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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人面桃花 ...

  •   下了朝,康熙便回了西暖阁,待梁九功伺候他换了常服出来,福全已然在外间恭候。

      “二哥,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此次南巡的随行名单可拟好了?”康熙见福全进来,行完君臣之礼,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皇上,臣已拟好。”

      说完,梁九功便上前将折子呈了上去。康熙打开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议,很快便合上。

      “准了。二哥,此次朕南巡,保成留下监国,还需二哥你的大力辅佐啊。”康熙意味深长的话语敲在福全的身上。

      “臣定当竭尽所能,以效犬马之劳。”

      有了福全的保证,康熙这才放心地一笑,从案几上一摞厚厚的奏折之中拿出最上面的一折,开始批阅。

      福全见机行事地退了出来,站在乾清宫外仰头望了一会儿蔚蓝的天际,直到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御赐的贡品托盘从里面出来,他才缓过神色,问小太监是要去往何处。

      “回裕亲王,昨儿个四川进来的贡品中有苍溪茶,万岁爷便吩咐奴才们拣了上好的送到慈宁宫去。”

      慈宁宫?福全一愣,很快便想明白,原来太皇太后唯一爱饮的便是这苍溪茶,每年但凡有进贡入宫,康熙总会挑最好的送去。直到太皇太后去后,这个习惯还保留着,想来,这对独居的苏麻喇姑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吧。

      ~~~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慕尔登额,不要停不要停!”

      尚未走到慈宁宫的临溪亭,福全便听到嘉滢欢愉的叫声。转过廊子,眼前一副祖孙和睦的景象已呈现在眼前。

      太后和苏麻喇姑坐在亭子里,笑着看几个孩子踢毽子,嘉泠和嘉滢福全认识,还有两个个是她们的丫鬟,唯独另外两个很是眼生。她们围成了一圈,由站在中心一点的女孩将毽子轮流踢出去,接到的人再踢回来,她接住再踢给下一个人。

      他对这种女孩子的游戏不是很在行,只是站在边上看了几眼,却也能感觉到,中间那个女孩技巧性极佳,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又不断翻新出花样,使得太后和苏麻喇姑的目光牢牢聚集在她们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福全。

      “慕尔登额,第一百零三个!”

      嘉滢的话音刚落,福全注意到那个叫做慕尔登额的女孩伸出去的脚一偏,没有接住飞来的毽子,竟是在天空划了一条美丽的圆弧,朝福全这边飞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在手中掂了掂,正欲递给跑向自己的女孩,抬眼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心跳猛然停顿了一下,刚刚划出的笑意全部僵在了嘴角。

      慕尔登额并没有在意福全的神色变化,笑吟吟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伸出白嫩的手心:“毽子是我的。”

      “啊,还你……”福全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毫无意识的应道。加速跳动的心房却在时刻提醒着他,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看到她了。

      慕尔登额接过毽子,疑惑的看了一眼福全,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原位。

      福全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这才走向亭子,去拜见太后。

      坐在一旁的苏麻喇姑一直静静地看着福全的一举一动,她此时虽然已是九十岁高龄,却比谁都要心思明朗,对人心看的极为透彻。

      “裕亲王可是看那孩子同她姑母长得相似吧。”

      听到苏麻喇姑如此问,福全便了然,难怪如此相似,原来竟是姑侄。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灵动如她,就像一只月光下舞动的白色精灵——

      ~~~

      “海东青,你说,皇玛玛会为三弟选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后?”

      福全趴在假山上,身旁是一只浑身翠绿的鹦鹉,这只被他唤作“海东青”的小家伙是跟随了自己三年的玩伴,每当他有了心事,都会对它说。可是此时,“海东青”却专心致志的啄着他手中的食物,完全不理会他的问题。

      “皇玛玛什么时候也会为我选一个妻子呢?皇玛玛,莫不是把我忘了。”

      福全完全沉浸在自言自语中,说到最后,语气竟有些哀伤。他又怎会看不出,皇玛玛的心里只有三弟一个人呢?

      “海东青!你吃的够多了,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气愤地一甩手,将谷物全部扬了出去。这只破鹦鹉,真是越来越馋,也越来越懒,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呀!谁呀,乱撒东西!”

      下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福全一慌,从假山上跳下来,转身便看到一个穿着杏粉色旗服的少女背对着自己,飞快的抖着头上落下的谷物。

      “真是倒霉,只不过是躲在这里偷懒纳凉,竟然落下这些东西,我的头发一定都弄乱了。”少女的语气很是郁闷,转身刚要生气,见到福全,竟是张大了嘴巴:“是你!”

      福全也认出了对方,就是两个月前,他们溜出宫去碰到的那个人。她是谁?怎么会进宫来的?

      少女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目光一扫,落到福全要上的黄带子上。

      “原来你竟是个阿哥。”

      “既知我是阿哥,为何不请安?”福全背过双手,摆出一份高高在上的样子。

      少女调皮的一笑,嘴硬道:“上次我都没有请安,为何这次便要?满族男儿自当是豪爽大气,不拘于这些繁文缛节的。”

      福全一顿,她还真会狡辩!

      “上次因为在宫外,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既然知道了,当然要请安的。”

      少女撇撇嘴,继续争辩道:“有何不同,你的身份如何改变,你不还是你,而我也还是我。无关宫内宫外,也无关皇亲贵胄还是普通百姓,你就是你。”

      福全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私下里说说还好,若是让别人听到,可是大不敬之罪。可是说的人呢?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而那句——“无关宫内宫外,也无关皇亲贵胄还是普通百姓,你就是你”,着实令他为之一震。

      他生来便是皇子,而现在是皇帝的兄长,将来封王晋爵,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身边的人,为了能沾到自己一星半点的殊荣,都费力的讨好他,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去掉了阿哥尊贵的身份,去掉了爱新觉罗这个荣耀的姓氏。他便只是他!

      “好漂亮的鹦鹉,是你养的吗?我刚才听你叫它‘海东青’,你真是奇怪,竟给一只鹦鹉起名‘海东青’,它可真的如同海东青一样?能飞天捕猎?”

      “海东青”显然不惧怕陌生人,在她说话的同时便飞到她的头上去啄残留的食物。

      “海东青,下来。”福全一声轻喝,鹦鹉果然乖乖的飞回到他的手上,“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鹦鹉,当然没有那个本事,而且最近越发的懒了。等再过几年,我定要养一只真正的海东青的。”

      “若你抓到了一只全身雪白的,可否送我?我原来熬过一只灰色的海东青,谙达说,那只不是最上乘的。”

      “你会熬鹰?”福全惊讶无比。他知道,熬鹰需要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抹掉它的野性,然后再一遍遍驯化,眼前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女,真的能做到吗?

      “怎么,你不信?你看,这里还有被那只鹰抓过的痕迹呢!”

      她丝毫没有避讳,挽起袖子,指着手肘处一块褐色的伤口,尖利的爪痕犹在。

      福全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叫她放下手臂,叫宫女太监看到,实在是有失体统。谁知,低头的一瞬间,却见她的脚上竟是未穿鞋的,花盆底被扔在了一旁,雪白的布袜直接踏在葱翠的草地之上,分外显眼。

      她见福全盯着自己的脚看,倒也没在意,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我平时都不穿这个的,走路好累,更别提骑马了。穿了一个时辰,脚都要痛掉了,这才跑到这边来偷懒,顺便让脚也舒坦一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啊,尤其是我阿玛,他很古板的,最爱训我。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她眨眨眼睛,语速极快地说完一大堆话,也不管福全有没有在听,这才弯下腰去穿鞋。刚穿好,一个小丫鬟伴着一名慈宁宫的宫女便寻了过来。

      小丫鬟看起来很是着急,连一边的福全都没在意,径直朝少女喊道:“格格,老爷正急着寻你呢,说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影子,我们快回去吧,晚了,老爷又要生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阿玛若是罚你,我顶着便是。”她应了一声,随即踩着花盆底从假山下走到石子路上,这几步她却走得甚是艰难。

      福全见她歪歪扭扭走不稳的样子,忍不住想去扶她一把,偏巧那个小丫鬟已经疾步过去搀着她的胳膊,嘴里依旧念叨着什么。

      她回头望了一眼福全,颇为无奈:“我先过去了。你可不要忘了,我的海东青。”

      “不会忘的。”福全点点头,朝她挥手,见她走远了,才猛然想起,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以为她不会听到,谁知,她还是转过头,朝他灿烂一笑:“我叫乌勒丹,记住了,乌勒丹,赫舍里•乌勒丹!”

      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第一次,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让他感觉到清澈如泉。

      心中一阵惬意。

      ~~~

      月上树梢,夜色渐浓,紫禁城也迎来了属于它的宁静。

      福全站在廊下,几次欲迈出台阶,最后都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唐突了,皇玛玛会不会责怪他?但是假如不去说不去做,后悔的只能是自己了。

      想到此,他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握紧拳头,鼓起一口气,大步迈了出去。

      慈宁宫的正殿里,苏麻喇姑坐在暖抗的一侧,为正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修剪指甲,其实,以苏麻喇姑的身份和年纪,已不需要再做这些,但是她向来倔强要强,硬说那些宫女伺候太皇太后都没有自己用心,太皇太后倒也随了她,好在,需要她做的事情并不算繁重,她也乐在其中。

      世人都知,她们二人风雨同舟相伴数十载,从科尔沁到盛京,再到进关入主紫禁城,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再是主仆,而是亲人,是姐妹,是知己。

      精心为那一双保养得当的玉手修剪完,重新戴上护指,苏麻喇姑这才问道:“格格,您今儿个看到那位赫舍里格格了,可是满意?”

      太皇太后点点头:“模样是没的挑,玄烨定会喜欢的,性子也爽朗,别看她今日在你我面前一副端庄贤淑的做派,我却看得出,这孩子野着呢。”

      苏麻喇姑闻此,不免有些担心:“格格,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择立她为皇后?若是日后有了差错——”

      太皇太后微微一抬手,打断了她的猜测,从手腕上解下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牢牢握在手里。那个一心想要出家为僧的皇帝,那个她唯一的儿子,留给她的,便是这根基不稳的江山,年幼无依的新帝,还有这一串佛珠,以及满腔的念子之情。

      “苏茉尔,你可还记得,福临第一次和多尔衮意见相左,我是如何劝他的?”

      苏麻喇姑想了想,转念便明白她的话意:“格格煮了两碗莲子羹,就如那日为皇上所做的一样。”

      “福临和玄烨虽是父子,心性却相异甚多。玄烨会选择隐忍,福临却是吐了出来。成大事者,当能忍之,更何况是帝王,身上背负的江山社稷,岂能也如那几颗苦莲子般轻易弃之?福临,从这一点来说,甚不及玄烨啊,我的这个孙儿,定将成一代帝王。”

      苏麻喇姑很是赞同她的观点:“奴才也是这样看,可如今的四位辅政大臣,鳌拜蛮横专权,遏必隆和苏克萨哈都不是他的对手,唯有索尼,无论威望,能力都在他之上,是唯一能牵制鳌拜,维系这杆天平不倾斜的砝码,他却以年迈为由,守成自保。奴才真怕这样下去,皇上亲政之路会走的越发艰难。”

      太皇太后轻叹了一声,揉着太阳穴:“正因此,我才决定放弃科尔沁,选立索尼的孙女为后。索尼何等精明之人,这般恩赐与殊荣,他定会竭尽全力辅佐玄烨,而这赫舍里格格。”

      说到此,太皇太后忍不住笑道:“别看今日她在你我面前这般矜持,却是个活泼可爱之人,就像——”

      “就像科尔沁甜甜的红太阳!”

      主仆二人的异口同声,不仅见证了彼此之间的默契,也可算是对赫舍里氏的肯定。

      “奴才去给格格打盆热水来,劳累了整日,且要早歇着。”

      苏麻喇姑端着铜盆刚迈出门槛,便见到福全站在墙角,身上只着了一件青色的纱袍,原本晴朗的夜晚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的雨丝,微风扫过,袍子的下摆已然淋湿。

      “二阿哥是来给格格请安的?怎的不进来?”苏麻喇姑忙上前拍去福全身上的雨丝,一脸的疼惜之情。

      福全怔愣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言语。苏麻喇姑看出他的不对劲,转眼一想,他站在这儿的时候一定不浅,可是为什么不进去也不着人通报?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了吗?

      “劳苏麻姑姑带福全向皇玛玛问安,福全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寝宫了。”

      福全说完,片刻也不想多停留,一步迈出了廊子,萧索的背影瞬间便消失在轻尘溅起的微风细雨中。

      “我叫乌勒丹,记住了,乌勒丹,赫舍里•乌勒丹!”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无关宫内宫外,也无关皇亲贵胄还是普通百姓,你就是你。”

      “你就是你。”

      清脆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耳畔,那般清晰,而太皇太后与苏麻拉姑的谈话却似一盆冰冷的水,浇灭了他的全部希冀。

      福全紧紧捂住双耳,蜷缩在床侧,辗转难眠。

      康熙,他的君主,他的弟弟,得到的总是最好的。

      而自己,永远位于他之后,被所有人忽略。这一生,他便只能站在石阶之下,仰望着他最亲爱的弟弟,和曾经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

      ~~~

      九月初八,金秋,枫叶满地。

      福全身着五爪盘龙朝服,立在乾清门一侧,默默望着皇后所乘之銮仪驶入中门御道,在鼓乐声中浩浩荡荡驶向中宫。

      他的心,也随之沉沦……

      康熙十三年五月,盛京。

      湛蓝的天际,纵马驰骋在山间的裕亲王福全一身骑装,英姿飒飒,身后是几个同样身着骑装的亲随。

      他们一行人每日拂晓时分便出发,日暮之后才回程,在此埋伏了一个月,直到今日——

      “报裕亲王,奴才等刚刚捕获一只全身雪白的海东青。”

      正沉浸在旖旎山色之中的福全听到侍卫来报,喜不自禁,紧握了缰绳,急转马身:“在哪儿?快带上来让本王看看!”

      “嗻!”侍卫领命而去,很快,负责猎鹰的侍卫们全都回来,领头的一人正紧紧抓着捕鹰网,网中,一只羽毛如雪的海东青正瞪着圆圆的眼睛扑棱不停。

      福全一把将它从网中拎出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好,好!果然是最上乘的,传令下去,凡随本王猎此海东青者,赏黄金三十两!”

      一众侍卫闻言,不禁喜上眉梢,纷纷行李谢恩,心中却都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裕亲王突然跑到盛京,来此山上一个月,就为了捕一只海东青,还赏了这么多黄金,这一只海东青能卖上这些价吗?他莫不是疯了?

      心满意足地福全完全不知众人之想,一遍遍抚摸着雪白的鹰羽,爱不释手。

      正当这时,山下却有一人一骑飞奔而至。

      “报裕亲王,京城有加急书信!”

      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福全转过头,见来人竟身着一身丧服,心陡然沉了下去。

      将海东青交到亲随手上,福全才去接信,信是太皇太后写给他的,他拆开信笺,随口问道:“京城出了何事?”

      “回裕亲王,皇后娘娘崩了……”

      薄薄的一页信纸随着报丧人的话音飘落,福全盯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

      崩了?她死了?他还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还没有将海东青送给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王爷,这鹰……”一旁的亲随见福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胆战心惊的请示道。

      福全转过头,望着那双精悍凌厉的鹰眼,似是透过它看到了另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放了吧。”

      伊人已逝,再贵重难得之物,在他的眼中,也没了一丝一毫的价值。

      “王爷?”亲随满脸疑惑地看着裕亲王,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他们辛辛苦苦花了一个月的精力捕获的海东青,便这样放了?那承诺要赏的黄金呢?是不是也没了?

      “本王说放了,你的耳朵若是聋了,就割下来好了!”

      福全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众人大惊失色,抓着海东青的亲随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手一松,海东青便飞上了天际,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才向远处飞去。

      他抬头望着那渺小的身影消失在血红的残阳之中,嘴角,划出一丝凄凉的笑意。

      “我心中的那枚红太阳,也要落下去了……”

      ~~~

      “芸芸众生,人有相似,全因心中执念。”

      低沉的声音将福全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凝视苏麻喇姑那双透着无限智慧的眼睛,随她的视线望过去,落在慕尔登额身上。

      “若能放下这执念,便会发现,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逝者如斯,因果轮回,何必强求,又何必执着?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却是人们为自己强套的枷锁。”

      福全咀嚼着苏麻喇姑话中的含义,目光追随着慕尔登额跳动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占满心房的杏粉色倩影重叠,交织,又分离。

      末了,他便笑了,也许,这一刻,他终究放下了,放下了那段深埋于心中三十多年的情愫……

      原来放下一切,是这般轻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人面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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