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食尸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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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有独特的气味，周微不怀疑谎言拥有和其相似的特性。
他怀疑的是，眼前这个和程芥熟知，显然带着某种目的的男人，真的能闻出来他说了谎吗？
人的嗅觉应该没有那么灵敏。
少年沉着地看向他，眸子幽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可以让开一下吗？”
“该回答的问题我都已经回答过了，如果你还有疑问，可以去看其他人做的笔录。”
男人咂了下嘴，发出一声很轻的，几乎能被认为是幻觉的“啧”声。
“同学，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戒心太强了？”苏掷轻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解释自己没有说谎吗？”
他同样注意到了少年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好奇或惊讶。
哪怕苏掷轻可以轻松判断对方那张脸是再明显不过的东方面孔，那头银发没有任何后天染色的痕迹，也并非是先天的白化病人。
世界上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否认自己有探究少年身上奇异之处的欲/望，但在更重要的线索面前，他这点个人兴趣实在微不足道。
前者关系到整座城市，甚至更多人的安危。
他确实没有闻到谎言的气味，他闻见的是，异种身上特有的那种腐败。
淡到几乎不存在，但少年身上沾有。
假如来的今天不是苏掷轻，而是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他们都不会闻到。
“因为你的话很莫名其妙。”周微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还准备回学校拿自己的历史书，睡觉之前再恶补一点知识和常识。
他试图直接挥开男人的手，从警局离开，却对方力气比他预想之中要大上不少，手臂像贯注了沉沉的铁水，坚硬得如同岩柱，周微奈何不了他，他也没有办法轻松甩开周微，局面隐隐陷入僵持。
周微生出些许不悦，他钳着男人的手腕上，不动声色地加大力道，余光却瞥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的另一只手朝自己攻来，冲着腰侧的位置。
少年瞳孔骤然收缩，理智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一旁的程芥甚至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看见自己信赖的导师和有好感的新同学在警局狭窄的过道上打了起来。
而他能徒手制服异种，即使在调查员之中也赫赫有名的导师，在少年面前，居然勉强才能不落下风。
“身手不错。”
这场毫无端倪的试探由苏掷轻出手，也由苏掷轻结束。
他朝后退开半步，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的通道。
周微原本已经瞄准了男人的咽喉部位，小腿肌肉紧绷，随时可以跃起，掐住，或者直接捏碎对方的喉骨，见他如此，同样也停下来。
“谢谢，以前少年宫教过。”少年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震惊，干脆回答。
苏掷轻泄出一丝气音，莫名想笑，问他哪里的少年宫教练这么厉害。
他方才观少年拳脚，发现有点古武流派的影子在里面，但又和目前已知的那些完全不像。
这是一个身上藏着很多秘密的少年。
苏掷轻的试探失败了，又没有完全失败。
欺吓不管用，武力同样没达成震慑，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没有半点怀疑过吗？”
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兀自出声。
“为什么玛雅人会留下世界毁灭的预言，而各国的神话之中，几乎都有过关于洪水的记载；人类文明的奠基人，科学的先驱者，晚年又为何会试图推翻自己的所有研究成果，去证明上帝真实存在......”
“再比如为什么你出现在医院十楼的时候没有半点声音，摄像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录到过凶手的样子，明明他当时就在房间里，或者，他是怎么从你眼前凭空消失的？”
周微脚步停顿了一下，思考在这里将男人，或许还有程芥一同灭口，而不引起任何动静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推测出来这些的。
有些人，比如侦探，总是有很强大的联想能力，仅通过只言片语就确认现场发生了什么，没必要太惊讶。
周微知道他们恐怕在找洛斯特，是负责处理那些明显由非人类生物犯下的案件的专员。
他并不想被牵扯进去。
更何况他和洛斯特关系微妙，这种情况下，透露自己见过洛斯特绝非什么明智之举。
周微可不希望某天上课的时候，会有一群和程芥，还有男人来自相同地方的人突然闯进教室，用杀人之类的罪名逮捕自己。
可惜他现在做不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男人倒在自己面前。
警局内的摄像头数量也比医院要多，动手会被拍到。
“你有什么目的？”周微没有回答他，而是选择发问。
“拯救世界吧。”苏掷轻耸了下肩膀，“谁知道呢？”
“我果然不擅长应付你这种戒备心过强的小鬼。”
他低低嘟囔了一句，随即又重新抬起头，笑着冲少年摆了摆手，“如果你想解开心里的疑惑，就跟我们一起去学校一趟吧？眼见为真。”
“不用。”周微拒绝了他。
他拿完历史书就回去，不会在学校过多逗留，更没兴趣了解他们会在学校里做什么。
少年没有再关注被自己甩在身后的两个人，走出警局，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打车回了学校。
天穹是静谧的黑，学校大门紧闭，门口的警卫室里也没有人值班，整座学校静悄悄的，没有一处亮灯。
周微决定翻墙。
少年轻巧地跃上校门旁的栏杆，落在草丛里，没发出半点声响，轻盈得像猫。
他把晚上要用到的书都放进书包，走到教室门口，又重新折回，把地理书和夹在资料里的地图册也一并装了起来。
他翻书的速度足够快，看过就能记住，既然已经翻墙回来取课本了，不如一次性解决。
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少年听见不远处传来尖叫声，隐约耳熟。
他知道程芥和那个男人也要来学校，离开警局，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特地透过窗户确认过他们并没有马上跟着出来。
拿完课本他就会离开，他们不会在学校里遇见。
可声音确实来自程芥。
——他和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到的？从学校另一边的门吗？
周微犹豫一瞬，心头划过诸多疑惑，不自觉加快脚步。
可惜他仍慢了一步。
在行走的动作变为奔跑之前，那股动静就追了上来。
最前面的是程芥。
他身后则跟着七只身形佝偻，脸部形似犬科动物，狭长且怪异的生物。那些生物伸着长长的爪子，身上长着霉菌，在清淡的月光下，皮肤又有一种类似胶皮的质感。
它们嘴巴大张着，发出“嘶嘶”的古怪叫声，腥臭的涎水不断从粗黄的獠牙上低落，越是靠近，那股属于食腐动物气味就越明显。
周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程芥也终于看见了他，表情更加惶恐了，眼泪汪汪，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大。
程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aq
他从操场过来，往教学楼的方向跑，是因为这里障碍物比较多，可以给他提供喘息的余地，借助障碍物吗，他可以将这群食尸鬼逐个击破。
程芥没想到周微会在学校。
食尸鬼全部被引了过来，现在调转方向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他只能喊周微快跑，在引起食尸鬼的注意之前离开。
时间跳回五分钟以前。
程芥跟在苏掷轻身后，从炼金部门最新的研发飞行器上跳下来，在学校操场上降落。
一中的操场暑假新翻修过，面积比原来扩大不少，操场上方新修了观众台。观众台下方则有一间用于堆放运动器材的储物室。
但自从高三学生提前开学，并陆续反应晚自□□是听见奇怪的声音，操场上有疑似动物的影子开始，早操就遭到了取消，这间储物室也没有再被打开过。
门上还封了一层又一层的黄符，似乎是为了封住什么。
不过程芥来的时候，不仅是黄符，就连两扇木门都已经被完全抓烂，上面纵横沟壑，隐约可以看到利爪的痕迹。
“......教授，这里好像不止有一只食尸鬼。”程芥仔细端详没有变成木屑的小半扇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它们的爪痕并不相同，数量初步估计为三只。”
他找到了那个食尸鬼挖出来的洞口，打开手电，试图目测它的深度。
“几十年前，这里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坟场。”苏掷轻不紧不慢地纠正道，“居住在下面的食尸鬼不是三只，是一小群。”
“好好表现，我会给你实践报告打A+。”
程芥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敬爱的教授重新跳上炼金飞行器，离开之前，朝地下丢了瓶已经拆开的诱导剂。
地道不深，几乎下一秒，程芥就听到窸窸窣窣，什么东西爬行的动静。
地上那罐还在往外喷洒气体的诱导剂引出了食尸鬼，食尸鬼看见了还处于茫然状态的程芥。
它们是食腐动物，但并不意味不会袭击人类。
身上沾着诱导剂的程芥成了这群食尸鬼的攻击目标。
他的格斗一直是弱项，身上子弹的数量也有限，权衡之下，果断选择迂回作战。
就是有点考验心脏。
......还迂回到了新同学身上。
周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朝校门跑去。
然而已经有食尸鬼注意到了他，缀在队伍最末尾，身形更小的那只调转方向，选择了在场的另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猎物。
程芥想过去帮忙，但他身后同样还缀着六只食尸鬼，只会给少年带去危险。
他咬了咬牙，只好边跑边大声向教授求援，试图让苏掷轻出手帮忙，他觉得苏掷轻不会不管的。
苏掷轻确实没有离开，而是踩在小型飞行器上观察学生的实践水平，也为了防止对方真遇生命危险。
男人看见了少年，也当然听到了来自学生的呼救，却没有马上跳下来。
他想知道周微接下来会怎么做。
周微跑开一段距离后就停下了，刚刚他跑开不是为了逃命，而是避免有更多的怪物注意到自己。
他转过身，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起怪物的样貌，没有即刻做出行动。
他已经发现怪物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从结构看，主要靠利爪和獠牙进行攻击。
程芥一个人都能应付好几只，他口中的“教授”只会更厉害。
而他在警局，凭借肢体本能和对方动手的时候并没有落后对方多少，甚至隐隐要压过对方一头，对付面前的怪物应该不难。
怪物逐渐逼近，弯钩般的利爪上寒光闪烁，少年心中想的却是：我想不起来名字，但我应该还挺熟悉这种怪物。
我知道它们的爪子和牙齿具有传导性，可以磨成粉末使用，也可以在进过处理后直接在上面雕刻魔纹，作为护身符之类的小饰品。
有人教过我。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想起来，具体要怎么做，但是我可以先杀死这只怪物，把它的爪子和獠牙拔下来试试。
少年目光闪烁。
他准备出手，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枪响。
子弹直接洞穿了怪物的脑袋。
周微抬起头，发现在警局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踩在类似滑板的东西上，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吓到了？”
苏掷轻从少年略显古怪的目光中得知了答案。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
他从炼金飞行器上跳下，轻轻甩了甩手提箱，齿轮转动的咔嚓中，手提箱像积木那样展开，组合，变成了原先的两倍大小。
苏掷轻将滑板反复对折成纸张大小，打开箱子，将其放了进去。
而后，他又重新抖了手提箱两下——周微注意他在抖动手提箱的时候，拇指按住了什么地方。
手提箱眨眼又恢复成了原本轻巧的样子，流畅得像一场魔术表演秀。
“追着你的怪物叫食尸鬼，最常见的异种之一。它是阿拉伯传说中的鬣狗变作的恶魔，印度神话所谓的毕舍遮......也是东方鬼怪故事里常见的僵尸。”
“神话传说或许夸张，但它们曾经发生，真实存在。”
“表面上，人类的历史是不断摆脱蒙昧，破除各种各样的迷信，走向文明的历史，但实际上，人类和异种的战争从未停止，只是化作暗流，涌动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之下。”
苏掷轻挑了挑眉，“那些信奉古老之物，信奉不可名状之物，散播恐怖，制造慌乱的异种无时无刻不在威胁我们种族的生存。”
周微目光仍停在那只小巧的手提箱上，在隐约的枪声里，他听见男人这样开口：“每个国家都有专门的处理异常，隐瞒异常的组织，而我们像我们这样猎杀异种，与之对抗的人，则被统称为调查员。”
调查员听起来也很耳熟。
“和我没有关系。”少年将目光重新放到倒下的食尸鬼上。
他对那只手提箱有一点兴趣，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有关系的，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苏掷轻说：“你的学校前身是一座巨大的坟场，而它们就在地下的墓穴沉睡。操场的翻修打扰到了它们的安眠，所以在暑假快结束的那段时间，你们的学校总是会发生一些很奇怪的事，半夜的鬼影，奇怪的叫声......这些都来源于食尸鬼。”
“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校长在巡视操场的时候发现了它们活动的踪迹，联想到了和僵尸有关的传说。他害怕学校出现事故，连带自己也地位不保，以顺应减负为理由取消了你们的晚自习，开始四处找大师求助。”
“他找上了异种调查局的成员，我们的伙伴。”
“即使你很厉害，并不害怕这样的低级异种，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们不行。除了食尸鬼，这里还有其他的危机，可能某一天上学，你会发现自己熟悉的人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你已经接触过真实，你大可对真实视而不见，装作一切未曾发生，从容离开，这是你的自由。”
说到此处，苏掷轻突兀停顿了一下，“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走进去，并为死者阖上眼睛呢？”
周微终于想起那个在病房做出的，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动作。
他没有想过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以沉默回答。
苏掷轻也没有继续开口，他言尽于此。
静谧之中，带着踟躇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
“......可是教授，周微和我一样，都是才转学到这里的。”
匆匆结束战斗，赶过来确认新同学安危，无意中听见他们对话的程芥语气弱弱。
也就是说，刚刚苏掷轻的某些话.....根本不成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食尸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