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手握天子剑》鼠吞

103、揭露

　　另一头，卫昭前脚从鸿胪寺出来，御史台后脚就给景元帝参了份折子。

　　针对平阳公主出行，布障连绵十几里，极尽铺张一事，言官的口诛笔伐相当激烈。

　　景元帝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边，看向手里另一封折子，嘴角微动，平淡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兴味。

　　御前近侍福满走上来奉茶，轻声道：“陛下，该进晚膳了。”

　　景元帝摆手道：“不急。”

　　福满提醒道：“越侯还在外头候着。”

　　“叫他进来。”

　　越候走进未央宫这间偏殿，这地方他来过数回，已经相当熟悉。

　　他刚要行礼，景元帝便丢过去一张折子，开口道：“看看。”

　　越候打开那本折子，一串熟悉的字迹让他心头一惊。
　　他一目十行看完，心里头震惊非常：“陛下认为此事可行？”

　　景元帝道：“此事势在必行。”

　　越候心下沉了三分，平阳公主狐假虎威向鸿胪寺发难，在折子里头向景元帝讨要直接插手鸿胪寺的特权，涉及前朝政事，这已经非常出格。

　　景元帝竟然肯放权给平阳公主？
　　或许正因为她是一位公主……

　　越候不敢多想，应声道：“谨尊陛下吩咐。”

　　景元帝道：“你手里这件事先放一放。”

　　他说的是女医官一事，这件事推行起来极难，在世家中受到极大的阻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进展。

　　越候心头更沉。

　　景元帝继续道：“等平阳这件事办好，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越候道：“是。”

　　*

　　卫昭并不知道自己的折子给越候带去何种压力，此时甚至有两分难得的悠闲。

　　天色已晚，公主府内却灯火通明。

　　少年人在后院踱步，看见平阳公主从回廊走出来，眼中亮了亮。

　　卫昭看她一眼，未语先笑：“你已见好了？”

　　李佩本想上前，却又觉得自己多日未梳洗，身上脏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些时日麻烦七殿下了。”她道。

　　卫昭道：“没什么麻烦的，是安平救的你，我只是提供个住处。”

　　李佩还未接口，卫昭又道：“不过你的事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

　　平阳公主手中捏着一块令牌，嘴角的笑意有点发冷：“你瞧，这是你之前掉在我院子里的东西。”

　　李佩微张着嘴，接过令牌摩挲，借着灯光，果然看见令牌下头刻字磨损的痕迹，哑然失笑：“这……真是……”

　　她成婚之前，曾翻过平阳公主府的墙头，当时腰间那块令牌遗失，遍寻不着，后头迫不得已，才又办了一块新的。

　　如今再看到这块令牌，李佩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道谢：“多谢七殿下！”

　　卫昭笑得促狭：“不过这可不是为了帮你。”

　　李佩愣住。

　　卫昭煞有介事：“当初是觉得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竟敢攀附我的墙头，想要故意给你个教训罢了。”

　　李佩有些羞赧，直说抱歉。

　　卫昭淡笑道：“不逗你了。言归正传，谢氏用令牌诬陷你通奸，想你百口莫辩。他们也不会想到，你之前的令牌竟然在我这里。新办理的令牌有具体记录，自然对不上时间，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李佩心头激动，一方面暗恨谢氏，一方面又觉得将平阳公主拉下水不好，表情也带出几分纠结。

　　卫昭叹道：“这世道荒谬，要自证清白很难，毁掉一个女人却很容易。”

　　李佩摩挲手中令牌，思考一刻，下定决定：“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拖殿下的后腿。”

　　卫昭挑眉道：“放心，你现在做不了什么，更拖不了我的后腿。”

　　李佩道：“我知道殿下想知道，谢氏为何要这样针对我，在这样短的时间设下如此仓促简陋的局来对付我。”

　　诬陷一个女人通奸很容易，但这样破绽百出的诬陷着实不高明。

　　谢氏自然不是太蠢，而是不得不向她下手。

　　卫昭道：“愿闻其详。不过外头风大，还是进去说吧。”

　　李佩点了点头，看一眼公主府的墙头，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回来这里她还是名声赫赫的金吾卫，如今却成阶下囚了。

　　两人在书房坐定，侍女送上来一盘造型精致的花形糕点，一壶热腾腾的红茶。

　　“我嫁入谢氏那晚，谢尚逢并未在房间里久待。”李佩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他似乎很急切，同一个男人激烈地争吵。”

　　卫昭点点头，把花糕往对面轻推，开口道：“不急，吃点东西。”

　　李佩捏起一块白生生的花糕，咬一小口，继续道：“那人应该是谢氏的核心人物，我听到谢尚逢十分不满，认为对方并没有给他谋好差事。”

　　卫昭道：“他死之前依旧是白身，谢氏有这种打算？”

　　李佩点头：“谢尚逢说，谢尚平并不如他，因为年纪谋了安平公主也就罢了，如今又把原本给他谋的差事给了驸马。”

　　卫昭端茶杯的手微顿，终于听对方讲到重点。

　　李佩道：“那人说，谢尚逢目光短浅，他们要谋的不是这等蝇头小利，而在于……禁军。”

　　若只是听闻，谢氏不至于会如此果断地向她下手，毕竟李佩已经嫁入谢氏，捏圆搓扁也是寻常。

　　李佩顿了顿，才道：“谢氏与禁军私下勾结，我手中有证据。”

　　卫昭没有立刻询问，沉默良久，叹道：“难为你了。”

　　将这样的事讲出来是要承担风险的，李佩的犹豫也实属正常。

　　谢氏往禁军里头伸手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也无怪她那父皇如此心急，想要清算禁军。

　　景元帝有意要拿谢氏开刀……这样的庞然大族，名下资产数不胜数。

　　她在景元帝面前不必避讳，崭露锋芒的机会来了！

　　*

　　次日，卫昭端起接待使的架子，先去了趟鸿胪寺。

　　各国使者按名册逐一坐于下首，不管这头有没有猫腻，在前一日的勾兑下，至少面子上是看得过去的。

　　卫昭略一扫下头的使者，与其中一个女人对上目光。

　　那人先是有些慌张，表情凝固一瞬，又恢复如常。
　　她有着一张异国面孔，在这样的场景中反而十分不起眼。

　　卫昭只是淡淡一瞥，很快扫过，又和东女国国主苏毗互相颔首。

　　这些时日时局乱得很，她与苏毗并未见过面，这位东女国的国主却十分沉得住气。

　　卫昭心中生出几分佩服，换做是她，在这样的局面下未必就能做得更好。

　　这些小国都万万不可小觑。

　　卫昭和众人问好，又道：“此前若有疏漏之处，还望见谅。”

　　她说话的时候看向最初那个熟悉的异国面孔，那女人垂着眼睛，面色如常。

　　卫昭道：“听闻句余有水灾，使者可是忧心？”

　　女人用生疏的中原话回复道：“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一切都好。”

　　卫昭点点头：“使者来到大晏，可还习惯？”

　　“习惯。”

　　两人一问一答，仿若闲聊，但典客使已经觉得有些怪异。

　　好端端的，平阳公主怎么会和一个小国使者闲聊？

　　还没等他有所警觉，只听上头的公主说道：“听闻前几日，使者在北街受到侮辱——”

　　典客使心头咯噔一声，面色大变！
　　北街？侮辱？

　　古力看一眼上首的公主，此时周围人都看向她，让她心头紧张不已！

　　但是上头那位公主曾说，若想活命，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何况她的确是句余人，虽然因水患亡国，也不算骗人。

　　古力面露难色，低声道：“我们句余是小国……”

　　卫昭冷哼一声：“我大晏何曾失过大国风范？只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想要挑拨各国之间的关系！”

　　典客使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卫昭冷冷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典客使大人，父皇手谕，令孤辅助鸿胪寺查清此事。”

　　典客使见她身后侍女手中果然捧出一张明黄色的折子，上头大红色的玉玺印章格外刺眼。

　　他张了张嘴，往后退去。

　　如今当着众国使者的面，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平阳公主把事情闹大了！

　　他完了！

　　卫昭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此乃国事。”

　　一个异国货娘和王府奴仆之间的矛盾算什么？

　　谢氏子就死在北街，无论是谁动的手，他身上都有太多可以操纵的东西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景元帝想要动谢氏，只靠李佩手里那点东西完全不够！

　　这京城里往禁军伸手的世家又岂止谢氏一家？他们能看着景元帝就这样杀鸡儆猴么？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被帝王宰杀的对象？

　　到目前为止，即便涉及到贤王，这都还只是大晏的内部斗争罢了。

　　她把当初北街踩踏一事上升到国与国的高度，不仅将货娘的个人身份从里头摘掉，更是将挑拨两国关系的罪名抛出，若是贤王不能将他府上那个奴仆交出来，这罪名他就坐实了。

　　如果贤王足够聪明，能明白景元帝的心思，无论这头实际上有哪些势力的博弈，他实际只需要将事情全部推给谢氏即可。

　　她那好名声的父皇也不必在真相大白之后，牺牲自己任何一个儿子。

　　只是贤王愚钝，今日之后，他最恨的人一定是她。

　　她今日吃了这样的大亏，被各路势力盯上，景元帝必不会让她轻易死了。

　　如此，向皇帝讨要宫中密药的解药，他定然也是心甘情愿要给的。

　　只是……卫昭有些犹豫。

　　他父皇麾下这条凶犬，果真只能放她走么？
　　绕这么大个圈子，成为一张亮闪闪的靶子，只能在中间捞点微末的好处，未免太不划算。

　　若这张牌不能握在她手中，她也不想留给景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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