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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折焰火07 ...

  •   开学一周转瞬而过。
      周五这天没有晚自习,五点钟准时放学。
      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夏季的天,说变就变,豆大的雨滴携夹着沉闷的雷声重重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雨来得快,是场阵雨,停得也快,没过十分钟,又是雨过天晴,深橙色的夕阳在远处的天际低悬着。

      下课铃在此时打响。
      等班里的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温梨抱着把扫帚从教室里出来。
      她是今天的值日生。
      五组就她一个女生,小组长对女生很是照顾,带着组里的男生主动包揽下卫生区,只意思性地给她安排了教室前的那条干净得光可鉴人的走廊。

      刚扫第一下,手里的扫帚就被人抽走了,温梨抬头一看,是陈延衣。
      他应该是刚从水房出来,手里拎着一块拧到半干状态的抹布,两只手都湿漉漉的,手背上沾到的水珠正顺着他垂下去的指尖,一点点地往下落。

      陈延衣眉头轻皱,甩着手上的水,头也没抬地跟她说了句:“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弄。”
      温梨:“啊?”
      这一句完全不符合陈延衣性格的话当场就把温梨震住了。

      不怪她会震惊,因为陈延衣实在不像那种会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昨天林追还喊他帮忙擦黑板,然后就没有意外地从陈延衣那里收获了一句冷漠的“你没手吗”。

      温梨有些惊奇地盯着陈延衣看,好像是在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那高冷得一批的同桌。

      大概是温梨眼神里所要表达的那种“这还是我同桌吗?”的意思太明显了,陈延衣挑了下眉梢,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温梨认真打量他半天,而后才满是不可思议地回道:“怀疑的眼神。”
      陈延衣:“怀疑什么?”
      温梨:“怀疑今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啧,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啊?
      言下之意这么明显。
      陈延衣有点想笑,唇角微微一勾,偏头朝窗外示意了下,懒声说:“下不下红雨不太好说,不过下雨肯定是要下的。”

      天空刚晴了没两分钟,层层黑云又涌了上来,远处的天阴得厉害,空气里有一股明显的泥土味道。
      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先回家吧,不然等会儿要淋路上了。”没等温梨答话,陈延衣就将那把截来的扫帚准确地丢到林追怀里,心安理得地指使起了闲人,“你也别闲着了,滚过来扫地。”

      林追正趴在窗台上兴致勃勃地说着中午的篮球赛,结果“我他妈上前就是一个漂亮又帅气的三分球”还没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礼物砸个正着。
      林追的话戛然而止:“——啊,扫啥?”

      陈延衣示意了下:“走廊啊。”

      林追一脸无语地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看了眼几乎能当镜子用的走廊地砖,又看了眼陈延衣,然后指着地面非常费解地问了句:“这有什么可扫的啊?这走廊比我的脸都干净。”

      “那这是什么?”陈延衣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小滩刚落下来的水迹。
      “……”
      林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有异性,没人性,同桌就是用来哄着的,兄弟就是用来指使的。
      啧,这个落差啊。
      林追在心里吐槽两句,还是手撑住窗台站起来,老实地抱着“天降之礼”进了教室,再出来时,手里的卫生工具已经换成了拖把。

      温梨主动去接:“这个给我吧。”
      她自觉跟林追还没熟到这份上,不好意思麻烦他。
      但她的话音未落,林追已经后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手:“那不行!”
      温梨的手抓了个空。

      “妹妹,你可别跟我抢啊。”林追直接将拖把藏到背后,脸上还跟着露出了一副义不容辞的表情,“我这人就爱拖地,非常爱拖,一天不拖我就浑身难受!你要是跟我抢,我真跟你急。”

      “……”

      这一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连林追自己都要忍不住相信了。
      我可真是太他妈的爱拖地了!
      林追满心感动地想。

      温梨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卡了一下才开口:“那、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林追大手一挥,热情得很,“跟我还客气什么啊?这走廊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打扫得比我脸还干净。”
      放不放心的,这不好说,但林追抓拖把的姿势看起来还挺专业的。

      温梨犹犹豫豫地往教室后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而后又停下。
      可能是觉得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并不能很好地传递自己真挚的谢意,温梨想了想,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陈延衣和陈林野两人,直接给他俩来了个极其标准的鞠躬。

      林追:“?”
      陈延衣:“?”

      一个还不算完,连鞠三个深躬,温梨才直起腰来,语气认真地又道了遍谢:“谢谢你们。”

      林追:“……”
      陈延衣:“……”
      这一瞬间,空气好像都凝固了起来。
      两人安静了至少有半分钟的时间,林追才缓缓出声:“兄弟,不瞒你说,梨妹的这三个深躬差点就把我送走了。我总觉得这一刻我不应该是人,而应该是一张摆在灵堂上等人祭拜的遗像。”

      陈延衣:“。”
      确实,他也有这种错觉。

      温梨完全不知道自己三个深鞠躬将自己同桌,连带着前桌鞠成了两张遗像。
      道完谢,脚步轻快地回班里收拾书包。

      教室里没人,静悄悄的,地面拖得很干净,椅子整整齐齐地倒扣在课桌上,门窗四下大开,晚风吹来雨水特有的潮湿味道。

      陈延衣把洗完的抹布放回卫生角,这会儿正无所事事地靠在走廊窗台上,瞎指挥着林追拖地。
      他就像个莅临乡下检查工作的大领导,光动嘴皮子不够,还要挑三拣四,一会儿嫌这儿不干净,一会儿嫌那儿也不行。

      短短两分钟时间里,林追被指挥得手忙脚乱。
      汗出一身,地没拖多少,还累得像条狗。
      到最后,林追终于撂挑子不干了,怒声而起:“草,你他妈怎么逼事儿这么多?!”

      林追差点想将拖把怼到陈延衣脑袋上。

      “你不是跟你妹妹说,要把地拖得比你脸都干净?”陈大领导散漫地斜靠在窗台上,有条不紊地反问他,“我不指挥,你怎么拖?靠你那近视八百度,还不戴眼镜的双眼么?”

      “……”林追一噎,居然被他问住了,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那叫指挥吗?你那明明是瞎指挥。”
      “那不是正好?”陈延衣语气里透着一股百无聊赖的恹倦劲,“你负责瞎,我负责指挥。”

      “……”
      林追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没有人比陈延衣更会气人了。
      尤其是他说话时又喜欢用那种冷淡散漫的语气,在气人时,效果直接翻倍。

      就在林追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把拖把整个儿砸到陈延衣脑袋上的时候,温梨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于是林追非常神奇地来了个急刹车,不仅克制住了自己冲动的爪子,还硬生生在半秒钟的时间里,就将脸上的表情迅速调整到了雨过天晴的状态。

      看得陈延衣叹为观止。
      并且免费送了他一句话:“立人设迟早要崩的。”

      “……”
      林追又想砸他脑袋了。

      出来教室,温梨在走廊里停住,朝这边看过来。
      林追单手扶着拖把,做出一个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拜拜,梨妹,路上注意安全啊。”
      温梨朝他笑了下,声音轻软:“再见。”

      说完这句。
      温梨又看向林追旁边的陈延衣。

      温梨和陈延衣都不是话多的那种人,一星期过去了,两人的交流基本上还停留在“交作业了”、“老师来了”、“孙主任在后门偷看”的阶段。
      说实话,两人是真不太熟。
      该再说点什么呢?

      温梨正在心里组织着措辞,想着陈延衣那么讨厌麻烦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会帮她做值日,她总不能一句客气的谢谢就完事了。

      但陈延衣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她是在等自己开口道别。
      他歪了歪头,神情里有些许迟疑,而后试探着说了句:“那,再见?”

      温梨肚子里刚打好的草稿瞬间就被她咽了回去,稍松了口气,干脆顺着他的话也说了一句:“再见。”

      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学生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校园里逐渐空荡起来。
      温梨出来学校,正要往公交车站走,却意外看见马路对面停了辆车牌号熟悉的黑色卡宴,她步子顿了顿,原地停了两秒钟才继续朝对面走去。

      开车的是温梨妈妈孟茵的生活助理,姓樊。
      孟茵每次出差之前,樊助理都会往青园这边跑一趟,除了过来拿文件之外,孟茵也会让她问问温梨有没有缺的东西。
      明明可以打个电话过来的,但孟茵好像就是拿不出打电话的这两分钟的时间。

      “孟总今晚十点的飞机。”樊助理开着车,声音从前面传过来,“燕城那边有个项目需要孟总亲自盯着,这次可能要在燕城待久一点。”
      温梨看着远处天际翻涌而来的黑色云层,轻应一声“嗯”。

      其实跟她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搬来青园五年了,她见到孟茵的次数屈指可数。

      孟茵太忙了。
      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即便是孟茵偶尔回到青园这边,也是早出晚归,母女俩难得会碰上一面。

      心不在焉地听着樊助理说话,温梨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灰色天际,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她小时候也很少见到孟茵。
      从她有记忆起,孟茵和温政平就是分居状态,属于常年都不见一面的那种。
      温梨一直是住在她爸爸那边的,后来温政平出事入狱,她被孟茵接走,自此在青园住下。

      当时孟茵和温政平的离婚程序走得很快,离婚协议是一早就签好的,温政平名下的所有财产车房一并被冻结。
      孟茵似乎也不在意那些东西,迅速办理好离婚手续,直接签字离开。

      夫妻搭档十几年,一朝有难,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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