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此刻限定

5、动之以情

　　来者冷冽而威仪。

　　剑魔心里忿忿，孟闻昭帮手真多！

　　殊不知孟闻昭与这人也仅是此刻一面之缘，之前并不相识。

　　只是她出现便无声地选择了立场。

　　来者有意相助孟闻昭，顷刻冷眼入局，霜剑飞白，剑魔发觉自己竟然连在她手里都讨不得好处！

　　也不知中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高手！

　　本来他们拿孟闻昭就难办，现在对方又多了个不凡的助力，更加如虎添翼。谢宓的烟隐也不靠谱，一受伤就跑得没影了！

　　这方的攻势越战越拙，只一瞬间的围攻势颓，便被两人抓到机会脱战而走。

　　剑魔看着到手又飞走的猎物，气得朝那些不争气还想往前追的兵众大吼道：“还跑什么！你们追得上吗？一群笨蛋！”

　　脱离出战场，直至身后已鸦雀无声，孟闻昭在僻静处停下步伐。

　　帮她的人也停了停，却无意驻足，转刻又向前而走。

　　她从出现开始便一直一语未发，但实力却不简单，孟闻昭看着她神秘的水蓝身影和雪白青丝，望着她的背影道：“姑娘请留步。”

　　去者身形未动，只将清冷如雪的目光侧过来，等她开口。

　　孟闻昭能感觉到此人气质非凡。

　　“在下孟闻昭，与姑娘素未谋面，敢问姑娘今日为何出手相助？”

　　询问并未得到回答，似乎是听到等待的问题只是如此，冷冷清清的余光收回，无意回答的背影远去。

　　孟闻昭不再追问，又道一句：“至少留下姓名。”

　　这一句仍无回音。

　　孟闻昭望着这道身影如点没在视线尽头。

　　罢了，有缘便会有下一面。

　　站在这分道扬镳地，孟闻昭移转思绪，折返回来日庄。

　　如今放虎归山，冀宴饮险中脱身，来日庄又多了成形的道谷七玄阵护持，那里更将易守难攻。

　　剑魔一脸恨愤难平地飞回泉石烟霞，便看见谢宓已经在卧鹿亭中等它了。

　　“失败了？”谢宓问道。

　　剑魔此刻都无心计较谢宓又背对着它说话，喷出鼻息不甘心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一种落败的丧气。”谢宓嘲它，“你要是得手，早就趾高气扬地向我炫耀了，还需要我开口问吗？”

　　“本来我差一点就得手了！”剑魔怒吼。

　　“声音小一点。”谢宓提醒它。

　　“哼，都怪你给我的那群废物，根本不顶用，包围好的人都被人救走了！”

　　谢宓疑惑沉吟一声，转头侧目看它，“什么人？”

　　“我哪知道？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敢从我手下抢人！”

　　“哦，坏事的人，你也拿不下吗？”谢宓不痛不痒的笑了下。

　　又在嘲笑它。

　　剑魔气得振翅猛挥一通狂风，但又没理由发作。它是在那个奇怪的女人手下吃了些亏！

　　“那你为什么不来帮忙！”它突然想到。

　　这下抓到了一个把柄，剑魔赶紧冷笑道：“你都没出手，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

　　谢宓道：“我在天誓峰上已经和她动过手了。”

　　“那她一点事都……哦——”剑魔忽然恍然大悟，“你不会输了吧？”

　　“输了，我的师妹早盘算了今日。”

　　剑魔脸上期待的窃喜瞬间变成仰天大笑。

　　谢宓等它笑了一阵问：“笑够了？”

　　“没有！”

　　“那你继续，我该去看看我那好师妹了。”

　　孟闻昭在来日庄关心完众人的情况，这次天誓峰之行算是暂捷，伤者受的都是小伤，大家并无大碍。

　　她交还流风朱明，看了冀溪长一眼道：“冀少侠今日说话没有冲动，有勇有谋，让我刮目相看。”

　　冀溪长应了夸奖道：“那当然了，你一暗示我‘交易完成’，我就听出来了！”

　　孟闻昭是有意提醒他不要冲动质问流风朱明的下落，这样敌人才不会怀疑他们是真心诚意来和谢宓以物换人，把流风朱明交给了谢宓手里。

　　冀溪长也是在转念之时心生灵犀，理解到孟闻昭是在告诉他事情已经得手了，不要声张。毕竟他性格冲动，容易言多必失。

　　“好了，我该回了，不打扰几位养伤。”孟闻昭告别几人，向琴心居而回。

　　竹林深处，已经有人在琴心居候她。

　　还未走进，她便听见了玉女童稚的声音，“大姐姐，我又饿了，还有吃的吗？”

　　谢宓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了，下次姐姐来再给你带。”

　　青色身影进入余光，谢宓转头看去。

　　孟闻昭走过来，坐到她对面，也摸了摸玉女的脑袋，“你先进屋，姐姐有话要谈。”

　　玉女离开后，孟闻昭道：“师姐的伤还好么？”

　　“不碍事。”谢宓道：“小鹤果然没有那么纯良无害。”

　　“如今岳公的人都以为你我在天誓峰上达成了交易，流风朱明落在我手，可我回去却拿不出流风朱明。呵，小鹤，你让师姐有口莫辩，一来使岳公对我心有怀疑，二来借我的处境推测他对流风朱明的态度，我的小鹤好聪明啊。”

　　“言重了师姐，人生在世，总要做几回棋子的，我只是不舍得你被上官鹰扬操纵。”

　　谢宓一笑，“那小鹤利用起师姐来还顺手么？”她的师妹，不仅要分裂她和上官鹰扬，还要用她顺藤摸瓜来查探上官鹰扬的目的。

　　孟闻昭道：“顺不顺手，要端看岳公的回应了。”

　　两人相视，孟闻昭又道：“看我这地方师姐来去自如，师姐只要知道，哪日江涛剑岳没有师姐的一席之地了，琴心居随时欢迎你来。”

　　“这个目标，恐怕小鹤还要多加努力。”

　　“会的。”孟闻昭看了看谢宓衣衫的袖袋，话头一转问：“师姐不是要为我煮茶吗？”

　　谢宓莞尔，不意外她还记得这个承诺。

　　“来时只注意给你那小童带吃的了，疏忽了你的茶。”谢宓起身道：“春日集市有很多好茶，师姐请客，小鹤去选吧。”

　　孟闻昭跟着她起了身。

　　青霞相映，遍出百步外。

　　两道轮廓，一者绰姿霞明，一者淡风疏月，这番伴行情景，回首相望，已不知隔了多少春秋。

　　市集的新貌中依稀可见一些旧时的影子。

　　两人相并，总引来三两路人的目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宓不上心他人的打量，随口一谈道：“小鹤上街的心情不同往日了。”

　　孟闻昭望着眼前街景，“不过是旧景重现，提醒我旧人愈发不可追，小鹤又该用什么心情去迎接这些？或者，师姐希望我有怎样的感念？”

　　“不如珍稀当下，品尝胜利的喜悦。”

　　十分诚恳的建议，从不久前方失利的谢宓口中说出来，竟没有一丝虚伪的怪异感。

　　昔时云生满谷淡泊隐世，蛟鹿鹤蝶四生修学之时从不扬名，名不入江湖，作风甚是低调。但霞峰抱兰之鹿与风月拂衣之鹤时常伴游上街的美事在云生满谷外的附近市集里还是盛传了一时。

　　两人还会给师兄选鱼粮，为师妹挑簪钗。

　　往日的默契仍在心里留存，路过一辆挂满簪钗饰物的货车，谢宓与孟闻昭一同看去。

　　那些买簪钗的银子，也不是全为月妹花的。

　　视线共同在金银玉饰上停了停，眼前浮现一道谢宓为孟闻昭挽发戴簪的剪影。

　　相同的感念，心照不宣地流动。

　　谢宓一手负在身后，衣袖闲然轻动，深墨般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沉默的回忆里，孟闻昭浅浅出声道：“可惜你我都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话落地，谢宓却握住她手腕，“如今也有很适合你的发簪。”

　　走到货车前，谢宓拿出银两交予摊主，从货架上取下一支发簪。动作流利呵成，显是从走过来前就选好了。

　　她转身为孟闻昭别上。

　　手在柔顺的乌发上轻抚，谢宓眼角洇开欣赏的浅笑，手指插入发丝间，按住师妹的脑袋，抱了抱她。

　　彼此身上仍旧是熟悉的气息。

　　谢宓温柔道：“这只发簪别有韵味，可惜小鹤看不到。”

　　孟闻昭终于也是一笑，“师姐能看就够了。”

　　两人在市集里买了些春茶，到一处客栈歇脚。

　　小二热情迎上来，谢宓拿出一锭银两，“茶水不用了，我们就坐坐。”

　　大堂里有三五桌客人，堂前的戏台上有演奏琴曲的艺伶，小二从她们身边离开又转去别桌招待。

　　金腰带、黑色长袍的客人眼相鼻相有外域风貌，说话和气温文，点了一壶茶。

　　“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小二闲中聊道。

　　客人放下手中的黑扇，轻轻一笑，“是啊，我来拜访好友。”

　　小二笑着去为他端茶，这位客人没有久坐，饮两口茶解了渴便离开了客栈。

　　他的茶还没有凉，雾白的茶气从杯口飘出来，似还掺着清香。谢宓将方才买的春茶纸包拿出来，“既坐下了，我就在这里为小鹤煮茶吧。”

　　谢宓招来小二，又给了他一锭银两，“你去向掌柜转达，我要借贵地一用，请这些客人和艺伶暂时离开。”

　　半刻后，大堂人声寂落，只留两人身影。

　　谢宓提茶包去了后厨，孟闻昭走上戏台，将琴置上桌案。

　　焚了一炷香，玉指轻轻一拨，乐韵从弦中流出。

　　信手随拨的三线四弦不成曲，孟闻昭这是在试音选择，等谢宓回来，方为她弹起蜻蛉调。

　　谢宓将茶放在她琴边，听琴半刻，四壁古木沉棕的客栈仿佛幻变到云龛下、山涧中，一回少年风景——

　　夕阳林际，蕉叶堕而鹿眠；点雪炉头，茶烟飘而鹤奏。

　　蜻蛉盈飞，相思温存。

　　谢宓从坐着到枕卧，墨发散在孟闻昭膝间，躺在她腿上，抬眸看她，细眉弯成淡淡笑意。

　　她的手修如梅骨，抬起捏住师妹瓷白骨感的下颌。

　　玉指顺着脸颊的线条滑动，轻柔抚摸，爱不释手。曲调灵动飞伏中，孟闻昭垂下眼眸看她。

　　这双眼眸澄澈冷静，眼底却有爱意暗涌。

　　谢宓的眸光也随它流动。

　　茶气，琴音，鼓动着暧昧的氛调。

　　“我最爱的小鹤，如果不与我作对该多好。”谢宓喜爱她的眼神不隐藏，却在遗憾的声音中叹了声气。

　　“都说身不由己，其实心也不由己。”弦声收歇，孟闻昭抬手轻轻握住谢宓手腕，清醒的眼神掩下了爱意，“我的好师姐，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