
言皓知道要说起谁更倔，温庭雪其实也不遑多让。但他与他们之间到底不同，他能将这些事情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够找到支撑自己走下去的那条路。
其实这些年他已经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究其根本还是从澹叶秋那张花笺开始。
虽然他确实讨厌沈忆君，觉得对方表里不一，总爱往温庭雪身边凑，也说了不少要跟对方打一架甚至杀了他的话，但真正到了对方消失的一天，他其实是悲伤大于欣喜的。
他不喜欢沈忆君是真的，但沈忆君对温庭雪好也是真的。
言皓知道自己不可能寸步不离地陪着温庭雪，他也有自己的使命与职责不可背弃，若是有一个人能一直陪着温庭雪，一直对温庭雪好，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对方的存在。
言皓因为东边的事并不能久待，进屋喝了茶，放下东西，又跟温庭雪简单攀谈几句便准备动身离开。
“对了雪哥哥，那几本话本是我从人间购来的，应当是近期新出的，你要是没事也可以拿来解解闷。”
温庭雪现在除了处理祈福笺几乎不外出，但这祈福笺毕竟不可能时时都有，而冥界又被沈忆君治理的很好，即使没有界主坐镇也能正常运转，极少有事需要他去处理。
他现在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小院内，修修花枝、晒晒太阳、与小白做做游戏等，不时也会到白玉灵木下转转。虽然每日内容简单，但因着平静，也能给人心境上的一种慰藉。
“好，劳你费心了。”
温庭雪想他们真有点像回到了当初在天界的时候，那会言皓也会借着送东西的理由来看他，带的也是凡间的糕点和话本。
但那时因为担心随时而来的失控，温庭雪不敢留言皓太久。现在却不一样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没了净化怨气的担忧。
* * *
今日温庭雪又在白玉灵木下睡着了，这几年来他总是容易在树下犯困，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坐下，最后背靠着树干睡去。
十二年过去，白玉灵木也已从三两星绿叶到现在的枝叶扶苏，繁花似锦。
他曾告诉过自己，若是花开了，沈忆君就会回来了。而如今这满树的花冠已经开了几年，他又继续告诉——再等等吧，兴许阿忆只是暂时找不到路，等找到了就来带他回家了，他该耐心些。
温庭雪就是这样靠着一句句掩耳盗铃似的话让自己一天天等下去，既然别人无法给予他希冀，那他就自己创造。
温庭雪缓缓睁开眼来。上午陪小白玩得久了，格外疲惫，也就比往常来这时睡得时间更长些，现下肩膀处一阵酸痛。
温庭雪意识尚且有些朦胧，他伸手揉了揉一边肩膀，结果摸到了满手柔软。
困意在一瞬间荡漾无存，温庭雪猛地坐直身子，看向盖在身上的东西——一件领口处有一圈细小绒毛的雪白色狐裘。
温庭雪方才摸到的就是那圈绒毛。
他清晰地记得，他睡着前是没有盖任何衣物的，更别说这件狐裘也不是他已有衣物中的之一。
温庭雪怔愣片刻，心脏却没由来的陡然加速起来，怦怦怦，越来越快，就连底下的手指也不知何时蜷缩了起来，越攥越攥紧。
是你回来了么？
温庭雪在内心问道，始终不敢抬起头来。他怕看到的会令他失望，他怕这只是他不切实际的臆想，他怕……他好不容易铸成的希冀就被这次打碎了。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温庭雪依旧保持着垂眸，直至——
“阿雪。”
温庭雪的心跳再一次快来起来。不，或许来说他的心跳从看到身上这件狐裘起就一直很快，现在却抵达了巅峰。
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哪怕温庭雪在心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但在现实来临之前，他还是想好好抓住这温暖，哪怕只能汲取到一丁点也行。
他缓缓抬起了头。
天边残阳斜照而下，难以直接穿透树冠，却碎金似的从枝叶罅隙间铺洒下来。刹那间，眼前之人的身形好似穿透六百年的岁月，与少年时许下“四季花常在，岁岁如今朝”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温庭雪眼眶酸涩不已，眼底跟着泛着一层水光，涟漪横起。
“阿、阿忆……”温庭雪嗓音沙哑。
沈忆君朝温庭雪走过来，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温庭雪耳中，落进心底。
“嗯。”一如以往对温庭雪的每次回应。
“阿雪，我来接你回家。”话落，朝温庭雪伸出了手。
温庭雪微仰起头来，看着那双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深邃眼眸。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漫长的噩梦，但又好像只是囫囵睡了一觉。
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都在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还在，正笑着说带他回家。
温庭雪一只手从厚实的狐裘下伸出来，落在另一个温暖的手心，彼此皮肤相贴，带来这世间最心安的温度，胜过一切良药。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来找我，带我回家好不好？”
六百年前的那句话似乎有了答案，于温庭雪，于沈忆君。
“好，我跟你走。”
曾有人用一念成笺，容纳了所有的分别与相逢。
这一刻，清风习习，尘嚣尽落，星霜荏苒十二载，他们在一年的花开中又逢君，一如当初，一眼万年。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第176章 一念成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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