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死遁失败后》短歌在途

3、想让我死吗？

　　所有事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瘦弱的身子倒在滚烫的沙面上，沈然烫得全身一缩，还没来得及起身，灵气形成的大手掐住他脖颈在沙面上飞速拖拽。

　　饶是隔了层衣料，在滚烫的温度下，沈然整个后背瞬间血肉模糊，在白沙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脸上、手上、头发上全是细沙，乃至嘴里也进去了一些。狼狈不堪的沈然仰头，在疯狂拖拽中对上凌然半空的人。

　　“想弄死我你大可继续。”

　　嗡！

　　翻搅的雷霆骤然停歇。

　　掐住脖颈的灵气停下，来者居高临下地打量沈然，见沈然满身血污、强忍痛苦，戾气中多了几分讥讽。

　　半空中的人轻哂：“师尊，许久未见，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狼狈？”

　　沈然抽出因绷紧深入滚烫沙内的手，他甩掉贴着皮肤的砂砾，回道：“成王败寇，这并不奇怪。”

　　“成王败寇？”

　　正察觉话中凌冽的杀意，冷冽的剑芒在烈阳下残忍地闪烁，于半空中带出一道寒光。在沈然骤缩的瞳孔中，细瘦手臂齐肩斩断。

　　视线一片鲜红，温热的血溅满半张脸，大片大片地洒在滚烫的沙漠上。

　　剧烈的痛席卷全身，高温灼烧皮肤，沈然像被生拔了腿活剥了皮活放入锅中生煎的虾米。

　　狂风猎猎、衣袂纷飞，手掌猛地摁在他脸上，后脑深深陷入白沙中，下颌被迫仰起。

　　透过指缝，沈然看见猩红的双眼，雪白的银发渐而垂下，嘶哑的声音响在沈然耳畔：“师尊，徒儿找了你好久，你难道没有别的话想对徒儿说吗？”

　　唔！

　　沈然双眼瞪大，全身颤抖。

　　他的徒弟，这个世界的男主，竺珏另一只手肆意地摁在他断臂的伤口上，甚至手指恶意地在血肉中搅动。

　　双眼阵阵发黑，呼吸从急促开始变得虚弱。

　　绷紧的牙渗出血来，沈然硬是一声不吭。

　　灼热的白沙，浓厚的血腥味，有时候疼到极致反而没什么感觉，大脑阵阵昏厥。

　　脑中系统发出尖锐的警告：“宿主生命值严重下降，请立马……”

　　“宿主？生命值？”

　　系统警告还没完，竺珏重复，随即俯身，视线隔着手掌攫住沈然开始涣散的眼瞳：“师尊，你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个不明来历的东西。”猩红的眼瞳里诡异地亮起，捏住断臂的手越加用力：“要不，我们剖开看看吧。”

　　疯子！

　　系统大概没想到男主居然会发现它的存在，吓得一声不吭。

　　沈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准摁在自己脸上的手心狠狠一咬，在猩红瞳孔错愕中，温热腥甜从唇齿间渗了进去。

　　随即沈然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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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岁大点，通过弟子入门测试，一身破破烂烂的小孩局促地使劲在衣服上擦着本就不脏的手，擦了好几下擦得通红通红的，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他掌心，不太熟练地害羞喊着：“师尊。”

　　再然后。

　　十五岁，出尘俊美的少年归宗，从剑上一跃而下，翩翩落到他面前，双手中不知捧了何物，笑得如清风朗月，献宝般递到他面前：“师尊，你猜里面是什么？”

　　最后。

　　变成不人不鬼的人白发染血，血瞳含泪：“师尊，为什么？！”

　　沈然惊醒，不小心扯动断臂，疼痛尖锐地刺穿混沌的大脑。呼吸微滞，沈然不适地睁开眼，模糊视线缓缓聚焦。

　　入目之处，是由翠竹搭建而成的竹屋。清新竹香中带着茶香，若不是伤口太疼，此情此景倒有几分惬意。

　　“系统。”

　　沈然在脑海里喊了两声，结果系统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

　　看来竺珏还在附近。

　　沈然抿了抿发干的唇，好渴。

　　他摁住肩膀，倾着身子慢慢起身，结果不小心带动背后摩擦出来的伤，沈然疼得脸色发白。

　　左手扣住床沿，沈然稳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眼前的昏黑散去。

　　“看够了吗？”额边布满细汗的沈然冷冷看向门口。

　　“不够。”

　　身子颀长的人立在门边，着了席蓝衣，嘴角带笑，银发随意束在后面，猩红双眸少了先前的癫狂后还多了几分温雅，看上去挺人模人样。

　　“给我水。”沈然喉咙干疼，口里全是血腥。

　　竺珏惭愧：“是徒儿照顾不周，疏忽了。”

　　灵气牵引着竹屋外火炉上烹煮的半月壶飞到沈然手边，装满滚茶的壶身冷不丁倾斜，滚水当即浇到手背，左手指骨绷紧，沈然一声不吭。

　　“师尊，你怎么不接住？”竺珏很是惊讶：“当年一剑动山河的衡月剑尊难道连茶水都端不稳？”

　　沈然不闪不避，看向竺珏：“砍手、倒开水，你在玩过家家吗？”

　　砰的声，茶壶化成齑粉。

　　竺珏踱步来到床边，负手欠身，先扫过沈然空荡荡的右膀，继而看着他泛红脱裂的左手背。

　　“徒儿只是好奇。”

　　竺珏摁住沈然想要移开的左手，不由分说地按压揉捏，目光再次盯紧沈然，试图从这张清冷隐忍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

　　“师尊好歹曾是修真界第一人，怎得落到这般下场？”

　　竺珏说着笑了起来：“居然被我这个废物砍掉一条手臂，烫伤手，任由如何对待却半点都反抗不了。”

　　“确实。”

　　沈然左手彻底放松，任由竺珏折腾，大不了再废一条手。他懒懒往后一靠，好像感觉不到后背的疼：“兴衰荣辱罢了。”

　　“衡月，事到如今你难道没有半点悔改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沈然阖眼，苍白的脸上全是漠然。

　　饶是只穿有系统给的最简单的素衣，还破破烂烂，沾了许多血迹，仍是一副不染尘埃、远离世俗杂事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执念入魔，残杀亲徒，屠尽师门。

　　竺珏眼角戾气猛地加重。

　　咔嚓！

　　指腹用力，沈然手骨发出碎裂的声音。

　　沈然神色不变，好似骨头碎掉的不是他，他平静道：“若真有想说的，大概可惜第一次没把你碾成灰让你有机会活了下来，今天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第二次没杀了魔尊，反让这脏东西吸干了修为，几百年苦心一朝化为乌有只留缕弱不可闻的神魂，好不容易逃出来修出躯体，却被你逮住。”

　　隔了好几秒。

　　竺珏唇角上扬，松开指腹，并且用灵气轻轻地抚愈沈然的手，彷佛刚才失控的不是他。

　　“先前还觉得死无全尸神魂尽散，消失了十年的人，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兴许是有人乔装打扮的。看来师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自利，目中无人。”

　　“所以呢，你要杀了我报灭族之仇吗？”

　　“杀了你？徒儿怎么敢。师尊无情无义，但徒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师尊给徒儿的，徒儿当然要慢慢地一样一样还回来。”

　　竺珏抓起沈然的手，动作间还能看见竺珏残有清晰的齿痕的掌心，以竺珏的修为这齿痕要不了半息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他刻意留着。

　　掌心倏然触碰到温软湿热。

　　“你干什么？！”

　　难得见到沈然惊慌的样子，竺珏两眼一弯死死盯着沈然，张嘴，犬牙抵住，如毒蛇狠狠咬下，剧痛从沈然手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鲜红从嘴角蔓延下来，竺珏盯着沈然，吐掉口里的血。

　　竺珏满意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师尊当初废我修为，扔我在万骨沼。徒儿舍不得师尊去万骨沼那种污秽之地，今日，徒儿就送师尊去鬼岭。”

　　鬼岭？

　　残留魔修聚集的地方。

　　没等沈然反应过来，竺珏撕裂空间，不由分说将沈然推进去。

　　掉入裂缝前，沈然回看了一眼，本以为会看见大仇得报、期待他受苦受难，欣喜的竺珏，没想到竺珏只是看着他。

　　猩红双眸黯淡无光，像具行尸走肉。

　　从几十米高中摔下，要接触地面时，一直装死的系统终于出现，勉强做了下缓冲。

　　右膀和后背的伤口扯得生疼，竺珏根本没有给他包扎，只用灵气止了下血。此时断臂的伤口又崩裂开，血缓缓渗了出来。

　　“宿主快走，有五个嗅到血腥味的魔修聚过来了！”不等沈然缓口气，系统高红警报。

　　鬼岭，修真界唯一残留魔修的地方。这些魔修是当时竺珏杀魔尊时，没有多余精力处理干净的，手上或多或少沾过点人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捂着断臂在系统指导下甩掉这些魔修，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你能出来了？”

　　沈然一边和系统脑中对话，一边撕下布料缠在断臂上，额边不停渗出冷汗。

　　“男主几乎同化了天道，系统是外来物会被他发现。”

　　“现在不怕？”

　　“男主远在千里之外，暂时发现不了系统。”

　　嘴咬着布料一头，艰难包扎好断臂。沈然看着还在流血的掌心和烫得发红的手背，又撕下一块衣料包好手，不过背后的伤就没有办法了。

　　“我们在鬼岭？”

　　“是的宿主。”

　　沈然抿紧唇，他不知道竺珏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目前保命要紧。

　　他的家人们还在等着他，他绝对不能死！他完全不敢想，这么疼爱他的家人们在第二天推开房门后，看见的只是他一具冰冷的尸体该会多么伤心欲绝。

　　他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抵着额头用力往下一摁，鲜血当即滚下，血珠滑过眼睫。

　　“宿主？！”

　　石子从额头划到下巴。

　　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瓷白的脸上，宛如名贵瓷器碎开的裂纹。

　　还嫌不够，沈然又接着继续划。

　　“魔修荤素不忌，你觉得我顶着这张脸出去会怎样？”

　　系统了然，不再吭声。

　　足足划了十道，整张脸糊满血，看不见半点真容，沈然才丢下沾满血的石子。

　　全身上下疼得好像不是他的身体，沈然精疲力竭地滑坐在地，头靠在斑驳肮脏的墙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在乎脏不脏了。

　　“宿主，系统不懂。”

　　“嗯。”

　　和沈然共事许久的系统明白沈然这是让它继续说。

　　“我们这次来是化解男主怨气值的，你只要真心悔改，男主知道你已经改过自新，怨气值不就没了吗？”

　　“认错？你觉得衡月是会认错悔改的人？”

　　沈然不知道本来的衡月会不会悔改，但他扮演的衡月绝不可能认错。

　　他坐着也不清闲，抓着脏泥往身上抹。关了灯全都长一样，话糙理不糙，不能对魔修抱有半点侥幸心理，沈然赌不起。

　　“宿主这样激怒男主，不怕适得其反逼男主杀了你吗？”

　　“他真想杀我还需要我激怒他吗？”沈然十分确定竺珏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果他想找我报仇，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会不停地用各种残忍的法子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等气消了再杀了我。”

　　而不是用这些小孩过家家的法子，还担心他死了给他用灵气简单疗伤。

　　全身抹满臭泥，沈然静静地等脸上的血干掉。

　　“那宿主我们现在怎么办？”世界完全崩塌，能量消耗得一干二净，男主性格也大反转，手握剧本的系统作用近乎于零。

　　“先活着。等男主看清衡月本性，知道衡月是无可救药的天生坏种，彻彻底底没有半点感情后，都不在乎了自然没有了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