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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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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小的时候，塞巴斯蒂安·斯坦就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当时我在洛克兰县读全日学校，年龄只有现在的一半，头发还是更浅的金色，用一根橡皮筋紧紧地绑在脑后。他是新来的孩子，从维也纳搬过来的罗马尼亚人。
我在那时向他伸出过橄榄枝，问他愿不愿意在午餐的时候和我还有我的朋友一起坐。这算得上是我目前人生中为数不多称得上英雄的时刻，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当时几乎不会讲英语，没几个人有兴趣整天通过比划来交流。
我可以吗？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神态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后来塞巴斯蒂安就在我们的餐桌边坐下，跑班的时候也跟着我们一起。他不常说话，总是沉默地跟在我们身后，在所有人因为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显得不知所措。我的朋友，拥有一头红发的娜迪亚，逐渐失去了每次都要放慢语速的耐心，她向我抱怨，向其他人抱怨，我们便不再走在一起，那一年和我一起走的只剩下了塞巴斯蒂安。
“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夫蛋吗？”他在一次午餐时发问，英语还是很生涩。
“负担，”我纠正他，每一个单词都讲得很慢，“我不觉得你是一个负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回答。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之间向来有一种隐约的默契，即使隔着语言的屏障，也总能心意相通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塞巴斯蒂安的语言天赋很高，很快他的英语就流利起来，就像疏通了堵在门口的雪，他随之变得外向，幽默的一面也展露出来。年龄的增长让他的脸在人群中更加抢眼，他越来越受欢迎，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
他一直没有抛下我，就像我当年没有抛下他一样。他带着我去每一场派对，玩啤酒乒乓球的时候我是他的搭档，舞会上我是他的舞伴，学习的时候我们依然在同一个小组。我们还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但我知道一切早就变了，从前是我在他需要融入的时候给他递了一座桥梁，而现在他变得受欢迎，留在后面的那个人变成了我，他不再需要引导者，而我需要他。
在一次派对上，LED彩灯蓝蓝绿绿得闪个不停，摇滚乐在空气中摇摆得震天响，我透过朦胧的眼睛看人影在面前晃动，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是塞巴斯蒂安，他同样浑身酒气，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
“嘿。”
“你的衣服去哪了？”我问他。
“脱在哪个角落里了。”他讲得风轻云淡，在派对上丢掉上衣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常事。
“你跟刚来的时候很不一样了，那时候你永远默不作声，现在却成了派对明星。下一步是什么？或许我能在电影屏幕上看到你。”
他大笑起来，声音像卡带的磁带一样忽近忽远。“我倒希望你可以。”
“你会演什么？超级英雄还是大反派？”
“也许都会。”
“但你知道，不论是拯救全美的英雄还是恶人，他们总是孤单的，对吧？他们很…孑然一身。”
他在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们一言不发地肩并肩坐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塞巴斯蒂安的变化让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他逐渐成了发光的星星，我还站在地上，留在灰暗的沼泽地里。
“幸运的是我实际上两者都不是，我只是我，就算哪一天我真的承担起了保护人类的责任，我也会在你身边。超级英雄已经拯救世界了，总得让他们保留交朋友的权利。”
“我不是你的负担吗？”我问。他已经不再会把“负担”说成“夫蛋”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机会再用到这个词。
“你永远不是。”他回答。
娜迪亚走过来，手里拿着塞巴斯蒂安的灰色短袖。我和娜迪亚在塞巴斯蒂安变得受欢迎起来后重新成为了朋友，她有耐心了许多，也更加友好。现在她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将脖子长度的红发扎成羊角辫，她把它们留长了，留到腰边，每天都用梳子梳到发亮。
“别消沉了，小鸳鸯。”她把短袖扔到塞巴斯蒂安脸上，给我们一人又扔了一瓶罐装啤酒。
“哪来的小鸳鸯？”我把啤酒放到脚边，“我喝不动了。”
“噢，得了吧，看看你们两个浓情蜜意的样子。”她咯咯地笑起来，拿走了我的啤酒，又跑回了狂蹦的人群里，深红色的长发在身后摆动。
我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他挣扎着把短袖拉过头顶套上，浅棕色的头发乱蓬蓬地顶在脑袋上。穿上衣服的他离我的距离似乎重新缩短了，看起来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
“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说道，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却拉着我的手腕迫使我重新坐下，力度大得让我差点栽一个跟头，连带着他也几乎从座位上跌下来，他抓了抓头发，窘迫地说了一声抱歉。
“干什么？”我狼狈地爬上凳子。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
“在说我爱你。”
“我当然知道她爱我。”
“不是她爱你，是我。我，塞巴斯蒂安，爱你。”
我默不作声，胃里有蝴蝶展开翅膀，当我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眼泪悄然流下，酒精太过轻易地控制了我的泪腺。塞巴斯蒂安慌乱地靠过来，将我的脸托到他的胸口，任由深灰色的印记在那里绽放。
“超级英雄不应该有爱的人，这样他就会有软肋。”我低声说。
“人皆有弱点，”他的脸靠在我的发顶，呢喃道，“更可惜的是，我不是超级英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味道，挪开埋在他衣服上的脸，抬起头，他低着头看我，眼睛中的蓝色在摆动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