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朝朝暮暮（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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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棠没言语，对方开车太慢，她自己坐在驾驶位上，风驰电掣往回赶。
快步走上楼梯，心里空落落，按理说大家都是同事，不会出意外，可总不放心，留吴燕妮站在车边叫唤，“唉，沈老师，急什么，酒都不要啦！”
她全当耳旁风，用钥匙开门，屋里黑咚咚，习惯性叫了声小唐助教，没人回应，摁开灯，客厅里同样空空如也。
往常到家，只要钥匙一响，唐南栀就会把门打开，笑嘻嘻问沈老师回来啦，如果加班太晚，还会给她冲一杯咖啡。
小丫头特意学的，用自己的咖啡机。
她前一段才教她用，聪明的女孩学什么都快。
今晚明显不对，沈若棠走到餐桌边，看见红酒已空了一半，两个酒杯里却什么都没有，满桌菜显然没动过，很丰盛，红红绿绿，她不知道那是唐南栀的家乡菜，也不清楚是为自己而做。
莫名发慌，来到书房前敲门，又叫一声小唐助教，“睡了吗？”
还是没回应，她只得推开门，床铺上的被褥已叠好，柜子内没有南栀的衣物，才反应过来在门口鞋柜也没看到对方的鞋。
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可今天晚上这顿饭，自己又何尝给对方提过半点。
沈若棠坐到餐桌边，寻思就为买几瓶酒折腾到现在，更烦躁，随手端酒喝，又懒得拿新杯子，再次放回去。
目光顺势落到面前两个酒杯上，默然地看，左边这个属于南栀，右边就是薛若扬，她知道她最喜欢那个位置，能够挨着自己。
刚开始一起吃饭，小丫头不敢吭声，后来还是她先开口，缓和气氛。
沈若棠从小受的教育，在饭桌上不能说话，一来怕呛着，二来不礼貌，但她喜欢听南栀讲，不觉得讨厌，有时还很开心。
南栀说话软软的，像江南烟雨，时不时滋润人的心，习惯真可怕，才一周她就习惯这间屋子有人，吃饭时有声音，真可怕。
沈若棠又拿起电话，一声，两声，还是没回应。
她再也坐不住，难道出事，怎么会！纯粹胡思乱想，薛若扬又不是没见过，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不至于吧。
站起身，急匆匆往外走，春天晚上还是很冷，她禁不住打着哆嗦。
直接来到助教宿舍楼，很晚了，楼里的灯熄灭一半，她站在那里，突然想自己并不知道唐南栀住哪一层，从来没问过。
幸亏记性好，听何安然常唠叨两人住隔壁，想了想，迈腿进去。
径直走上二楼，路过一个水房，安然屋子就在水房隔壁，再往左边只有一间，黑着灯，应该是唐南栀的屋子吧。
伸出手，想对方可能睡了，打扰不好，南栀的手基本痊愈，离开也正常，这样追过来反而奇怪，但今天晚上的事——她七上八下，必须解释清。
绝对不是出于本意。
沈若棠敲门，一下轻，两下重，屋里的灯随即亮了，唐南栀打开门，看见对面人也不吃惊，两只狐狸眼肿得厉害，湿润润，显然哭得伤心。
“能进来吗？”沈若棠小声问。
唐南栀点头，不言语。
但手却松开，留出空隙，沈若棠便走到屋子中间，宿舍很小，一间窗，一张桌，旁边挨着单人床，看上去有点像有客来宾馆，但屋子里有股清香，又比宾馆强多了。
床上的褥子没打开，床单很乱，她想她一定刚才靠在床上哭。
心里又揪起来，不知对方受了什么委屈，现在想起来虽然是同事，到底也是个男人，孤男寡女，自己真该死，怎么能凭着吴燕妮胡闹。
“小唐助教，”沈若棠翻过身，眼里全是焦灼，“你没事吧？对不起，今天本来原计划大家一起吃饭，我和吴队长出去买酒，可总买不到，所以才耽误，薛若扬——”
她头一次觉得别人的名字烫嘴，好像不该提又绕不过去，努力缓和一下，说：“小薛是不是先来了，你们没吵架吧。”
唐南栀还是沉默，越沉默越让人没底。
“小唐助教！”沈若棠又叫了声。
她们面对面站着，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良久不语，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南栀才仿若大梦初醒，张了张嘴。
“沈老师，你先坐，我去倒水。”
勉强转身，杯子里盛上热水又放下，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沈若棠尴尬地笑了下，“小唐助教，这是你屋子吧，我坐着，你站着，那我也要一直站着吗？”
唐南栀倔强地咬嘴唇，突然得到命令似地坐到床边，扑通一声，赌气似地，头低垂，黑色长发挡住睫毛。
沈若棠看着那烫烫的水冒白烟，心里乱七八糟。
又过了半晌，院里响起熄灯号，九点半，其实不方便再留，虽然都是女生，被人知道也传不出闲话，可沈若棠明白自己，她不该留。
“小唐助教，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说。”站起身，用最平常的语气道：“你的手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也要注意少做重活，平常用热毛巾敷一敷，难受的话来找我，或者直接去医院也可以。”
对方还是低着头，自己的话好像飘到空气里，她真觉得该走了，挪几步，却又被人忽地抓住手腕，右手腕，车祸的旧伤口不觉疼了下。
心里蹦蹦跳，扭过来看唐南栀哭红的眼睛，好像鼓足毕生勇气般瞧着自己，委屈哀怨，又抱着一丝决绝之心。
“沈老师，你为什么来找我！”
沈若棠愣了愣，“我看你突然离开，也没留个信，有点担心。”
“担心我什么？”
“我——”
“担心我出事，对不对？”似乎又要哭了，委屈得就像真发生什么似的，沈若棠心头一紧，“你没事，对吧！”
“我怎么没事，哦，不对，对别人来讲也许不算个事，对我就算。”眼里的可怜散了去，转而变得非常生气，火焰熊熊燃烧，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沈老师，你觉得你在给我介绍对象，是在办好事，你想把薛若扬塞给我，对不对？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喜欢他了，我给你说过吗？要你帮忙吗！”
沈若棠真没理，哦了声，说不出话。
唐南栀的生气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是自己被人安排，一定会更气，但薛若扬应该算不上坏人吧。
没开口，对方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觉得薛若杨是千载难逢的好人选，和他结婚，可以马上穿制服，成为你们内部人，以后衣食无忧，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压根不稀罕，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我是为了——”
潮水就要决堤，沈若棠冥冥中预感到一丝情愫，理智劝她不要听下去，可却什么也没做。
惊涛骇浪涌了出来，一瞬间将两人淹没，她清楚地听到唐南栀在说，“我是为了沈老师你呀，沈老师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夜深沉，航空医学院的熄灯号吹了两遍，现在已经十点整。
她顿了顿，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门关好没，然后寻思这间屋子的隔音如何，从小到大，沈若棠经历被表白也不是第一次，但大部分是男生傻乎乎的行为，然后被她一笑置之。
女孩子并不多，没想到现在的年轻女孩这样大胆，直接说出来，突然想当年林琼芝也是如此胆正，时空转换，又回到十几年前。
然而那是不同的，肯定哪里不一样，沈若棠深呼吸口气，思绪回转，听对面响起啜泣声，就像知道自己一定会拒绝一样，哭了起来。
“小唐助教，我知道你喜欢我。”她轻轻地回应，试图将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引向另一个方向，更加水到渠成，自然的方向。
“我也很喜欢小唐助教，你那么聪明又漂亮，谁能不喜欢，吴□□也说很喜欢你，总讲你特别能干，帮她不少。”
这回轮到唐南栀发愣，不知怎么事情腾地脱了轨，此情此景出乎预料，人家在婉拒，一清二楚，关上门的时候还记得留扇窗，也是，都在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这是自取欺辱，简直活该。
可她也想不到自己会表白，就在几个小时前，唐南栀兴冲冲奋斗在厨房，为的是给恩人做顿饭，恩人啊——没敢想是喜欢之人。
现在居然都说了，不只喜欢，还为对方而来，像个莽撞的小孩不顾后果，任性而为，沈若棠一定这样看自己，才拒绝得如此干脆。
谁会为了一本不足万字的小说发疯，肯定脑子不够用。
可她还不想告诉她过去的事，那样只会把关系弄得更复杂。
无路可走，表白，拒绝，前后不过五分钟。
让人心灰意冷。
“小唐助教——”沈若棠看她心神恍惚，低声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手，我的手臂，有点不舒服。”
“哎呀！”唐南栀反应过来，肯定是以前车祸后遗症，瞬间忘了尴尬处境，“沈老师，疼吗？我是不是拽到伤口。”
“嗯。”
沈若棠抬眼，看小丫头挂着泪痕的脸全是关心，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她的过去，对方还清楚多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朝朝暮暮（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