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蝶》程起

8、你不听话

　　卢佩真看着祝春好笑，明知故问：“他？你说的'他'是指的谁啊？”

　　祝春好卡壳，硬着头皮：“就，他，他家养的猫啊……”

　　卢佩真但笑不语。

　　由于给佣人包括司机都放了假，只能自己开车的祝舜奇道：“老周什么时候还养猫了？那我以后可不能离他太近。”

　　祝春好眨眨眼：“唔，周炽和我说的。所以他们都去了吗？去哪了？”

　　祝舜：“去他家南边的海岛度假。估计得一个月才能回来。阿炽也去了吧，早上看到是他开的车。至于猫就不知道了。”

　　祝春好怔怔地“哦”了声，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祝春好都莫名的没精打采，宴席上也只跟与祝舜一母同胞的小姑祝苑亲近。

　　当年就是因为祝苑是射击运动员，她才对射击感兴趣的，一开始祝苑是最不同意她练射击的人，但后来被她那撒娇卖乖的水磨工夫磨得没办法，而她又确实射击天赋极高，因此最终也是祝苑手把手带她入门的。

　　剩下的叔叔姑姑，有爷爷小老婆生的、后老婆生的、继老婆生的、在外面没进门的老婆生的……总之，都各怀鬼胎，却没什么本事。祝氏被祝舜牢牢把控，他们的股份少得可怜，与祝氏算是粘不上边儿，与她这名正言顺的祝大小姐也只有讨好，不算亲近。

　　姗姗来迟的祝苑一坐下就将她搂在怀里，说笑两句后，不动声色地捏了两把她的腰。

　　祝春好本来就心不在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就小声呼了句：“疼！”

　　祝苑的脸一下便肃了起来，“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一走神就忘记掩饰这事了！
　　祝春好遽然慌了，连忙否认：“没，没…”

　　“还没？过年之前那场省决赛，看你发挥失常我就猜会不会是因为这事。”祝苑上下审视她表情，“你是不是没跟你爸妈说？”

　　“小姑…我……”事发突然，祝春好压根想不出借口。

　　祝苑一看便知晓答案，也不多话，直接离席，给祝春好以前的主治医生李医生打过电话，让她去查祝春好有没有私底下做过检查，结果如何。

　　祝春好拦截不及，主位上神情淡淡听着恭维话的卢佩真留意到这边动静，轻飘飘瞟了她一眼，祝春好心下坠坠，再不敢乱动。

　　果然，“家宴”一结束，祝苑就得到了结果，她深深望了祝春好一眼，便去将卢佩真拉到一边交谈。

　　此时祝春好心中只有一句：完了。

　　她曾和卢佩真保证过，如果再受伤就放弃练射击。
　　她妈一知道这件事，她就完了。

　　果然，她就见她妈听着小姑的话，越听表情越冷。
　　冷到在回程的路上，眼看快要到家了，祝春好才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叫了声“妈”。

　　卢佩真转头睨她，语调平淡却不容反驳：“阿蝶，这次回学校你就退队吧。”

　　“妈！”祝春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这不算受伤，只是，旧伤……”

　　卢佩真微垂眼看她：“检查的结果是这样，你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至少一年不能再碰枪。半年后你就毕业了，也不用进国家队了，直接去总部实习……”

　　“不可能。”祝春好右手食指捏紧，“歆歆姐没说过我不能碰枪，她只说这半年我不能继续高强度训练。”

　　“所以你明知道结果，还隐瞒了。”

　　卢佩真的眼神平静，看向她的目光当中却不再有一直以来作为母亲的宠溺，而是残留着大半今天存在了一整天的，世家主母的冷酷。

　　“如果你需要一个明确的书面通知才肯放弃，我也可以让医生给你开出我想要的结果。”

　　“妈……”祝春好的喉管已经哽得说不出话了，只能不住摇头企图让她改变主意。
　　她知道她妈有心也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医生真的开出那样的证明，连那个运动会综艺她也不用上了，更别说进国家队了。

　　“阿蝶，我跟你说过的，我真后悔当年答应你跟着你姑姑学射击，也后悔听了你的，有了射击是最不容易受伤的运动的侥幸心理。”

　　前排开车的祝舜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眼，大气不敢出。

　　卢佩真温柔且坚定地抚去祝春好眼角的泪水：“你小姑当年因为腰伤遭了多少罪，我不应该忘的。你本来身体就没多好，每年春天都要发荨麻疹，夏天稍一贪凉便肠胃炎，秋冬至少要感冒发烧个一两回。这些小病小痛的你每次都要哭上一哭，但射击的腰伤却几乎没听过你喊疼。可是我知道你疼。阿蝶，咱们就别折腾了，毕业就去公司实习好吗？”

　　“妈…我求你…最后一次……”祝春好用力握住卢佩真的手，忍住嗓子眼里往外溢的抽噎。

　　卢佩真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回答，只说了句：“到家了，下车吧。”

　　祝春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又浑浑噩噩哭了多久。

　　等到完全冷静下来时，天都黑了。

　　可就算恢复理智，她也想不出有谁能改变她妈的决定。
　　惶惶之下，她习惯性地打开和余淑遥、林听的群聊，向两个好友征询建议。

　　Butterfly：【我好像闯祸了……】

　　群里的两个闲人很快回复。

　　遥遥：【你能闯什么大祸？不怕。告诉姐们，帮你摆平。】
　　说来听听：【救火汪汪队随时待命。】

　　祝春好咬着唇打字。
　　Butterfly：【我腰伤复发了，检查结果不好，没告诉我妈，现在被我妈知道了，让我退队。】
　　Butterfly：【救命呜呜呜。】

　　这次两人都是隔了很久才回复。

　　遥遥：【……你牛啊。这事姐们可能摆不平了。嘉湖所有有名有号的女人里，我妈我都不怕，我就怕你妈。那气场一开，妥妥的女王登基。】
　　说来听听：【阿蝶，不然还是放弃吧……卢姨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先不说我家和余淑遥她家跟你家差了一截，就说周叔和赵姨都不可能说动你妈的决定。这事真没人能解决。】

　　Butterfly：【哭泣.jpg】

　　她就知道。
　　祝春好放下手机，深深呼吸了一口。

　　手机突然又震了下。

　　祝春好垂头丧气看去。

　　说来听听：【我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有一个人估计能解决。】

　　祝春好仿佛预感到什么，眼睫颤了下。

　　遥遥：【谁啊？】

　　说来听听：【咱们嘉湖扛把子啊！也就他能说动卢姨了。】

　　祝春好倏得捞起手机，想要打字：你别跟他说！

　　可林听比她手更快。

　　【“说来听听”邀请“C”加入了群聊。】

　　祝春好手指一顿。

　　说来听听：【欢迎大哥！】
　　遥遥：【欢迎炽神归队！撒花！】

　　然而过去了整整两分钟，那人也没回复。

　　祝春好心里一松，见缝插针蛊惑群主余淑遥。

　　Butterfly：【你看我就说他进娱乐圈，这号肯定是不用了的，遥遥赶紧把他踢了吧。】

　　祝春好打着打着字，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说不定真有可能呢！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新进来的某人发言了。

　　C：【？】

　　祝春好表情凝固。

　　虽然只有一个标点符号，但她感觉——
　　是他。

　　而群里另两个人不这么想，还因为这一个“？”，语气带上了些许挑衅。

　　说来听听：【发问号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不是炽哥本人吗？不是本人的话麻烦说一下，打扰了。】
　　遥遥：【不会是助理经纪人工作人员什么的吧？那我就真要踢了啊。】

　　祝春好暗中观察，什么也没说。

　　那人几秒钟后，再次发言。

　　C：【所以，你们仨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建了个小群？】

　　祝春好看了眼群聊的名字——嘉湖一家三口……

　　祝春好：……林听你他妈在玩火。

　　说来听听：【……】
　　遥遥：【……】

　　群内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半晌，群名被默默改成了“嘉湖一家四口”，而后造成这一尴尬现场的林听率先发言。

　　说来听听：【…那什么，炽哥，其实是阿蝶闯祸了。】
　　他鸡贼地转移话题，把祝春好拉出来挡枪。

　　祝春好一看他这话头不对，立刻单独私聊他：【别说！】

　　然而等她返回群聊，就看见林听已经弹完语音了。

　　这条语音为了祸水东引，语速飞快：【阿蝶旧伤复发瞒着卢阿姨，现在事情暴露，卢阿姨要她退出射击队。我和遥遥帮不上忙了，炽哥只能靠你了。】

　　气得祝春好咬腮帮子，林听手跟嘴怎么就那么快呢。

　　周炽回复得也不慢。
　　C：【行了，散了吧。这事我来解决。】

　　紧接着，祝春好的微信通讯录里就出现了周炽的好友申请。

　　祝春好纠结地抿了会儿嘴唇，周炽那边也并不催促。
　　最终犹豫再三，她还是点了同意，还没想好给他发什么，周炽就先发来消息。

　　C：【我昨天跟你说过，有事告诉我。】
　　C：【小蝴蝶，你不听话。】

　　祝春好神情讪讪的。
　　Butterfly：【我忘了嘛。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

　　虽然就算想起来了也不想告诉他。
　　她这两天在他面前出的糗已经够多了。

　　周炽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她。
　　C：【今天想和小灰灰玩吗？】

　　祝春好一听“小灰灰”，就来精神了，噼里啪啦地打字。

　　Butterfly：【小灰灰在家？你们去小岛没带它吗？】
　　Butterfly：【那它吃饭怎么办？家里有人看还是自动投食机？】
　　Butterfly：【我给它在网上买了好多东西寄你家，不过都还没到。】
　　Butterfly：【我可以去找它玩嘛？】

　　周炽回了她最后问的这个问题。
　　C：【可以。玩吧。】

　　祝春好小小欢呼一声。
　　Butterfly：【我怎么进你家？打扫阿姨在家？】

　　C：【你到门口自然就知道了。】

　　祝春好没细想，直接就兴冲冲披了件大衣，悄悄出门，没走两步就站到了周家院子门前，她低头打字。
　　Butterfly：【我到门口了。】

　　消息刚发出去，祝春好就听到一门之隔有一声熟悉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心跳慢了一拍，骤然抬眼，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周炽，穿着纯黑色绸制睡袍，单手抱着小灰灰，懒懒撩着眼皮看她：
　　“来得挺快。就这么想我啊？小蝴蝶。”

作者有话说

　　炽哥：来了就是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