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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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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的野兽发现了镜一,绿油油的眸子紧紧盯了她好一会儿,好像要将她刻在脑子里,最后拖着两个尸体走远了。
“后悔没救他们?”陈二缓缓睁开眼,“我们两个是救不了他们的,只会被他们拖拽着下树,一起被野兽咬死。”
镜一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刚才并没有完全不想救,只是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被野兽撞死。可树下的血腥味儿太重,还有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她很难忍住不吐。
陈二也皱着眉头看了树下一眼:“这时候下去太危险了,你再忍一忍吧。”
镜一没有说话,闭着眼不再去看,捱到天亮,两人终于得以下树,换了个干净的地方待着。
一连好些天,每日都是这样,到处都能听到人的惨叫声和动物嘶吼声,到最后几乎没有地方是没有血腥味儿的,可也未见到一个修炼成功的人出来。
人真的能凭借修炼成为神仙吗?镜一心中产生了怀疑,她坐在树上看着下面的残忍的情形,心中还是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林中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一场大雨过后,慢慢地血腥味消退,只剩下草木的清香,周围开始寂静起来,可越寂静,镜一心中就越慌。
她和陈二加入了一队也得以幸存的队伍中,数十人结伴而行,想要从猎场的边缘偷偷翻出去。
他们朝着林子的四周往前找,不知找了多久,才摸到了猎场的边缘,可那是一处断崖,从上往下看去,几乎看不到底。
多日以来的辛勤全部无用,众人的希望也化为泡影,只能颓丧着往回走去,正在此时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野兽将众人齐齐围了起来。
“快去树上!”领头之人低呼一声,众人皆往树上躲去,陈二见状,也连忙将镜一推上树,随后也自己也往树上爬。
此时其中野兽却飞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镜一一惊,立即将他拉上出来,皱着脸看着他的伤:“你...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拖累呢?”陈二脸色惨白,摸了摸她的头。
她浑身一僵,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与陈二生死与共,早不是从前那般生分,有时甚至能相互打趣,哥哥妹妹的叫。
见陈二伤得重,她心中也十分不好受:“这里找得到那种草药吗?”
“放心。”陈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干瘪的草药,在口中嚼了嚼吐出来,糊在了伤口处,“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镜一皱着眉头,心中难安,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要不你们把我留在这儿吧?”
她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行动速度最慢的,即使她已经拼尽全力跟上大部队,可每次大家都要等她好久。
队伍中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则是劝她不要想那么多。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野兽退去之后,众人下了树,包扎清理完伤口,又朝另一个方向寻去,他们就不信,这座山是个孤岛,没有地方可以出去。
可越往前走,不知为何野兽却越来越多。镜一不愿意拖后腿,也想要发挥一些自己的作用,她在队伍中为旁人挡过好几次伤,后来队伍里对她不满的声音也就没有了。
天气渐渐冷起来,天上甚至飘起了雪花,没有人知道这个冬天该怎么度过,他们躲在山洞中,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都心生了退缩之意。
“我看各位不如就此分道扬镳,过完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日子。”
“正是因为前路艰险,你我才要聚在一起互帮互助啊!”
镜一听着两种不同的声音,抬眼看着旁边的陈二:“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还是和大家一起走比较好。”
镜一点了点头,她没有什么意见,只等着领头的出来说话。只是这种问题实在是难以讨论,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外面的风雪小了一些,山洞里点了柴火不算太冷,前几日寻路太累,众人都陷入沉睡中,没有发现外面慢慢靠近的兽群。
一阵尖叫划破天际,镜一看见眼前昨日还在说笑的人被分成了几半,她又惊又怕,几乎不能呼吸,眼见野兽已经要咬上下一个人了,她连忙扑了过去,将人带着后退了步。
她大着胆子举着火把想驱赶野兽,见野兽看见火往后面退了几步,她刚松了一口气,那野兽又冲了过来,一头撞掉了她手中的火把。
“快跑!”镜一拉着那个摔倒的女生疯狂朝前跑去,她来不及思考陈二去哪儿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前冲。
风雪越来越大,她拉着的那个女孩已经半昏迷了过去,她没有办法只能将女孩藏在石头后面,自己引着野兽朝前去。
她越跑越远,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看见稀稀拉拉的树,她朝树上爬去,却被飞扑而上的野兽一口咬下。
看着野兽越来越近,她瑟缩在树下不敢动,往后看去,不知身后也出现了野兽,这些野兽好像是奔着她来的一样,越围越多。
正在绝望之时,她听见了远处的人声,远远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猎场入口,猎场之外的高台上一群人正在看着她。
绝望中带着欣喜,她朝台上高呼救命,可是没有人理会她。也对,就是他们将她放进来的,又怎么会来救她呢?
她收回眼神,又扫见了站在远处山包上的自己的队友,她刚想喊,可见他们也没有上来救她的意思。
野兽朝她张着大口,向她一步步走近,其中一只野兽试探着将她掀翻,接着所有野兽一哄而上,咬住她的肩膀,将她扔在地上。
为什么他们手中明明拿着弓箭,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她,就连从前那些与她同生共死的队友也冷眼相观。
那些野兽并没有要吃掉她的意思,而是将她当成了一个玩具,一会儿咬一口,一会儿抛起来,看着她跑远又将她咬住。
“今日若能逼得她修炼成功,孤便将你们全都放出去!”
高台之上那个华服男子大声道,镜一抬头看去,恍惚之间在那群人中看见了陈二,她哭着看着他,哭喊一声:“哥哥救我!”
可是台上的陈二没有动,他没有告诉她,是他在她身上洒了特殊香料,才会引来这么多野兽;也没有告诉她,他从来不是什么陈二,而是当朝十皇子,为了帮他大哥满足长生的愿望,接了任务靠近她身边。
镜一彻底绝望了,她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又朝前跑去,却又被野兽扑倒。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有多少伤口,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撕碎了。
她突然开始明白了,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在他们眼中她可以是五两银子,是一顿可口的饭菜,是求生的希望,是取乐的玩具,唯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旁人不来救她就算了,为什么那些曾经她帮过的人,与她并肩作战的人也不肯来救她,即使只是朝野兽扔一个石头,即使只是给她扔一个工具。
她想起了将她亲手卖出的娘亲,想起了马车之上的女人,想起了她以为可以相依为命的陈二,她忽然发现,她此生最大的愚钝就是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从没有人承诺过要救她,也没有人有义务救她。
但,没有那些人,她也可以逃出去的,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她咬了咬牙,撑颤颤巍巍又撑着地面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捡起一块石头,朝野兽砸去。
嘭得一声,一只野兽被砸倒,兽群瞬间被激怒,朝她蜂拥而上。
她再次被击倒,躺在地上,任由野兽啃咬,她听见了自己的皮肉被撕下来的声音,她透过兽群的间隙看到窄小的天空,天空上有飞鸟度过,不知道去往何方,她忽然觉得死亡或许也是另一种新生。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有人甚至咒骂起来:“说好的根骨绝佳呢,也不过如此。”
“凡人修炼本就闻所未闻,当然是艰难,可总不能因为艰难,就放弃殿下的长生谋划吧?”
“罢了罢了,原本最看好的一个也不行,都滚去给孤继续寻人。”华服男子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一阵喧哗。
“快看,快看!那处起了一柱白色的光,兽群也退开了!”
众人猛得回头看去,只见镜一所在之处确有一柱白光直冲天际,像是连接上苍的天梯,华服男子愣了一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孤终于要长生了,孤终于要长生了!”
座下齐齐跪拜:“恭喜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与天同寿!”
“赏,通通都赏,猎场里还活着的人也都放了!孤今日心情好,要大赦天下!”华服男子几欲癫狂,在雪中乱舞。
没有人骂他,也没有人嘲笑他,所有人都很开心,唯有在冰天雪地里躺着的镜一,她才知道自己只不过从一个深渊到达了另一个深渊。
她听见耳旁有人在喊她,她听不清是谁,可是谁她都不会相信了,她再也不会祈求别人来救她了,她像发了疯一样朝周围围着的人咬去。
“镜一镜一!”白榆看着她将人咬伤,连忙跑了过来想按住她,可那些围着的村民比他更快一步,拿着木棍就要往她身上砸。
他心中一紧,上前一个个撂倒行凶的村民,欲上前抱人,可眼前的人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只一直喊着:“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