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春风》叶藏

65、第 65 章

　　三年光阴如窗间过马，再过几个月，许欢就要研究生毕业了。然而她却知道，恐怕自己这次的毕业不会顺利。正当许欢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又得知了一条让她更加焦头烂额的消息：许太太要过来和她一起度过新年。而且，张雨嘉那几天也要过来。
　　自从许欢考上大学以后，已经七年没有回过家了，许太太也已经七年没有和女儿一起过新年了。况且，往年都是去许太太的婆婆家过新年，婆媳是天生的敌人，许太太也不例外。今年她到女儿这里来，正好可以避开，不用再去婆婆家。
　　张雨嘉毕业后，一直在准备公务员考试，考了两年也没有考上。现在，准备继续考第三次。
　　这两年她没有工作，待在家里。虽然她的父母对她没有说什么，但每到春节时去亲戚家拜年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总问她找没找到工作。听到她否定的答案后，便纷纷劝她眼光不要太高，姿态放低一些，不要好高骛远。
　　当初，张雨嘉考上承明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不住地夸她，语气里也满是羡慕。现在，那些人表面上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安慰她，可心里却又暗暗地幸灾乐祸。家里同辈的孩子大多是和她同龄的女孩，平时就免不了放在一起对比一番，何况春节的时候大家都在。张雨嘉厌烦得厉害，今年，便借口旅游顺便看望同学躲开了和亲戚长辈们的聚餐。
　　张雨嘉和许太太前后差不上几小时下飞机，许欢接上张雨嘉后坐出租车去了学校附近请她吃饭，舒懿好早就等在了那里。
　　吃过饭后，许欢把她送回了酒店，然后和舒懿好一起再次去往机场。许欢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可舒懿好不同意，毕竟已经是晚上了，一个女孩子自己不安全，而且，自己也没有事情要忙。就这样，舒懿好跟着许欢来到了机场。
　　张雨嘉的母亲得知女儿想要出去旅行后，给了她一笔钱，再加上张雨嘉大学四年待在这里，对这里很熟悉，因此，她住的酒店是她自己订的。而许太太则是许欢帮她订好了酒店，当然，许太太把钱给了女儿。她一边转账，一边嘟囔着这里的酒店怎么那么贵。
　　相较于游览景点、品尝美食，许太太更热衷于逛街。不过，到底是新年，总要吃一顿年夜饭来应景。
　　许欢提前在餐厅订了一间包厢，然后接上张雨嘉和母亲一起过去。
　　有许太太在，张雨嘉表现得得体乖巧，也不再处处挑刺。说起来，这顿饭怕是她们吃得最和谐、气氛最融洽的一顿饭，想到这，许欢觉得有些好笑。
　　席间，许太太先对张雨嘉和舒懿好对许欢的照顾表示感谢。许太太当了许多年的教师，场面话自是信手拈来。许太太一早知道张雨嘉没有找到工作的事情，所以绝口不提与此相关的话题，只适当关心一下她们的生活，再加上今天是除夕，因此，饭桌上倒颇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在中国的亲友聚餐时，自谦也是某种程度的自夸，比如现在：
　　“雨嘉，你长得可真漂亮！当时你们新生入学的时候阿姨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今天见了面，才发现你比那时候还要好看！”
　　“阿姨您过奖了，许欢长得才叫好看呢！而且她学习又好，保研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她都被录取了，我哪里能跟她比。”
　　“她这只是误打误撞罢了！之前我就总听欢欢提起你，说你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大方，还总是帮助她。你们同学这几年，她没少麻烦你吧！”
　　“没有，许欢没麻烦我什么的，而且她也总帮我。”
　　“唉，还是你好啊，毕了业就回家。你是不知道，欢欢自从上了大学，一次都没有回去过！都是我抽时间来看她。”
　　“我这是没出息，才回家待着。哪里比得上许欢，长年给人家做家教，大学的时候就买了房子。”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许声响的包厢瞬间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房子？什么房子？”还是许太太先反应过来，她马上尖声问道，描画的细长的眉毛瞬间皱到了一起。
　　“就是——”
　　“就是我们假期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啊”舒懿好立刻截断了张雨嘉的话头，“这里的房价虽然贵，但学校附近的房子都是面向学生的，价格还算便宜。我们两个合租，倒也没有雨嘉想象的那么贵。”
　　“是吗？”许太太满腹狐疑。
　　“不然呢？这里的房价妈妈上网一查就知道，妈妈觉得我做多少年的家教才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何况，我还要上课。”许欢心里对张雨嘉暗自不满，她就知道，只要她在，准要生事。
　　都说世人势利，可是有几个人知道，父母对待子女也会势利。子女有了优秀的配偶，就要对父母说一些婚姻生活的琐碎无趣；子女有了存款，就要对父母说一些工作上的艰难；子女有了房子，就要告诉父母房子背后那高额的房贷。如此，才能家和万事兴。
　　许太太虽然有些疑心女儿的话的真假，但她也从心底里不相信女儿有能力在这里买上房子，她才多大。
　　这个话题终于过去了，包厢里又是一派祥和。对于许太太来说，女儿不回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不用给女儿压岁钱了。今年她虽然过来和女儿见了面，可是女儿的朋友也在这里，她依然不用给女儿压岁钱。
　　许太太没有在这里待太长时间，毕竟，每天的住宿实在不便宜。她照旧逛了逛高档的服装店，就回去了。许太太走后，张雨嘉也离开了这里。她们都离开之后，许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许太太没有刨根究底许欢房子的事情，但她到底对女儿的收入起了疑心。自从她来之前给许欢打过一次生活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给许欢一分钱。
　　许欢当然打电话问过。不是她不能没有这一个月一千元的生活费，而是她不问才不正常，到那时，许太太怕是真的要疑心了。许太太给女儿的回答是：最近实在有些手头紧，拿不出这么多钱，反正马上你就要毕业了，这几个月就自己想想办法吧。
　　挂掉电话，许欢不禁在心里冷笑。想办法，如果在母亲眼里，她只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能想什么办法弄到这些钱？说到底，母亲还是觉得自己手里是有些钱的。
　　其实，许欢并不在乎母亲每个月给她的一千元钱，这点钱，有或没有都无所谓。只是，许欢不能对母亲表现得太过大方，不然，许太太一定会疑心，为什么女儿这么阔绰。
　　许欢并不怕母亲知道她真实的经济状况，只是觉得麻烦。许太太这个人，狭隘又固执，根本无法沟通。起码，许欢的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如果她知道许欢能挣下那么多钱，那么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养老计划提前，并且强烈要求许欢支付她高昂的高档衣服的费用。而且，她会不假思索地质疑许欢的挣钱渠道，她会很轻易地就给许欢扣上一顶不自重、不自爱的帽子。
　　偏见之所以是偏见，就是因为它在人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
　　在许太太的认知里，一个年轻的、能挣到数目可观的钱的姑娘，一定是靠着出卖尚青葱的色相或是年轻的身体的。这样的人，她是最瞧不起的，自然，她也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人。因此，缄口不言是许欢目前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