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Paradise（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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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微从循环往复，却始终无法被记住的噩梦中醒来。
室内一片黑暗，手机屏幕微微亮起的荧光格外显眼。
“早上好，方舟为您报时：现在的时间是5:35:19，您可以稍微再休息一会。”
密大尚在沉睡，从教职工宿舍到教学楼和图书馆，只有零星几点路灯亮着。
他随手将头发束好，打开灯，拿起那本被放在床头，几乎有11英寸厚的《炼金术大全》，一页接着一页，一目十行地翻了起来。
八点，方舟的提醒服务准时上线。
“今天食堂安排的早餐是意式，除了咖啡，还有鲜榨果汁可以作为饮品提供，建议您在9:00:00之前出发。”
阳光穿过过明亮、整洁，不见一丝杂垢的方窗，轻柔地笼住了少年的半边轮廓，更显出几分纤细，仿佛随时都会消融在清晨熹微的空气中。
周微头也不抬，极为自然地翻过一页，完全没有理会来自AI的建议。
少年长睫低垂，在书页上烙下一小片专注自然的光影，似乎丝毫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方舟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B332234号学员通过方舟给您留言，邀请您有空去他的宿舍做客。”
“此外，B332234号学员同样提醒您注意宿舍内物资补给，向您推荐了位于阿卡姆镇的小型连锁超市，请问需要我现在给您发送坐标吗？”
——昨天他虽然留下了那张便利贴，但的确没有主动添加程芥。
程芥想联系他，的确只能通过方舟。
少年视线在即将翻过的那页书籍上多停留了一秒。
“......不需要。”
稍顷，他这样回答。
看完《炼金术大全》，已经接近中午。
利用元素之间的转换特性及等价交换的原则，周微成功用一从池清水交换了两片面包，作为自己的早餐，还有午餐。
“您这样会导致营养不良和低血糖。”
方舟说，“今天食堂有华国特色菜和米饭提供，如果您不想出门，可以使用外卖服务。方舟将会为您联系校工配送。”
“我已经吃过了。”
少年半抱着书，神色淡淡。
出门还书之前，他随手找出程芥的账号，发送完添加申请后，干脆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理论上，方舟无处不在，这个举动并不导致它无法通知、建议、传达。
但周微还是这么做了。
他只是在单纯的表明态度。
以利亚恰好在校长室。
少年进去的时候，男人正站在二楼的旋转阶梯上，在浩瀚的库藏中搜寻着什么。看到周微，他有些惊讶，尤其是在得知少年是过来还书，而非求教之后。
一连串问题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解答，惊异之余，以利亚难免有些复杂，“我还以为你至少要花半个月才能完全掌握。”
想了想，少年半是认真半是随意的回答：
“或许因为我格外热爱学习。”
“且知识同样钟爱你。”
以利亚的回答同样风趣，“希望本学期结束，我可以在邮箱里看到你的满绩点成绩单——这样，颁发校长奖学金的时候，我就有借口从私库里给你挑一件额外的奖品了。”
“那么，你接下来还有其它的安排吗？”他没等少年回答，话锋一转，问道。
周微摇头：“目前没有。”
“陪我这个老人家散散步怎么样？外面天气不错，很适合活动筋骨。”以利亚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发出邀请。
“校内，还是山上？”
“跟上就好。”以利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以利亚原本就有带少年去参观那里的打算，作为正式开学后的特别培训。
然而，在已经有所预期的情况下，对方的优秀程度依旧远超他的想象。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混乱和疯狂，越是接近真实的知识，就越考验理智与接受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深入炼金术的学习。
在精神不够强大的人眼中，炼金矩阵上的精密繁奥的符文是一条又一条獠牙大张，扭曲蠕动的致命毒蛇。
可学习这些知识对眼前来自古老国度，身上藏着重重迷雾的少年而言，简直如同呼吸一样轻易。
那句受知识眷顾，并非以利亚的玩笑，而是发自真心。
他本就看好周微，现在也只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添了几分欣赏，又发掘出一些少年身上的美好品质。
这样离谱的吸收速度和领悟能力，换做其他学生，早就已经沾沾自喜，找不着北了，少年却依旧理智。
在这个年纪，能做到宠辱不惊，八风不动的人着实凤毛麟角。
以利亚记得华国有句古话，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些事情，提前让少年知道也没什么。
男人神色轻松地从握住二楼旋梯的扶手，直接从上面翻下，“走吧，我们出发。”
跟在那道西装革履的背影后面，周微有些摸捉不透他的深浅。
再怎么加速，他和男人之间的距离都是恒定的。
不同的是，和以利亚的游刃有余相比，他后面已经渐渐有些吃力。
“年轻人还是要保持锻炼。”
最终，他们在学校钟楼的电梯前停下，以利亚不疾不徐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炫耀，“我年轻的时候，每天都会进行二十公里的负重锻炼，现在，即使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棺材，每年隆冬腊月的时候，依旧能不借助任何工具，横渡密歇根湖。”
男人掀起用以显示楼层的电梯屏幕，俯下身，将脸凑上去，而后，在“虹膜验证通过”的提示音中，扭过了头：
“当然，营养也很重要！方舟在报告上提过你今天还没去过食堂，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放心，我们有特地聘请华人厨师，他们的宫保鸡丁特别正宗！”
这和厨师是否地道没有关系......我的体力的确不太够用。
少年还算冷静地想，内心无动于衷。
但他依旧冲以利亚点了点头，道：“感谢建议，如果有空，我会去的。”
说话的功夫，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以利亚率先走进去，提醒：“站好，可能会有点快。”
周微刚刚站定，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电梯飞速向下坠落！
坠落的过程续了数分钟之久，最后，在剧烈的晃动中，一切归于平静。
门重新打开了。
映入少年眼前的，是一片苍莽绵延的绿色。
“欢迎参观Paradise。”以利亚介绍道，“或者，用更精准的指代词汇来说，它既是大众认知中的——”
他突然停下来，看向身侧的少年，似乎在等待什么。
“Eden，伊甸。”周微轻轻开口。
Paradise意为天堂。
现代，天堂和伊甸通常被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追溯源头，在原始伊朗语，古波斯语中，这个词原本就是“围墙”的意思，乐园之墙，天堂之墙。
他偏过头，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某些古代教派记载中，它从世界诞生之初就被创造，将在时间尽头出现，是辉煌之园，永生之园。”
“历史会自行完成，一切都将归于虚无，而伊甸，即人类最初及最终的目的地。”
少年重新看向前方，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空间，神色淡淡地总结，“我们现在在学校地下。最初，这里可能被用于建造应急避难所，但现在，我想它应该是用于应对某些极端事件——比如大陆沉没，陨石冲击这些的最终措施。”
话音未落，以利亚的掌声便响了起来。
男人的掌声在显得空阔的地下空间传出去很远，“分析得很好，这里的确是应对世界末日而建造。如果我是你的任课老师，我会毫不犹豫地这门课上给你A+的评价。”
他掀开从上方垂落，几乎遮住大半视线的藤蔓，走出了电梯，“这里只是伊甸的生态区，既然是散步的话，去风景好一点的地方肯定会更合适，你觉得呢？”
周微落后他半步，没有回答。
他在飞快统计眼前见到的植物种类。
“这里的被子植物样本超过十三万种；裸子、蕨类、苔藓、藻类、真菌、地衣、蓝藻植物，包含细菌在内，共计四万余种。”以利亚上前数步，在突然从树上垂落的半截森蟒面前停下，“动物样本共计一万种。”
“它并没有最终建造完成，样本数据还在不断更新，在冷冻区，我们同样储存了它们的种子，以及动物们的精卵。”
巨蛇森冷的蛇瞳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最终，在那股莫名的威慑下选择了让却，缓缓退回繁茂的枝叶之中。
“也包括人类？”少年问道，“人也是动物的一种。”
以利亚深深凝视了他一眼。
“包括。”
“很多教派都预言过世界末日。”少年眸中划过一抹思索。
他组织好语言，“或是没一切的洪水，从天而降的火狱；或是颠倒山岳的地动，撕裂空间的风暴与雷霆。”
“但除了已经可以假定曾经发生过一次的洪水，现有的文献，并没有任何关于末日的二次预言。”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以利亚道，“我们在不断进步，但强大异种活跃的频率一个世纪更比一个世纪频繁，对于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趋势，我们始终带着某种悲观的态度。”
“方舟正式上线后完成的首个计算模型，就和世界末日有关。”
他停顿数秒，宣布了这样一个消息：
“方舟判断，世界末日在本世纪到来的概率为100%，可能在数十年后，几年后，甚至可能是下个月，或者明天。”
“从那个时候开始，密大就开始了伊甸的建造。”周微推测，“整个伊甸的地下系统由方舟负责？”
神俊、雄健的白色巨虎从草丛中扑出，奔至少年跟前，又猛地刹住。
它乖巧地趴下，打了个滚，露出雪白的肚皮，轻轻用爪子勾上少年的裤脚，不停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似乎在邀请他摸上去。
周微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跟上了以利亚。
“你想问在世界末日已经发生的前提下，伊甸要如何运转？”
以利亚抬起手，指向穹顶那轮璀璨的人造太阳，“整个伊甸的系统都建立在方舟上，由方舟单独提供能源。”
“方舟的确是科技的产物，但他的来历和异种，甚至是所谓的神代有关。”
“即使现有的供电系统完全毁坏，方舟依然有能力保障伊甸继续运转......终末到来那天，他会尽可能为校内师生争取撤离时间，确保更多人进入地下。”
“你害怕吗？”他问。
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吗？
周微摇头，否认道：“我只是无法理解。”
“——既然世界末日迟早会降临，为什么不制造更多伊甸？”
“方舟不可复制。”以利亚声音沉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大概率无法撤离到伊甸。”
“理论上，只要能进入学校内的各个电梯就是安全的，但根据方舟计算，我们的炼金矩阵支撑半分钟的概率为96%，一分钟的概率为31.4%，两分钟以上的概率是0%。”
“没有意外？”
“没有意外。”以利亚拐了个弯，“直接导致末日的原因只有两个，曾经降临在这颗星球上的主宰苏醒，或是更强大的存在从外界降临。”
“如果是前者，我们的时间当然会更充裕，甚至可以组织救援，养精蓄锐，发起反抗。但凡事都要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人类有限的精神无法承受降临者带来的威压，孱弱的□□同样无法撑过异变，尽管有些残酷，但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不知为何，周微总觉得他的话并非完全准确。
直面所谓的“神”时，人的精神的确会彻底崩溃，变为一堆蠕动的碎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外。
不过，那应该是不太好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
少年目光短暂放空了一瞬，又迅速恢复焦距，“......所以，冷冻库才会储存人类的精子和卵子。”
这里以伊甸命名，而非方舟。
因为现在的人类不是它的乘客，也并非它的服务对象。
它并非最后的退路，而是为有那么一丝延续可能的后代留下的......遗产。
“你害怕吗？”
以利亚重复了一遍问题，“即使你再怎么强大，面对高阶异种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不必像多数调查员那样同绝望和疯狂为伍，死亡的阴影却依旧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甚至会在你最得意，最辉煌时降临在你的身上。”
“周微，你害怕吗？”
“死......吗？”
少年静静抬眼，瞳眸清冷，目光锐利，犹如一柄无鞘、不还的利剑。
即便是被誉为活着的传奇，世上最强之人的以利亚，也在这一瞥中产生了片刻心悸。
“我认为，世上远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他轻声道。
周微觉得，自己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好像没有。
以利亚怔忪片刻，惊讶过后，随即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
以利亚毫不掩饰眸中的赞赏：“没错，的确如此！放弃，屈服，丧失信仰......这些才是最可怕的。我们知晓命运，紧紧把握住它，并非是为了获得它的垂怜，祈求奇迹的发生，而是为了继续向前，追逐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直至某个时刻来临，狮子般咬住它的咽喉！”
他需要的，正是哪怕世界末日，在最后的那一刻来临之前，都不会停止战斗的接班人。
“我现在更加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超越我这个垂垂老矣，将行就木的老人，比肩神话中的那些传奇，成为历史上最优秀的调查员。”
哪怕以利亚现在还不知晓少年心中潜藏着什么样的信念，又因何而战，但他已足以断言这点。
人类极为短暂有限，又自命不凡目的生物。也正是因为其短暂有限，试图以有限寻求无限的人往往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心里状态正常的前提下，很少有年轻人能如此平静淡然，不带丝毫的惶恐与畏惧，谈到“死”。
也不是所有人在知道世界末日的确存在，且随时可能发生后，能保持一颗寻常之心。
至少以利亚十七岁的时候远做不到。
男人在原始森林尽头停下，指向某条深邃黝黑，望不到尽头的通道，“方舟的机房就在这个方向，要陪我这个老人家进去逛逛吗？”
之前在说到整个伊甸都由方舟维持的时候，周微就猜测方舟的机房同样在地下了。
他并不意外。
但尽头的隧道不止一条。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向了另一边：“这里是？”
“部分文明结晶的备份，我们的地下图书馆。”以利亚看出他对这里更感兴趣，率先走了过去，“末日发生后，方舟会全力保障伊甸运行，不再作为多功能系统存在，检索功能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虽然大概率只会遗失一些无关信息，比如你我，比如更多的普通人......但做最坏的打算总没归有错。”
隧道尽头，以利亚推开门，“这里储存的除了我们的发展的历史，还有本身就蕴含某种力量，可以直接作为传承的法术孤本。”
孤本中一部分曾经是他的珍藏。
毕竟，如果将来真有生命顺利在方舟的温室里诞生，平安长大，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比现在还要严酷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世界。
周微有些好奇。
“这些孤本不允许翻阅，更不会外借。”
以利亚打消了他试图借阅的念头。
“包括这本？”
周微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几乎是崭新的精装书籍，书脊上，烫金的书名和作者名闪闪发亮。
《种族起源和真相》——以利亚·莱恩。
“眼光不错。”
以利亚挑眉，“尽管这本书的内容以尚未被证实的揣测为主，对文献的解读也背离现在的主流，可它的确是我的心血集大成之作。”
“只有一本。”
他带着点残忍地开口，“好消息是，你可以在这里看完它，但也有个坏消息——我恐怕现在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
“你应该不会忍心让一个老人家挨饿吧？”
周微：......
他在想，要是自己点头并回答忍心，以利亚会不会直接动用权限把自己踢出去，并小气地不再向自己开放校长室的借阅权限。
不过，以利亚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男人自顾自走出了书库，“刚好，今天的菜谱上就有我和你推荐过的宫保鸡丁，既然有空，就一起去看看。”
少年只好重新将书放回去，跟上。
和来时那场暗中的竞速不同，回去的路上，以利亚明显放了不少水。
两人几乎同时迈进那架电梯。
“晚上十点半，后勤部会进行一次电力检修，停电一小时，方舟的虹膜验证功能也会临时关闭。”
呼啸几乎将男人不经意的提醒完全掩盖。
少年顿时心神领会，心照不宣地，和他用余光对视了一眼。
他发现男人此刻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作俏皮，唇角弧度也不自觉跟着朝上扬了扬。
一个小时，算上来回的时间，也已够他把那本书翻完了。
*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图书馆需要刷卡才能进出。
而周微的学生卡在宿舍，和校服放在一起。
用过晚餐，婉拒了来自校长的，一起看007电影的邀请，他决定去图书馆打发掉这段时间。
课本已经看得七七八八的情况下，周微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准备某些课程的结课后需要提交的论文了。
他回到宿舍，披上校服外套，重新出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晾了方舟一整天。
少年捞起沙发上的手机，瞥了眼屏幕，将其放进口袋，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新消息，也就是说，他的好友申请到现在都没有被程芥通过。
“程芥呢？”
他问方舟。
“检测到B332234号学员目前的坐标，43′21′29″N，31′43′1″W。”
方舟回答。
这是大西洋上空的坐标。
周微立刻反应过来，“让学生配送那么重要的武器？”
“校内后勤专员数量低于安全值，无法保障运输。”AI解释，“上午10点23分45秒，学员B332234号领取了方舟在校内论坛发布的A级任务。”
也就是说，这趟行动中只有程芥一个学生。
少年沉默数秒，问道：
“......帮我计算一下他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不大。”
“临海市信号干扰较为严重，方舟无法完成监控覆盖。”
方舟简短说明临海市目前的情况，并向他汇报了目前的伤亡。
洛斯特已经发现了调查员们，正在进行清理。
而本次用于对付洛斯特的底牌之一，最新出品的炼金武器，因为其特殊性，无法如同枪/械，炮火那样，由直升机空投到指定地点，只能面对面交付。
这意味着，负责运送武器的后勤专员必须进入临海市，在信号干扰严重的情况下确定同伴的坐标，甚至正面对敌。
“根据计算，学员B332234存活的概率是0%。”
AI不带丝毫感情地宣判。
“如果我也过去，他的存活率是否会提高？”
方舟没有回答，更不要说给出计算结果。
它好像彻底失去了信号，无论少年如何要求、命令，都没有再开口过。
是夜。
少年甩掉身后试图跟上来的白色大猫，站至生态区尽头。
他没有按照原先计划的那般，去看校长以利亚写的那本书，而是平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另一条黑暗的隧道。
那是方舟机房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Paradise（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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