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平行理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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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只是出门参加了朋友之间的聚会。”
周微替自己辩解。
少年感到一点难堪，道：“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出门了。”
没有事先告知塔维尔的确是他自己的问题，在老师和朋友之间，他本能还是想选择老师。
然而那道目光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连认错都无从认起，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在青年的注视下一桩一件，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坦白出来，连细节都不敢放过。
七点半，出门，八点遇到赵解，同赵解寒暄，得知几个同学因为公然支持“反动”分子被缉拿入狱的消息，今天集会推迟，内容估计也会从讲解共产思想变成如何将同伴保释出来，想办法送他们离开这里。
虽然外面也不安全，但这种环境下，他的家人想让他去外面读书，某种意义上是规避风险的决定。
周微又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人是夜里被逮的。
赵解估计是因为他们前不久才和一些先生接触过，又比较活跃，经常组织宣传，所以才成了目标。
他了解自己的同伴，知道他们都是很坚定的人，不会轻易动摇，也因此多了不少担忧。
既有对同伴的，也有对他们这个宣扬先进思想的学生组织的。
他是特地过来通知周微新的时间和地点的，说完便步履匆匆，擒着伞走了，只余下坐在早餐铺里的周微。
周微喝完带着腥味的豆浆，在铺子里坐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转了个弯。
他知道牢房在哪里，之前熟悉这座城市时曾在附近经过，听到过里面传来隐约模糊的惨叫。
这个年代强权就是法律。
心怀理想，炽烈纯粹的人，总不能因为和特务们的暗杀对象接触过，或许知道他们的行踪，不明不白死在牢狱里吧？
所以他去救人了。
救人的过程相当顺利——他会的法术很多，身手同样了得，并不惧怕这个年代的枪械，而且看守在他不算多严密，最起码没有之前闯过的那个地下教派严密。
这个年代还没有摄像头，盯梢基本全靠人力，那几个学生没有受太多伤，行动能力还在，乔装一番，便消失在了往来的人群里。
确认他们身后没有特务跟着之后，周微也放心丢掉了随手买的面具，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准备顺路去附近那家很好吃的面馆犒劳一下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参加了集会。
说到这里，少年停顿了一下，某个有些荒谬的念头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忍不住啮住自己的下唇，“……您说的多余的事，是指我救了那几名学生吗？”
青年没有回答，但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微那种不解和困惑更强烈了。
塔维尔不喜欢他参与到所谓的“俗物”之中，更不是那种因为学生见义勇为，路见不平就开口夸奖，予以褒赞的性格。
莽撞也好，天真也罢，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批评，训斥，甚至是教训的准备。
他没有想到，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救人会是“多余”。
连正确或错误都不需要评判，没有任何价值的多余。
理智告诉周微他此刻应该认错，就像以前不小心第二次弄错了某个步骤，或是材料萃取得不够完全时那样。
不许逃避，时刻反省，这是塔维尔对他最基本的两个要求。
可是要反省什么呢……？
周微无法说服自己，今天早上所做的事情是多余的，人命永远都不多余。
少年抬眸，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在老师面前表现出顺从。
“塔维尔老师，我不认为这是件多余的事。”
他坚定地说，“虽然我做得可能不是很对，甚至给您带来了麻烦，但它不是……”
“——它是。”
毋庸置疑的语气打断了他。
“反省，认错，然后保证永远不会有下一次。”
青年居高临下，不带任何温度地开口，“在我真正愤怒之前。”
“……”
周微徒劳地嗡了嗡唇，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嗓子眼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不自觉睁大了眼，迷茫中显现出一种纯然的委屈，又像第一次面对猎人獠牙的小兽。
他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
塔维尔连解释都不愿意听。
“可……”
许久，周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狼狈地错开了和青年对视的目光，“……老师，我可以认错，我做得的确不够好，欠缺了很多考虑，但是我不能向您保证。”
“下一次，下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选择救人。”
“这里是我的祖国。”
“……我知道这里将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让它变得稍微好一点。”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周微清晰地意识到他弄砸了原本的计划。
但从青年的态度来看，即便按照原本计划，一点一点袒露，恐怕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最多减掉认错保证的流程，该不准的还是不准。
“老师，我来自一百年后的未来。”
少年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我知道再过几年这里会发生战争，会死很多人，以很惨痛的代价获得胜利。”
他有点伪善，心胸也不够广阔，没想过自己能扭转乾坤，改写史册，创造出一个多么光明的未来，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一些事。
比如在战争开始前救几个学生，帮忙传递部分消息……类似的举动会让他感到心安。
他不敢去看塔维尔现在的表情，死死抿住了唇，努力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那句“我今后或许还会给您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对此感到抱歉，也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就算您决定不认我这个学生，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并非威胁，周微发自内心这么想。
即便塔维尔和他断绝关系，塔维尔依旧是他的恩师。
等一切尘埃落定，假如他那个时候还活着，他一定会好好去道歉，鞍前马后地报答青年。
——他的任何念头都瞒不过塔维尔。
这段关系的主导者从来都是祂，作为学生，少年没有任何拒绝和擅作主张的权利。
但这是之后才需要计较、给予教训的想法。
眼下更重要的，是让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场名为“人性”的测验中，兼出题者，考官，阅卷人一体的伟大导师决定给予自己的学生一次机会。
他从来都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不够了解规则，尚未明晰人类介入历史要付出的代价。
就当是欣赏，或是仁慈吧。
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这样想。
祂并不介意自己看好的学生扭曲时空，改写历史，介入因果。
就算整个宇宙覆灭，在时空之主眼中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权柄范围内，祂不介意赐予自己宠爱的学生一些小小的特权，作为褒奖，作为某种象征。
然而——那应该是在久远的时光后，由祂指引、教导的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某个不必要存在的目的，做毫无意义的多余之事。
“看来你没有意识到，你在有意干涉历史。”
塔维尔不紧不慢地开口，“原定轨迹上，那几个人会因为你认识的、所谓的‘朋友’打点不及时，在牢狱中死亡。”
——可是我就生活在我概念中的历史里啊，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干预才对……？
周微一时震惊，居然忘记追究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或者说，“没想到追究”更合适。
塔维尔在他心中的形象过于高大了。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其它任何一个披着人皮，拥有非凡魅力的生物，自然也没想过青年并非人类这一可能。
“你之前的举动还不足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和疑惑，解释，“‘历史’本身会做出修正。”
“……然而我这次救了原本应该死掉的人，他们还活着，他们会影响与之有关的人，带来蝴蝶效应。”
周微迅速反应过来，总结道：“我会对历史造成影响，改变某些既定事件的结局。”
声音带着点颤。
塔维尔注意到，尽管这个认知让少年的身躯微微颤栗，可他的眼中的光彩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
“老师，如果操作恰当，我可以改变历史，掌握它的走向，让它按我希望的那样发展，对吗？”
如果是这样——
要是真的可以——
他是不是能，阻止某些惨案？
……他实在是一个冥顽不化的学生。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人类对时空的认知过于有限。
塔维尔不着痕迹，轻皱了下眉，“只会引发所谓的‘平行世界’。”
周微沉默，比之前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完全理解并接受了这句话。
他希望改变A，但实际上只制造出了一个A的镜像，原本的A依旧存在。
他无法改变什么。
——就算是平行世界，那也是你的国家，你的同胞啊。
有道很细小的声音在他心里这样说。
“你还无法承受干预历史的代价。”
青年冷冷地开口，“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他在陈述事实。
也在警告。
“……您会和我断绝师徒关系吗？”
挣扎许久，周微悄声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平行理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