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宠爱》玖宝

10、第 10 章

　　从跳楼机上下来，林可絮泪眼朦胧。

　　仰望一碧如洗的晴空，他脑袋上却顶着一朵无形的乌云，心里念叨的全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哟，咋还吓哭了呢？”顾青方哭笑不得。

　　顾行低头看看，由衷评价：“胆小鬼。”

　　无所谓了，是胆小鬼还是爱哭鬼都没关系了，人都要死了，还在乎生前名吗？
　　林可絮悲观的想。

　　于是接下来，他垂头丧气心事重重的跟着顾家父子进水族馆。

　　这里是相当梦幻美好的地方，但林可絮却无心欣赏，越看那些游来游去的鱼越是心如刀绞。

　　因为工作人员在热情的介绍鱼群：“小朋友们，这是鳉鱼，它们的寿命极短，不会超过一年。”

　　林可絮小脸一白，蹬蹬蹬跑到前面，目不转睛的望着同病相怜的鳉鱼。

　　突然，身边一个矮他半身的小孩奶声奶气的指着鱼群问：“姐姐，那咱们下次来的时候，它就死了吗？”
　　比他高许多的女孩说道：“对啊。”
　　小孩急道：“不要，我不要它死！”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不仅是这些鱼，等到有一天爸爸妈妈也会死，我也会死。”

　　小孩小嘴一瘪，眼瞅着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女孩说道：“所以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平时少气爸妈几回比什么都强，明白？”

　　小孩抽抽搭搭的直接扑进女孩怀里：“我舍不得姐姐，呜呜哇哇哇哇哇……”

　　哭的惊天动地。

　　林可絮在心里嘀咕。

　　那可不一定嗷！
　　别看你三四岁的模样，也许会死在父母前面哦！

　　比如我。

　　林可絮悲春伤秋的同时，也醍醐灌顶。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死亡的时候会不会疼，他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楚的是，他舍不得小行。
　　还有爸爸妈妈，临死前还能不能看一眼呀？

　　想到这里，林可絮眼眶又湿润了。

　　他转身过去，果然给身后的顾行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行，我舍不得你！”

　　顾行猝不及防，满脸问号。
　　身上的挂件儿越勒越紧，顾行不得不把他扒拉下来：“什么啊？”

　　林可絮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顾行真是服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真是个哭包。

　　林可絮咬着嘴唇往下吞眼泪，紧紧握着顾行的手不撒开。
　　顾行甩了几下没甩开，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手牵手去郊游。

　　逛着逛着，林可絮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不接受也不行啊！

　　“顾行。”林可絮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坦诚的目光中饱含情意，“你要好好活着哦！”

　　顾行：“？”

　　林可絮：“逢年过节要记得想我哦！”

　　顾行：“？？”

　　林可絮：“如果你能见到我爸爸妈妈，记得转告他们，清明十五给我烧纸钱呀！”

　　顾行：“？？？”

　　*

　　从游乐场回到家里，林可絮的情绪还挺低落的，两天后他就恢复如常了。

　　刚开始要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确实很难，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他已经能坦然的面对生死了！

　　站在落地镜前，林可絮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露出自信而阳光的笑容。

　　李白说过，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没什么好怕的！

　　陈梅在外喊道：“可可，收拾好没有？”

　　“马上！”林可絮拽过西服外套穿上，又在领口系上蝴蝶结，这才跟着陈梅出发去演奏厅。

　　而同一时间，顾青方陪着顾行去参加全国青少年作文比赛，他的文章顺利通过海选。

　　等林可絮在后台准备的时候，陈梅拿着诺基亚进来，电话那端正是顾行。

　　“过了吗？”林可絮急切问。

　　“当然。”顾行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却透着不可撼动的张扬自信。
　　“你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我跟爸正赶过去。”

　　“还有十分钟。”

　　“……堵车了。”

　　林可絮有点泄气：“那你还能来吗？”

　　“肯定能。”

　　他的话里有种魔力，是不容抗拒的斩钉截铁，只要是他说的，就好像一定能实现似的。

　　挂断电话后，林可絮等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过。工作人员进来叫人，他忙拿着小提琴跟着大部队上台。

　　此次表演是交响乐团合奏，表演曲目贝多芬的《欢乐颂》，台上有钢琴、大提琴、长笛、而林可絮则为小提琴代表。

　　乐声流出，第一段由大提琴参与，钢琴伴奏。等到第二段，小提琴加入进来，气势瞬间被拔高。
　　一音一魄铿锵有力，进入高潮部分，华丽大气，几种乐器完美交合，气势磅礴。

　　曲毕，观众们响起热烈的掌声。

　　“拉小提琴那孩子真可爱。”

　　“好软的小正太，好想捏捏他的小脸蛋。”

　　台上聚光灯笼罩，十分晃眼，台下的动静说实话根本看不清。
　　等到林可絮随众人鞠躬敬礼的时候，光芒减弱，他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了后排站着的顾行。

　　他真的说到做到，说能来就是能来。

　　林可絮喜不自胜，朝顾行的方向用力挥手。

　　现场媒体狂按快门抓拍，精致的娃娃笑起来甜得要命，萌化人心。

　　谢幕过后，林可絮一路快跑过去：“顾行，顾行！”
　　他跑的太急，顾行伸手扶了他一下：“你慢点。”

　　林可絮兴奋不已：“你真的来了？”

　　“说了会来。”顾行说道，“真好听。”

　　从记事开始，只要他一碰小提琴，得到的永远都是赞美之词。他的教学老师更加离谱，鼓励式教育，每天变着花样的夸夸夸。
　　而这些人无论怎么夸，都没有顾行一句简简单单的“好听”带给他的开心，开心的忘乎所以。

　　“那以后我每场演出你都来听好不好，不许缺席。”

　　林可絮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他都寿命将尽快嗝屁了，哪来的以后啊？

　　顾行说道：“好，我都来，一场不落。可是你将来会成为赫赫有名的演奏家，像奥伊斯特拉赫那样的，肯定一票难求，到时候你要给我留票。”

　　林可絮肚子里揣着一把辛酸泪。

　　不可能有那一天了，天妒英才啊，我英年早逝死不瞑目啊！

　　这之后，顾青方请俩优秀的孩子吃肯德基。

　　那个年代，那个年龄，对于他们来说肯德基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没有之一！

　　林可絮吃的津津有味，却发现顾行吃的不多。
　　等到晚饭的时候，顾行吃的也很少。

　　顾青方将新买的床安装好，是上下铺，减少占地面积。

　　林可絮在卧室里换上睡衣，小跑着去卫生间找顾行。
　　“小行，你身体不舒服吗？”

　　顾行正在刷牙，满口的白沫：“没有啊。”

　　林可絮：“你晚上只吃了半碗饭。”

　　顾行刷牙的动作一顿，眉心微微一拧，冲着池子吐出一口泡沫。
　　白花花的牙膏沫里染着一丝淡粉红色。

　　林可絮神魂骤颤。

　　吐血了？？？

　　顾行放下牙刷，把手伸进泡沫里捡起一样东西，放到水龙头底下冲冲。

　　赫然是一颗牙。

　　林可絮如遭雷劈。
　　他本以为要阴阳相隔，从此不复相见，哪想到顾行也“生病”了，要跟他殉情。
　　林可絮一个健步冲过去，狠狠将顾行往怀里一搂：“我不要你死！”

　　顾行：“？？？”

　　林可絮泪如泉涌，在得知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哭的这么惨。
　　顾行刚开始还懵着，一看林可絮这架势，也被吓到了，问了又问，林可絮抽抽搭搭的说：“我们要死了呜呜呜……妈妈说，人老了就会掉牙齿，牙齿掉光就离死不远了，我们快死了呜呜呜，我自己死可以，但我不要你死！”

　　“……”顾行在一阵瞪目结舌之后，顿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被吵到的陈梅和顾青方赶过来，双脸懵逼。

　　顾行笑的前仰后合，小拳头捶的洗手池框框响，林可絮哭得越凶，他笑的越狠。

　　等林可絮哭累了他才隐约意识到，这似乎是他认识顾行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放肆。

　　两个大人听了前因后果，也是哭笑不得。
　　顾青方温柔的解释道：“人老了会掉牙没错，但你还是小朋友呢，小朋友是会换一次牙齿的，过段时间你舔一舔缺牙的牙龈，会有新的牙齿冒出来。”

　　林可絮恍然大悟。
　　天大的误会，小脸羞得通红。

　　行吧，他们年仅七岁，他们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林可絮扒开腮帮子照镜子，轻轻舔舐上牙龈，果然硬邦邦的，有新牙齿钻出来了。

　　等下一次再掉牙的时候，就是真的离死不远了吧？

　　等到那时，顾行也会陪着他一起掉牙吗？

　　林可絮回头一看，那家伙居然还在笑！

　　“不许笑！”

　　“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

　　“……”
　　“哈哈哈哈哈……”

　　算了。

　　林可絮好脾气的理理领带：“哈哈哈哈……”

　　打不过就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