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遵守法则》秋亦书

34、第三十四条

　　陶夏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维持着原样，一本正经看手机，丝毫不觉得这个动作在综艺节目里的持续时间有些长了。

　　她这才注意到昨天稀碎的屏已经换上新的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修的，看着比吴玄的那个稍微体面一些。

　　她还没决定是要直接怼还是客气地回个不痛不痛的话，就有人陆续收盘子了。她赶紧扒完最后两口，紧跟着进了厨房，出来时外边几乎没什么人了。

　　除了一个在清理客厅垃圾的男生。

　　最后几天节目组突发善心不打算折磨他们，干脆让他们自由活动，吃完饭后聊聊天一起看看电影什么的。

　　有人看到她站在客厅一脸迷茫，冲她招手道：“他们在楼上呢，把一个稍微大点的房间空了出来，商量着要看哪部电影，你也快去看看吧。”

　　“好。”她往楼梯上跑了一半，忽而停下来问他，“你不跟着一块儿去吗？”

　　“我等会儿还得去买零食饮料之类的，就不跟着凑热闹啦。”

　　陶夏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轻轻皱眉。他作为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在一群半生不熟的人里面，自觉承担了不少工作。韩国前后辈分得太清，阶级性也比国内强了许多，一般一群人里作为老幺的那一个，要做的事情是最多的。这种由社会强制赋予的东西，已经成为他们骨子里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义务。

　　眼前这个爱豆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她虽然不大清楚他属于哪个组合，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上三两岁还这么懂事的人，不出意外动容了。

　　“跟我们一块儿来挑一挑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她拿起放下角落的扫帚，帮他分担一些，“大家一起看的，谁的意见都很重要，现在时间还很早，耽误不了什么的。”

　　怕他再找理由拒绝，她试着半威胁半建议道：“你看，我都帮你打扫了，肯定不能拒绝我的提议吧。”

　　“这……好吧。”他还是妥协了，收拾桌上的碎屑，喃喃道：“跟P.T.哥如出一辙啊。”

　　“什么如出一辙？”陶夏耳朵尖着呢，立刻把脑袋凑过来。

　　他笑笑：“昨天子遇哥差不多也是这么跟我讲的，以前辈的口吻要求我，让我不要睡沙发。”

　　“……这样啊，”她想了想才说，“因为不这样做你也不会听嘛。”

　　“你们还真的有点像。”

　　她没回，佯装没听到，其实内心并不认可这句话。她和谁都可能相像，唯独不会像莫子遇，至少他从一开始就在勇往直前，与她这个半途而废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忽地，二楼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莫子遇正在上面偷听，取笑的话还未出口，就看到黑色的裙摆。笑容戛然而止，身边的年轻爱豆注意到了，也好奇地往上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我还以为咱俩偷偷说话被莫子遇听到了呢。”

　　他立刻紧张起来，她笑着安抚道：“莫子遇脾气很好的，不用太慌张。”

　　“但P.T.哥毕竟是前辈嘛，我还是要注意下言行。”

　　她望着他低垂的脑袋，想起公司那些年轻韩国人平时面见领导或是资历稍微老道一些的前辈，几乎也是这副姿态。

　　敬重中添了些惶恐，崇拜中带着克制，他们好像被社会那套规则束缚太死了，又或者是她不是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所以难以理解。

　　“你们在干嘛呢，赶紧上来投票啊。”莫子遇在楼梯扶手边朝他们招手。

　　陶夏边往上走边问道：“什么投票？”

　　“关于电影的，有人想看剧情片，有人想看轻松搞笑一点的，还有人想看动画。”

　　见后辈还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听莫子遇的还是该把地扫完，陶夏转过身利落地把做最后一点弄完，便跟着他一起上去了。莫子遇一直倚在栏杆上等他们，见后辈落在后边，笑道：“走快些，再慢一点他们都能选完了。”

　　“你选的什么？”陶夏随口问道。

　　莫子遇第一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道：“猜猜。”

　　想起之前看的一些关于HOLO的物料，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看似可靠的小队长，最讨厌的就是恐怖片。至于最喜欢的，好像是科幻类的。

　　她问道：“美国科幻片？”

　　“你怎么知道？”莫子遇这一瞬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傻，完全把他的惊讶暴露出来。

　　陶夏挑挑眉，反问：“觉得我猜不出来？那也太小看我了吧。”

　　莫子遇愣愣看着，仿佛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连眨眼都眨不利索了。

　　陶夏看着有些想笑，玩心大起，还想再逗逗他：“我在网上搜的啊。”

　　后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在莫子遇鼓励的眼神下，嘀咕道：“刚刚没看到姐拿手机出来啊，应该是先看了记下来的吧 ”

　　她刚想说什么辩解一下，转眼就看到莫子遇双手环胸笑得眼睛都弯了，原本想的话一下子像棉花糖遇水一般，融化得什么都找不到。

　　“那你选的科幻片是啥？”她故意扯开话题。

　　“我没说，”他把手放回口袋里，笑意淡了一些，“因为就我一个人想看，即便说了也不会通过的。”

　　“没关系，”她很快就把解决方法想好了，“可以单独看啊。”

　　“这么多前辈在，肯定是不行的。”后辈适时解释。

　　陶夏扶额，往后退了一步：“那之后回家看吧。”

　　“目前网上还没有资源，”莫子遇摊手，“所以我才没说的。”

　　陶夏成功被噎住，他这又是说自己势单力薄，又是说自己很喜欢，整来整去原来是正在上映的电影。她再一次妥协道：“那有时间去电影院看吧，是热映的电影吗？”

　　“对。”

　　此话一出，就连格外尊敬他的后辈都没忍住，疑惑道：“热映的电影肯定没有资源啊，为什么不找其他电影来看？”

　　“因为他想找人跟他一块儿去电影院看。”陶夏好心替他解答，而后看了他一眼，确认道：“我没理解错吧。”

　　“……”弯弯绕绕那么久，果然还是被她悟出来了。

　　这个沉默是怎么回事，难道猜错了？

　　她正想再多问问，房间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身黑的吴玄迎面而来，把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又把手机亲手交付她手上，嘱托道：“拜托你了。”

　　后辈见他一脸慎重，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是、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莫子遇上前揽着他的肩往前走，答道：“走吧，投票去，再晚些他们就直接跳过咱们了。”

　　从抬腿往前走，到路过陶夏吴玄，一直走到坐垫旁坐下，他整个人的气势就没输过，表现得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陶夏有些无奈，也没再多关注，找了个椅子，拆开盒子，把手机膜拿出来，对着手机比了比，半蹲着准备开始。

　　盒子里的工具很齐全，她也不需要多备些什么，只是吴玄在旁边盯得有些紧，平白让她感到紧张。她也不好分散集中注意力，一门心思放到眼前的事上，认真擦净屏幕后，开始贴膜。
　　把摄像孔对准，慢慢把膜沿着边缘往下划，一直到完全覆盖，检查了位置后，拿起工具板直接一挂，这个工程就算完成一半了。

　　“上面好像还有些气泡。”吴玄屏住的呼吸总算放松了些。

　　陶夏二话不说就拿起刮板又刮了一次，检查一番后，仔细擦了擦，递给他，“这回没问题了吧。”

　　吴玄双手捧过来，凑近了看，又把屏幕点开检查，惊讶道：“好厉害。”

　　陶夏本想强迫自己忽视这声赞美，奈何吴玄又重复了几句，她便慢慢在这一声声中迷失了自我，笑得有些陶醉。

　　“以后如果手机膜再碎了的话，直接找我就可以啦。”陶夏揉揉人中，“或者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教给你，很简单的。”

　　“好啊，”吴玄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不如就今天现教吧，正好也有时间。”

　　“啊？但是没有需要贴膜的手机啊。”

　　“等之后遇到了白颜再教也可以。”吴玄想起来，咳了两下，“她前段时间手机磕到了，正好拿来用一用。”

　　陶夏看清他眼里的亮闪闪的算盘，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她要是知道拿她手机练习的话，会给吗？”

　　“会给的。”

　　陶夏也搞不懂他这底气是从哪儿来的，想到他俩认识时间也不算短，这点了解肯定还是有的。暗自压下心头的疑问后，她左右看了看，便去沙发上坐着了。

　　那群人商量来商量去，选了个折中的剧情片，主打温情路线。陶夏知道这部电影，三年前电影院上映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跟朴多善约好了一起去看，结果因为一场紧急考核耽误了，之后想起来时才发现已经看不到了。

　　她原本以为，约定好的事情总有一天能够实现，时间早晚都没关系，只要最后完成了就好。但她后来发现，既然是约定好的，早一分或者晚一分，都失去了当时约定的意义。

　　没想到，那个时候没有看成的电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眼前。

　　“想什么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晃了两下。

　　她扭头，对上莫子遇温和的一双眼，带了丝担心，更多的却是如水一般的平和，显然是做好了听她倾诉的准备。

　　乌黑的镜头如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锁定着步入笼中的猎物。

　　“没想什么啊，就是突然想好好看一看这部电影了。”陶夏答得很随意，怕被他误会，眉头微不可查动了两下。

　　他递过来一个抱枕，好让她更舒服些，同时把垫子往沙发边上挪了挪：“那这次就好好看看吧。”

　　“你不休息会儿吗？”她看了眼原先被他搁在肚子上准备枕着的小枕头，顺手拍平坦了些。

　　“我先看会儿。”他笑笑，把下巴放在枕头上，“有段时间没看了，忘得差不多了。”

　　她点点头，看向屏幕。电视屏幕很大，挑的又是最大的房间，椅子沙发都搬进来，陶夏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正中间，但前面基本没有人或物遮挡。

　　电影主线明确，陶夏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剧情。韩国在剧情片这块一直都拿捏得很好，但讽刺的是，即便拍了这么多优秀的电影，也未能动摇社会根本。除了提高大众对相关事件的关注度，或者完善部分法律外，几乎再也做不了别的了。

　　抗议者有，变法却非常难。资本从来不会理会普通大众是怎么想的，他们只负责改造世界，改造后的世界是什么样，会不会把人带入泥潭，会不会进一步加剧现存矛盾，从来都不是好高骛远的资本所关心的。

　　“韩国其实很残酷对吧。”莫子遇突然开口，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盯着屏幕，低声用只有他们听得懂的中文说道：“但偏偏只有这儿才最有可能接近所谓的理想。”

　　她问道：“你已经实现了啊。”

　　“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敢确定的话，你会不会笑话我。”他微微偏头，用余光注视着她，唇线绷紧，似乎真的怕她笑出来。

　　她暂时将剧情放到一边，慎重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因为你这个人太为别人考虑了，除了舞台外，很少会去思考做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喜欢的。好像从来都只有做不做，而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我。”他叹口气，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她剖析得清清楚楚。

　　她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你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啊，我所认识的你，基本跟屏幕上的你没有任何区别。是你让人了解你的，不能怪我啊。”

　　“是吗。”

　　“对啊。”她倾身，单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最起码我在生活中接触的你，跟我所以为的你，没有区别。”

　　他不自觉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偏头的角度有些明显。她的眼睛似乎总是雾蒙蒙的，好像清晨的山林，分明没有大雾也没有细雨，却没来由地让人随着一起沉溺。

　　有太多次，他都感觉下一秒眼底的磅礴大雨藏不住了，但似乎只有极少的几次，她才会在他面前落泪。但多半她也是不让他看到的，要么拿手挡住，要么直接扑到他怀里，难过到崩溃。

　　想起原先在医院的那一幕，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回是她的响指声把他拉了回来。

　　“就是觉得……明明看的是这么悲伤的电影，但是你好像心情很好。”他强迫自己忘掉方才的异样，胡乱说着。

　　她笑了笑：“因为想起了之前说的一些话。”

　　“嗯？”他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给出的答案更让人摸不着头脑，怕耽误她看电影，他又侧头趴下了。

　　没想到这一趴，就直接趴到了电影结尾，随着女主角站在雪地里，望着天空表达自己迟到几年的情感，周围抽泣、擤鼻涕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往左侧看去，却对上了后辈强撑的泪眼。

　　“……”他顿了一秒，便挪开眼，搜寻屋子，最后是在另一个房间的阳台上找到陶夏的。

　　她撑着栏杆，望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单看背影就让人觉得无助孤独。

　　他并未上前，而是借着透气的借口停在离她四五步的地方，保持着他们在镜头前的距离，悄悄拿出手机。周围也有几个人，要么在屋子里吃零食，要么就是在看手机，所以陶夏逆光转来的那一刻，只有他捕捉到了。

　　她没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风经过她身边，似乎连步子都轻柔了些，在晚霞的眷顾下，整个人好像是踏云而来。她脸上有残存的落寞，怀着明显的心事，却在对上他的那一刻无影无踪，被柔和的笑容取代。

　　“睡得好吗？”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生疏一些，刻意添了一句，“我刚刚看到你睡着了。”

　　他收回眼底的惊愕，回以一笑，“还可以，就是错过了电影。”

　　她想了个不靠谱的提议：“可以等他们看完再放一遍。”

　　他也接得很好：“可能会被他们打死吧，大家太入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再重温一遍。”

　　她表示赞同，露出一个竟然显得有些俏皮的笑：“所以我看到一半就跑出来了。”

　　“没看完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遗憾啊，以后可以再看看，有些电影在不同阶段看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缓缓一笑，醒后的慵懒迷茫一扫而空，露出在舞台上才有的意气风发：“我也这么觉得。”

　　“巧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