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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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檀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虚荣，浮浅，傲慢，从不知足，他的内心是一个填不满的黑洞，是欲望与野心的蔓藤疯长的荒原。
他费尽心思，终于迎来这一刻。
“下面有请我们的杰出青年企业家——陆风檀，登台领奖。”
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里，60层高的宴会厅，落地玻璃俯瞰城市夜色，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璀璨奢靡的光，这耀眼的一切都为了迎接今天的主角，主持人唤他的名字，请他上台。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陆风檀的身上，他一身清爽的白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祖母绿宝石胸针，散发着如同孔雀羽毛一般的光泽。
陆风檀感到无比的畅快，他享受着台下投来或羡慕或崇拜的目光，他终于走到了高处，就好像他生来就拥有无尽的财富和地位那般。
怎么能不畅快？
主持人还在介绍陆风檀那些丰富的头衔：餐厅主理人、年度最受关注投资人、某高贵的奢侈品品牌在国内的首位品牌挚友……他的名字，即是价值所在。
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赞叹着，请他分享一下成功经验。
一个年轻的，财富自由的神话，人们百听不厌。
陆风檀接过话筒，矜持地微笑，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拥有俊美皮囊的陆风檀几乎只需要站在这里，就足以获得雷动的掌声。他的百科上写，他出身清贵，背景神秘。说得多了，他自己偶尔都会恍惚当真。
他看见台下，人们爱他的完美表象，为他的人设疯狂。
然而，一阵尖叫和随之而来的嘈杂打断了他的演讲。
陆风檀刚想要分辨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只本不该出现在颁奖典礼的白色大型犬疯了一样冲向台中央。
雪白的萨摩耶以微笑天使著称，可是在陆风檀看来，眼前这只留着口水的疯狗是毋庸置疑的恶魔。
陆风檀脸色大变，喊着快把狗赶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和他过不去，非要毁掉他人生中最光鲜的时刻，他竟然被音响线绊倒，后仰着摔倒在地，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摔倒的那一刻，水晶灯在他的眼里旋转着，化为一片朦胧的光。
“砰”。
落地的一瞬间，那只疯狗扑在他的身上，他闭上眼，等待他的却不是疼痛。
这疯狗没有咬他，没有伤害他丁点，皮都不带咬破一点，只是在他的脸上疯狂舔舐，舔了满脸湿答答的口水。
陆风檀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完了，一切都完了。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最糟糕的反应。
他“反击”了，他用话筒冲着这只疯狗猛打，狗因为他的动作跟着狂叫。
一时之间，人也疯，狗也疯。
愚蠢的围观者举着手机对着他的丑态拍摄，他的头好痛，就要裂开，好烦，这些镜头好烦，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
他们喊他的名字，让他看镜头，白瓷餐盘打碎在地，汤汁流淌一地。
头好痛，他快要窒息。
“找死？走开，都走开！”陆风檀对着空气喊。
等他的话落音，周围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般的死寂，他这才看到，他的正对面举着手机的人，是品牌方的千金，这位小姐是今天的贵客。
他破口大骂，失控的丑态都被镜头如实地拍了下来。
安保一窝蜂地冲上来，撂下了刚刚还是C位的陆风檀，把品牌千金团团围住保护起来，护着她率先撤离。
混乱中的陆风檀一言不发，眼神不知聚焦在哪里，眼底一抹颓丧的灰青色令他这枚绿宝石变得脆弱易碎。
大家看陆风檀的眼神都变了，就连刚刚谄媚的主持人都不由离他远了一点。
陆风檀的脑海里有无数纷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耳鸣再度侵袭他的脑海，他的耳膜发出急促且不连贯的鼓声，刺痛他的大脑。他眼底的一抹灰青色，令他这枚绿宝石流露出一丝脆弱易碎。
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狗。
他也很讨厌这些含着金汤匙的少爷小姐，不为了任何其他原由，只因为他们生来就拥有了陆风檀渴望的一切。
陆风檀疆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太久，只是突发的事故让人失去了衡量时间的能力，他的助理许唯星赶来护住了他，带着他离开。
酒店方好像终于想起来还有他这个人，赶着要给他道歉，被他甩在身后。
颁奖典礼因为这场荒唐的意外事故，不得不中止。
宾客散去，陆风檀一人坐在后台休息室。
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浸透进来，将这一方空间照得明明暗暗。窗外的月光被阴云遮住，夏末外面的空气几乎凝固，没有一丝风，室内的空调打到最低，冻得人手脚冰凉，昏沉的光里陆风檀靠着椅背。
陆风檀的助理许唯星匆匆赶过来，他把休息室的灯全部打开。
满地狼藉。
他的助理许唯星叹了口气，他就不该侥幸认为陆风檀会乖乖坐在这里，他看着脚下被陆风檀全部发疯扫到地上的各种物品。
陆风檀的手机屏幕亮起，一连串的消息弹出，他打狗的视频被不明id掐头去尾传到了网上，很快开始大量传播，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虐狗的消息。
“你看看这个短视频，我明显是在自卫，不是吗？他们是不是瞎？”陆风檀问。
许唯星实话实说：“经过剪刀手这么一剪，配上文字，是挺有迷惑性。”
陆风檀斜睨他一眼。
许唯星立马改口：“键盘侠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就是跟风骂。”
是啊，他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代表正义的立场来骂他。
“我早就说过，陆风檀从面相上看就是一个阴暗刻薄的人。”
“打狗好变态。”
“本来真的很吃他的颜，没想到啊，下头男。”
“不要只在这里评论，去投诉他的餐厅啊！”
“这种人挣了钱也是不义之财，查他税！”
“陆风檀，壬申年，乙木命，五行缺火，个性多变，戒备心强，情感脆弱，看八字此人轻浮恋财、缺乏诚信。今年流年不利，颠倒运程，是非耗财。增强运势戳主页了解更多……”
每个热门里面一定会有一个大师，虽迟但到。
评论铺天盖地，搞得微信里面那些熟的不熟的人都来问他情况。
烦人。
他把手机利索地丢进了尚且幸存的琉璃花瓶，花瓶里装着大半瓶的水，和一把垂头丧气的朱丽叶塔玫瑰。
手机防水功能做得好，还挣扎着亮着光，好一会儿才黑了屏，世界终于清净了。
许唯星艰难地迈过满地碎渣，走到陆风檀的面前。
“陆哥，酒店方派人来说想跟你道歉，你要见见吗？”
陆风檀纤长苍白的手晃动着酒杯，酒杯里是浅金色的香槟，酒瓶里的酒已经消掉了大半瓶，显然在许唯星没来的时候，陆风檀一个人喝了不少。
听了许唯星的说法，他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只说：“让他们滚。”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让许唯星心里一惊。
“你要是生气，还是冲我发火吧，别憋着。你要是没砸够，我再给你找东西来给你砸。”许唯星担心地说。
陆风檀专心地看着酒杯里的气泡，一串一串地从杯底冒出来，然后消失，如此徒劳。
“狗从哪里跑出来的？”陆风檀问。
许唯星：“还没搞清楚。”
“没搞清楚就去搞清楚。”
许唯星刚想要去告知酒店方的人不用进来了，进来也是被骂。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被人推了进来。他穿着藏青色的厨师服，身上带着点点油渍但因为衣服是深色所以并不明显，他已经尽力整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尽量体面。
他的眼睛很大很亮，有一双大大的双眼皮，眼角的细纹出卖了他的年纪。
胸前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程昼。
显然，他是匆匆忙忙被人推到了这里。
他踉跄几步，接近了陆风檀的领地。
陆风檀撑着头，厌恶地皱眉，“听不懂人话？”
随着陆风檀的声音，花瓶也被他随手扫在大理石地板上，在程昼的脚边碎裂，手机滑在他的鞋底旁，一道裂纹贯穿屏幕。程昼的脚步随之停住，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捡起手机。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小陆？”
陆风檀疑惑地抬头。
他的面颊染上了些许微醺的粉色，在过分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生气。
“果然是你，小陆！”程昼欣喜。
陆风檀终于看清，眼前这个高挑温和的男人真的是程昼。
程昼和过去的差别不大，岁月几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容貌上的减损。他的头发剃得很短，隐约可见青色的头皮，越发凸显他黑亮的眼睛。
陆风檀知道程昼的职业，知道他的家庭住址，甚至知道他的身份证号，可程昼却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还在叫他小陆，一个他随口说的称呼。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一晃过了七年。
时移世易。
“小陆……他们怎么叫你陆风檀？”
“你想要什么？”陆风檀声音冰冷。
陆风檀精致的脸上没有半分重逢的欣喜，他的脸色比刚刚更冷，凌厉憎恶的眼神不念半点旧情。
程昼一下子就从重逢的喜悦中醒过来，他明白了，在这个光鲜的小陆面前，他是不受欢迎的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有什么目的？”陆风檀又问。
没有。不是的。
不是他想的那样。
程昼会在这里遇见陆风檀纯属意外。
他只是过来帮忙在宴会厅上个菜，就稀里糊涂被推到了这里来向陆风檀道歉。
经理要他想尽一切办法平息陆风檀的怒火，如果事情办不好就别再来了。
而他本来就是来这里学习技术的，如果就这么被赶走，一切都努力都将白费经理还说，等陆风檀消消气，后面会由专业的公关部门来接手，他就不用操心了。
酒店方专程为陆风檀准备了一间豪华套房，望陆先生大人大量，赏脸入住。经理把房卡塞到程昼手里就把他推了进去。
程昼说完，很是无奈地看着陆风檀。
早在程昼说话的时候助理就出去了，现在这间休息室里，只剩下程昼和陆风檀。
“呵。”陆风檀轻轻笑了一声。
程昼望着他。
“你怎么还是那么蠢。”陆风檀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陆风檀喝了一口杯中酒，把酒瓶递给程昼。
“喝吗？”
程昼连忙拒绝，“我还没下班。”
“傻子。”陆风檀轻笑，他也不勉强，自顾自猛灌一口，“你知道为了这个破奖，我花了多少钱吗？”
奖还要钱买？程昼不知。
“你们酒店就这么把我重要的活动给搞砸了，我是冤大头吗？花钱买个烂名声！”
程昼回答不上来，这……这也不是他的酒店呀，他只是在这里学手艺。
好在陆风檀也不指望他回答什么。
陆风檀接着说：“所以他们都怕到我跟前来，知道落不着好，这才派你这个傻子来探探口风。”
程昼也不恼，只是沉默着垂下头。
他总是这样，沉默地接受一切。
陆风檀盯着他看，看到了他头顶上两个发旋，短短的头发硬梆梆的。听说脾气倔的人头发都硬，就像眼前人的头发这样。
程昼再度抬起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他说：“我这就去找他们。”
程昼的反应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取悦了陆风檀。
“行了。”陆风檀摆手，他向程昼摊开手，勾了勾手指，“拿来吧。”
“什么？”
“房卡啊。”
程昼惊讶，“你要接受道歉吗？”
陆风檀翘起腿，打量着程昼。
“我可以考虑，但是有条件。”陆风檀停顿。
程昼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房间不行，我要看见最好风景的总统套房，住多久我说了算，你就这么告诉他们。”
程昼听完就要去向经理汇报。
陆风檀喊住他。
“我就在这里等着，房卡，你送上来。”
陆风檀看着程昼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他的性向也不是什么秘密，找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且又听话的男人来给他送房卡，呵……
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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