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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憨姑妈仗义执言 ...

  •   回到府里,肖清久去给母亲请安,肖宵则径直回了芦思道。江夫人问清久去哪了,玩了什么?他只回在茶楼喝茶听书,顺道看了看舅舅、舅母。又问安景安泰这一趟可顺利,两人回复和清久一样,只说公子吩咐以后叫‘少爷’,不要叫公子了。江夫人笑说,这很应该,以后就都叫少爷吧。
      员外不在家,夫人们宠着他,清久便散淡了。先生们见夫人溺爱,便也不管他。他来书房便教些诗书礼乐,不来也不给他立规矩。这位少爷不像芦思道的公子,那位样貌好,学问好,不用先生教,已是满腹经纶。人生的金贵,嘴更金贵,颇有大家公子之风。这位样貌嘛,也是位清俊公子,却颇为孩子气。学问更马马虎虎,不求甚解。只一样,爱骑马射箭,舞枪弄棒,且无师自通。大有先祖遗风。不读书,清久便整天往芦思道跑。梅姨娘很是恼火,让丫头禀报江夫人立些规矩给他。江夫人何尝想他和肖宵亲近,却深知这孩子脾气秉性像他爹一样,哪是劝得了的?老爷统共这么个儿子,自是不舍得为这种小事违扭他。再者肖宵这孩子怪虽怪,但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和他玩,总好过不成气的小厮和外边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就随他去了!
      丫头通报:“表姑奶奶来了。”说着,一个穿金带银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几个婆子丫头簇拥下笑呵呵的走进来。江夫人笑道:“这怎么说的?”迎了妇人坐下,又骂丫头们:“都死了,不早些通报?”妇人笑道:“嫂子见外了,妹妹又不是客,我让他们不要说的。顺路过来坐坐,讨茶吃的。”丫头们赶忙奉上茶,江夫人接了亲自递给她。丫头们又捧过两个盒子给江夫人看,只见里面竟是些红艳艳的葡萄,一个个的如鹌鹑那么大。丫头道:“姑奶奶带过来的。”江夫人喜欢道:“哪得的?”妇人道:“姑爷去西边,朋友送的。还以为那么老远的过来保不住,不想竟跟新下来的似的。比咱们这边的是味儿。孝敬嫂子哥哥尝尝,顺便堵堵我那侄子的嘴。”江夫人‘扑哧’一声笑了,道:“小孩子嘴没把门,你还记着?快忘了吧!”一边又对丫头道:“去请罗姨、梅姨,叫少爷过来。”丫头们答应一声,去了。
      芦思道,肖宵端坐在长桌后闭目打坐,清久半跪在他旁边摆弄着一把琴。琴弦断了,他正在修。似乎修好长时间了,额头上汗珠都出来了。丫头见这情形,不知该不该开口,低声问安喜:“这是干嘛呢?”安喜一努嘴,道:“你没看见吗,修琴啊!”丫头道:“修琴不找师傅,干嘛让少爷修?”安喜道:“他早晨一过来就把琴弄坏了,他不修谁修?”丫头撇撇嘴,道:“一把琴。”她没说完,试着走上前,低声道:“少爷,邓家的瑶霜表姑奶奶来了,夫人请你过去呢!”清久头也不抬,道:“嗯。”丫头等了半晌,见他一动不动,又道:“少爷,少爷!”清久头也没抬,问:“什么?”丫头道:“表姑奶奶等着呢!”清久道:“知道了。”嘴里说着,依然摆弄着琴。半晌,又有一个丫头过来,进屋便道:“夫人问怎么这么半天,少爷做什么,快过去吧!”清久低声喝道:“吵什么,没见公子睡觉嘛!”丫头唬了一跳,和先来的丫头对了一眼,那丫头冲她做了个鬼脸,两人都不敢说话了。
      眼看过了一个多时辰,罗姨娘、梅姨娘早过来喝了两杯茶,清久还没到。瑶霜望着门外,道:“嫂子,你还让我忘了,怕是我那宝贝侄子不忘,记恨着都不肯来见我。我以后啊,得多来。”江夫人笑道:“你两这对活宝,清久的毛病就让你惯的。”梅姨娘道:“姑奶奶这话说的在理,你是该来住上一住,好好管管这孩子。怕是除了姑奶奶,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瑶霜笑道:“姨娘,他惹你了?说说,我给你出气。”江夫人道:“没有的事,小孩子贪玩。外面装的小大人儿似的,家里可不就跟娘亲耍赖。”又将头转向梅姨娘道:“妹妹宽慰些,再大一两岁就好了。”梅姨娘‘哼’一声,道:“姐姐,再大一两岁,再大一两岁还认得你和我?这一趟一趟的,请了多久了?姑奶奶是自家人,还比不上外人?瞧瞧他那样子,别说我眼瞎了看不见,我也能知道他比见了天王老子还怂包。哪有一点点体统?做主子做成这样?不用别人来抢,这个家他就拱手让人了!”江夫人看她越说越气,拍拍她的手,正要说话,瑶霜道:“嫂子,那个孩子还在府里?”江夫人一愣,叹了一口气道:“老爷和他投缘,他又无父无母没个去处,就留在府里了。”梅姨娘道:“何止在府里,还住在芦思道。姑奶奶评评理,老爷让她住在芦思道,芦思道啊!那是什么地方?”瑶霜皱着眉,缓缓的道:“哥哥心肠是太仁慈了些,凭他如何无依无靠,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就算了。就这么众目睽睽让他踩到主子头上?别说一个丫头生的,就算王公将相的后代,到了别人家也只能客随主便。养了十几年了,他也该知些好歹。”又道:“嫂子,今儿这个坏人我来做,让丫头叫他过来,我会会他。”江夫人道:“姑奶奶,老爷吩咐过,这孩子幼时归婆子管家照看;如今大了,让他住在芦思道,来去自由,一应大小事务皆不必通报府里。”“还能这样?”瑶霜咂咂嘴,叹道:“那我倒要见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一次,连一直没言语的罗姨娘都说话了:“这孩子的确不一般!”
      江夫人只好派人去请。
      少顷,去芦思道通传的三个丫头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安喜。安喜施礼道:“少爷向夫人、姑奶奶问好,少爷说手边有件紧要的事,一时过不来。公子打坐呢,今日不出门。姑奶奶要是想见公子,请到芦思道坐坐吧!”众人一听,也是无语。“这丫头说的公子?”瑶霜问。江夫人道:“那孩子。”“走吧,坐了这么久,出去逛逛。”瑶霜先起来,去抓江夫人的手,两人先出了门。罗姨娘、梅姨娘和一众丫头婆子数十人跟在身后。
      进了芦思道,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闻着百拾来株花卉散发出的阵阵香气,走过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安乐、安平正在门口候着。见众人来了,忙迎进正厅。安平道:“公子和少爷在书房,夫人、姨娘、姑奶奶请。”江夫人和瑶霜等人便进了书房。进去一看,众人皆呆若木鸡。
      肖宵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家常衣衫,盘腿坐在长桌后面,闭目打坐,神色安然。清久在他身边,半跪在毯子上,手里摆弄着琴弦。众人一进来,清久低声道:“给夫人请安,给姨娘请安,给姑妈请安。”他嘴里说着,头都没抬一下。瑶霜向前迈了两步,低头看看清久,又抬头看看肖宵,小声问:“他这是睡着了?”清久道:“嗯。”瑶霜又道:“我的儿,你这是修琴呢?凭这两只手,怕是修不好吧?”清久有点恼,不快的道:“这不是快了吗?不修它更不好了。”江夫人要吐血了,低声斥道:“你何时会修琴了?”又对丫头道:“糊涂东西,还不快找个师傅来。”清久道:“别别别,他们能修好不早找了。你们先出去,去旁边坐坐,一会儿就好了。”江夫人又疼又气,看看肖宵,坐的笔直,犹如一尊佛像纹丝不动。低声对瑶霜道:“厅里坐吧!”瑶霜道:“你们去,我陪他弄。”
      江夫人带众人回到正厅,问安乐:“摆弄多久了?”安乐道:“少爷早晨一过来,琴就弄坏了,就……就……”“一直在修?就那么个架势?”江夫人问。安乐嗫嚅着点点头。江夫人长出一口气,道:“你们公子呢,一直在打坐?”安乐道:“少爷没来前,公子就在打坐了。”江夫人和罗姨娘对视一眼,罗姨娘问:“公子知道少爷来吗?他们说什么了没有?”安乐道:“没说什么,公子闭目打坐,一直没睁眼。我和安喜问过‘公子要不要喝茶用饭’,少爷说‘公子睡觉呢,不让吵。’”两位夫人无语。江夫人问:“刚刚是少爷请姑奶奶到这里坐坐?”安乐道:“是。姑奶奶要见公子,少爷说不能叫醒公子,不能打扰。便让安喜去请姑奶奶过来。”江夫人脸立马青了,梅姨娘不快的‘哼’了一声。
      书房里,瑶霜看着琴,道:“很要紧吗?一把旧琴吧?扔了算了,姑妈送你把好的。”清久道:“要紧!要紧!十个我也换不来。”瑶霜摸着下巴,一边扫视肖宵一边道:“这是他的?”清久道:“谁的?”瑶霜道:“坐着的这位。”清久转过头,正色道:“什么叫‘坐着的这位’?姑妈,这是公子,公子知道吗?”说完,接着摆弄,神情颇为不快。瑶霜‘哼’一声,道:“儿呀,依我看,这琴底子太差,修不好了。底子差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说本身是个乞丐,你给他穿上龙袍也成不了皇帝。”清久又转过头,道:“姑妈,你眼神真不好!正好相反,应该说本身是个皇帝,就算垂垂老矣、百病缠身、形容枯槁,也变不成乞丐!”瑶霜一惊,探身往前看了看,只见琴身虽乌黑油亮,但中间稀稀碎碎的有些裂痕。几根琴弦颜色不依、粗细不依,一看就知修了不知多少回。
      正在此时,肖宵睁开了眼,清久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吓的向后抽了下身子。瑶霜扭头看去,心里一惊。难怪?面前这个人,闭着眼的时候只觉神态安然。这眼一睁开,竟如天神一般,目光沉沉,虽毫无波澜,却贵气逼人。肖宵也看到了她,冲她点了一下头。肖清久立马端坐的笔直,道:“姑妈,公子问你好。”又道:“公子,这位夫人是邓国公府的千金,老爷的表妹。”然后又对瑶霜道:“公子说,让姑妈久等,怠慢了。姑妈的教诲公子已经收到了,请姑妈放心。”瑶霜道:“教诲?”清久看了看肖宵,他神色如常,然后转身对瑶霜道:“公子说,姑妈想见见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公子就是目下这个样子了。一个丫头之子,自然几两银子就可打发走的,又怎会踩在主人头上?公子养在员外府十几年,老爷请了先生悉心教导,自然知好知歹。虽然居于芦思道,却未曾有僭越之举。姑妈如果还担心公子有什么图谋不轨,那也只是各人的心态,不可强求。”瑶霜听的脸一阵青一阵紫,结结巴巴的问:“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清久道:“公子说的呀!”又道:“姑妈,你怎么能这么想公子呢,这种话怎么说的出来?”瑶霜不可置信的看着肖宵,道:“你,是不会说话?”清久道:“姑妈,公子不常开口的。”瑶霜道:“他没开口你怎么知道他想说什么?”清久‘哼’了一声,颇为得意,道:“我就是知道!”
      江夫人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肖宵冲她点了点头。清久不快的道:“哎呀,娘亲,公子打了一天坐,你们让他休息一下吧!”瑶霜从毯子上走下来,脸涨的通红,拉了江夫人的手道:“嫂子,让孩子们休息吧,咱们前边坐。”江夫人嗫嚅道:“公子刚才不是在休息?”清久道:“打坐,打坐知道吗?”“你也去吧!”肖宵道。这话是冲清久说的。瑶霜一愣,转身看了他一眼。清久喃喃道:“我把琴弄坏了。”肖宵道:“我来修。”清久站起身,冲他施了一礼,随江夫人等人出来。
      回到江夫人处,丫头重新布了茶,又洗了葡萄给清久吃。清久吃了一个,道:“不错诶!”又问:“刚才在芦思道怎么没见着?”梅姨娘道:“少爷修琴修的那么起劲,有你也看不见吧?”罗姨娘道:“姑妈带来的。”清久道:“那要多谢姑妈了。”说完,又让人给芦思道送些过去。瑶霜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道:“好孩子,你忙活半天也累了,不用在姑妈这儿立规矩,回房歇着吧。”清久像得了大赦,笑道:“姑妈最疼我,等我哪天得了空,去府里逛逛。今日就先陪娘亲们说说话吧!”说完,又给夫人们施了礼,跑了。
      瑶霜看着他的背影,道:“这孩子,活像丢了魂。那孩子,也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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