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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愿者当上钩 ...

  •   顾言湘出生于正月,但因她生辰便是母亲忌日,多年来顾千山讳莫如深,衡山派上下资历深的多有知情,一直没有庆祝的习惯。

      但这一年她初当上掌门,便灭了铁掌帮、赶走了青城派,弟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说是要庆祝掌门生辰,顾言湘问过爹爹后,也不再推辞,便在飞瀑园中设宴。

      飞瀑园依水势而建,如今虽是雪满衡山,皓月轩中生着火,倒也不冷,桌上摆着火锅烫食与各色糕点,隔水相望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戏台,戏子们扮相各异,此时正在其上咿呀呀呀,唱着些喜庆的曲调。

      “这花鼓戏班子是我特地从衡州城请来的,说是城中一绝,师傅可还喜欢?”颜汀边吃边笑道。

      顾言湘一身素衣,早晨刚去祭拜了母亲回来,无甚心情,便只是点头道:“阿汀破费了。”

      鲁连荣倒是快人快语:“这我也看不懂,我倒是觉得还不如两位师兄奏奏琴吹吹箫来得好听呢。”

      他一向口无遮拦,不经意便得罪人,正因如此,本来的名号金眼雕都被江湖人给叫了个诨名,说是金眼乌鸦。颜汀作势要怒,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你话多。”

      刘正风面色和煦,不紧不慢地打圆场道:“戏班子终归是热闹些,各有千秋。”

      顾言湘但笑不语,斜睨了一眼莫问潇,见他只顾低头吃菜,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在众人面前,他似乎总是态度清冷,唯有跟自己私下相处时,神色才会活泼些。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刘正风开口笑问,转移话题:“师傅,正值新年,又是生辰,你今年可有什么心愿?”

      顾言湘沉吟,皱眉说道:“我还真没想过。”

      她眼波流转,倏尔笑嘻嘻道:“非要说的话,我何时能参透衡山五神剑呢,今年若是还不成,那剑谱真要在我房里长霉了。”

      莫问潇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摸不透她这话的意思,顾言湘正向他看来,问道:“问潇,你呢?可有什么新年的期许?”

      他暂时放下心中疑惑,想了想,沉静答道:“愿衡山派一切都好。”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他入衡山派这些年,眼见几乎每年都是困险重重,顾氏父女能勉力维持,尤其顾言湘现下还打出了一番新局面,属实不易。相比起来,嵩山派自是豪横得多,不但家大业大,还有余力和心思去图别派的绝学。

      顾言湘笑吟吟道:“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格局小了。你才更像衡山派掌门呀。”

      “不敢不敢。”莫问潇连忙低头。

      他和刘正风皆被认为会是下一代掌门,这玩笑也不算出格。刘正风闻言微笑,不以为意。众人皆笑起来,气氛一时轻松。

      轩外雪落无声,眼前的锅中热气氤氲,那花鼓戏的曲声一时都显得悠远绵长。

      “我希望今年能学会回风落雁剑!”颜汀信心满满地说。

      “师姐,我也是!”方千驹跟着说道。

      “俺也一样!”鲁连荣立即操着一口河北口音答道。

      颜汀笑嘻嘻地骂道:“你们两个莫不是拆我台?我可是众弟子之中行二,入门日久,跟你们两个为伍也太丢脸了。”

      其实她虽然与莫问潇是同年入门,但修习速度确实慢了些,别说赶不上莫问潇和刘正风这种天才,连对战鲁连荣也是稍逊一筹。

      “你要怪也得怪正风师兄吧,难道不是他作为师弟,先拆了你的台?”方千驹为人憨厚老实,却总有些怪有趣的言语。

      莫问潇抱琴冷眼旁观,除了顾言湘亲传的这一桌外,还有旁的她同辈的年轻弟子也列席在此,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而过,冷如冰锋。

      究竟谁才是那另一个嵩山派的内奸?

      他将那消息放出去后,便一直暗暗留心,但飞瀑园平日是顾家父女所住之地,寻常弟子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此次弟子们纷纷起哄要大摆宴席,若是要下手,今日倒是绝佳时机。

      众弟子们笑闹了一阵,宾主尽兴,宴席方散。顾言湘贵为掌门,又是这次的主角,自是被轮番敬酒,饶是她酒量再好,但依那来者不拒的性子,也早已微醺。

      “问潇,”他正要随弟子们离开,却听见顾言湘低低说道,“你送我回去罢。”

      莫问潇回头,见顾言湘双颊飞霞,瘫软在桌旁,竟仿佛不胜酒力。他原想跟踪弟子们继续观察谁有异样,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看了一眼旁人都已离去,便点头答应。

      从皓月轩前往顾言湘所住的青铭院路程并不远,但她浑身无力,整个人沉得很,莫问潇将她的右臂放到自己肩上,伸手想扶着她的腰,但正要触及之时又收手,转而扶住她左臂,向青铭院慢慢行去。

      飞雪翩跹,园中万籁俱寂,偶有树枝断裂之声,噼噼剥剥,想是那些松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终被压垮。莫问潇满怀心事,只觉自己也像是那不堪重负的松枝,也无心去注意怀中的女子。

      “问潇,我很重罢?”顾言湘忽然模糊说道,口齿不甚清楚。

      莫问潇被从心事中陡然拉出,怔了一怔,才答道:“师傅姐姐轻得很。”

      顾言湘轻轻笑了一声,在他耳边听来格外清晰。他连忙收敛心神,进了院将门打开,扶她到桌旁坐下。顾言湘的卧房,他自是不敢进去的。

      “师傅姐姐,你好好休息。”莫问潇低头说道,正要转身离开。

      “关上门。”

      这声音已经恢复平静,跟之前判若两人,莫问潇一惊,抬眼看顾言湘面色如常,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她竟一直在装醉,连自己都被骗过了。

      “师傅姐姐……”他不知是何用意,但还是依言过去关上了门,将风雪阻隔于外。

      甫一转身,他便闻到顾言湘身上的温香袭来,一只面若无骨的手将他口鼻捂住,他一时头晕目眩,竟然瘫软在地。

      我的身份暴露,要被清理门户了么?

      这是他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但也就片刻功夫,他便悠悠醒转。

      所在之处幽暗无比,没有风,也没有烛。他凝神静听,远处似有滴水之声,但身下铺着石板,而非泥土。

      “醒了?”他一动,便听见身边有人低低笑道。是顾言湘的声音。

      耳边噗嗤一响,顾言湘用火折子点亮了身侧的烛台,她的面容和身影在黑暗中被渐渐染亮。所在之处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石室,但烛台光亮有限,更远处似乎有些影影绰绰的物事,却看不清楚。

      “这是哪里?”

      他爬起来坐下,但猜不透顾言湘的意图,不敢乱动,只知道自己行动如常,神志清明,大约无碍。

      “我房里的密室。”顾言湘答道,“若不是情况特殊,按规矩我不该带你进来,所以只能先迷晕你。”

      “情况特殊?什么情况?”

      “还记得对正风下毒的凶手么?”顾言湘坐在石壁一侧,盯着外面,莫问潇这才发现上面有孔,隐隐透出些光来,“衡山派弟子中有奸细,我今日下钓,便是要看谁来咬钩。”

      没想到顾言湘和自己竟然心意相通,打的都是同一个主意。

      莫问潇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疑惑:“可是……你带我来这里,不怀疑我么?”

      “傻徒儿,”顾言湘低低笑道,“你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她语气越是轻松,莫问潇心底越是愧疚,若真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他难以想象那张秀丽无俦的脸上,会露出多少嫌恶与失望。

      与此同时,他心底也更是震惊后怕。在龙凤溪时她便对他说过剑谱的下落,那时是不是也在试探他?若他当时真去偷了剑谱……

      “师傅姐姐当真是心思细密。”他低低说道。

      “你前些日子在衡州城乔装卖艺,可听说过一件怪事?衡州城有名的张郎中前几月突然暴病而亡,官府的捕快什么也没查出来,此事便成了悬案。”

      顾言湘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莫问潇不知所措,只好答道:“确有听说过此事。”

      她正色说道:“当时正风中毒,回衡山派后我命人去打听过,正风一直吃的那蜂蜜丸的方子,便是张郎中所开。”

      “但张郎中死的时候,我们都在恒山。”莫问潇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并未留意此传闻。

      顾言湘点头:“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无误,无论下毒之人是谁,他背后必然有其他帮手。”

      “蜂蜜丸当时我们也验过。可是那方子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没有问题。那方子上都是些寻常益气补神的药材。”顾言湘仍旧留意着外面,压低声音说道,“但两年前张郎中改了方子,加入了麦冬这味药,说是比之前的方子更为有效。”

      “麦冬?”

      莫问潇一头雾水,正要再问,忽见顾言湘抬手做了个手势。他忙将烛台吹灭,和她一起凑到那孔上。

      孔中隐约可见一排书架,陈设他并不熟识,想来这密室是在她书房的壁后。他凝神细听,果然外面门吱呀一声轻响,隐隐有风雪之声传来,而后又被关上。

      来人脚步很轻,动作精巧,呼吸细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鱼的确咬钩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愿者当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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