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校长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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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落座于马萨诸塞州阿卡姆小镇几十公里外的山谷中。
舷窗掠过农田和新英格兰风建筑的残影，一路冲向油画般橙红渐变的森林，铁轨摩擦发出的轰隆声传出很远。
少年安静地凝视着舷窗，初秋的阳光中，丘陵地带的景色画卷般铺展，可他眼中却只能看见自己映车窗上的浅浅倒影，及对方潜藏在眼底最深处，那抹微不可见的迷惘。
随着目的地的不断接近，车厢中另一位乘客的情绪也跟着饱涨起来，频频扭头，不停朝向舷窗外面。
“食堂会提供下午茶，一直到下午五点。”
抵达波士顿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程芥本来想先带周微在附近先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再往学校赶，被少年拒绝了。
密大正式开学要到十月之后，只有等正式开学，往返的学生变多，列车才会恢复餐饮供应。
程芥还记得周微上课的时候突然不舒服的事，担心他太长时间不吃东西，胃会难受。
“正式的晚餐得到七点之后了，等会我们先去吃点下午茶吧？”程芥试探地发出邀请，“今天应该是焦糖布丁和苹果派。”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很好的旅伴——热情，开朗，又足够贴心，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聒噪。
周微不喜欢狗，但也不至于对这种生物过分苛刻。
他和程芥现在位于同一阵营，是同学关系，他没有非得拒绝程芥的理由。
何况，周微的确有点饿了。
少年略一颔首，转过视线，道：“可以。”
眼前黝黑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宛如得到了什么莫大的嘉奖一般，身躯也跟着不自觉前倾，几乎压上桌子，“那我们先去食堂，然后我再把你送到宿舍——方舟肯定早就分配好了，不过你的室友可能还没回学校，我们十月份才开学......”
等列车在校门不远处的站台内缓缓停下，周微已经了解到了好几十条诸如“副校长为了显得酒量很大，每次都用伏特加的瓶子装白葡萄酒”之类绝对无法从方舟提供的资料中获取的小道消息。
密大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贯彻丛林法则的严酷训练营。
不过，单纯就大学而言，少年认为这是一个应该会很有趣的地方。
很久之前，他应该也在哪里上过大学吧。
可能是还没开学的原因，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校园内部空阔而安静，立面对称的建筑群沐浴在辉煌灿烂的日光下，沉默威严。
跟在程芥身侧，少年一路穿过两侧植有红树林和草坪的开阔大道，踩着树叶投下的稀疏光影，转至满是低矮灌木的小径，才陆续看到格外零星的人影。
那些人应该都认识程芥，除了向他们招手外，有些甚至会特地跑过来打招呼，同时注意到周微这个跟在“程”身边的新生。
程芥娴熟地同他们寒暄，从食堂布丁的味道到假期，在下次有空一起采购或联机游戏的承诺中，带着少年继续向前。
周微还没有领校服和方舟提供实时翻译的专用耳机，程芥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总是会在重新用中文复述一遍，导致比平时多花了一些时间。
抵达食堂的时候，下午茶已经接近结束。
不过主厨同样和程芥关系很好，给他们多烤了几个蛋挞。
周微并没有向程芥解释自己能听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并辨认出他们属于哪里的语系和语种——好像他天生就应该知道一样。
如非必要，少年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事上浪费口舌。
简单垫过肚子后，程芥按照原本的计划，准备将少年先送到宿舍。
直到接近后山某片低矮别墅群，他才蓦然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被分配到了暑假竣工不久的那几栋混宿，而是教职工宿舍。
根据不完全统计，每年毕业选择留校的学生中，大约10%左右是因为居住条件过于优渥。
方舟的系统不可能出现问题，或许是因为那几栋宿舍楼还没有完全竣工，剩下有空缺位置的宿舍又都住着高年级吧——
新生还没有形成对真实世界的正确认知，确不适合和高年级混住。
估计是出于这种考虑，方舟才把他分到教职工宿舍，暂时和自己的导师住在一起吧。
程芥如此想道。
他有些好奇少年的导师会是哪位教授。
钥匙就插在别墅的门上，令人意外的是，屋内的家具几乎都蒙着一层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防尘布，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开门带来的动静令积载了不知道多久的尘灰重新雀跃起来，在空气中胡乱飞舞。
程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还是隐隐发痒。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外面放好，抬起手臂，将袖子往上撸了撸。
“先收拾卧室？快晚上了已经。”他走进落满尘灰的屋子，开始寻找清洁工具。
周微不置可否。
他其实没有东西需要整理，但程芥有两个行李箱。程芥的最优选应该是回到自己的宿舍，收拾行李箱内的物品，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程芥在客厅的角落找到了吸尘器和扫地机器人，还有一大瓶没拆封过的地板清洁剂。
他扭过身，看向站在门口，怀中抱着校服包裹的少年，刚要开口，便看到对方微皱着眉，在悠扬的铃声中掏出了手机。
“校长室怎么走？”
片刻过后，少年挂断电话，这样问道。
程芥一愣，随即，下意识回答：“我们之前路过的那栋红色小楼就是校长室，你从......”
“谢谢。”周微轻声打断他，“方舟发来通知，说校长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再见。”
“什......”程芥不自觉瞪大眼，瞬间被大量的疑惑填满。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少年是否需要自己带路，那道伶仃而瘦削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程芥反应过来，跑到门口，试图追过去的时候，附近已经没了少年的影子。
“那我也来大干一场好了。”他于是耸了耸肩，重新回到屋子里，拧开那瓶地板清洁剂。
*
周微站在办公室外，还没伸手去摁上面的门铃，便听到校长以利亚浑厚低沉的声音：
“周微？直接进来吧。”
相当标准的华国语。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看上去之前就已经迎宾的准备。
少年推开门。穿着西装，两鬓微微花白的男人坐在摆放于房屋正中的那张大理石办公面前桌，支着手臂，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食堂的点心怎么样？方舟说你喜欢甜食。”
“不是很甜。”周微摇摇头，打了个招呼，“您好。”
资料显示，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校长出生于上上世纪，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但男人看上去精神极了，风度矍铄，半点都没有源自棺木的陈朽气息，眼神更是雄鹰般锐利。
不过，比起校长本身，他更感兴趣的是这栋内部被完全打通的建筑。
书架几乎延伸到穹顶，方型螺旋状的楼梯沿着书架攀升，错落有序，藏书琳琅满目，比起办公室，这里更像是一间小型私人图书馆。
“姑且算炼金术大师的私人收藏？”伊利亚觉察到少年的打量，笑着开口，“除了某些孤本，其他你几乎都可以在图书馆找到。”
“谈话可能会持续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他示意周微但坐无妨，又站起来，走到身后的某个书架面前，抽出一份贴有封条的牛皮纸档案袋，将其推至在办公桌前坐下的少年面前，“介意我直接进入正题吗？”
“正题？”
“这里面装着你的个人信息，还有迄今为止所有的人生经历。”
伊利亚示意他将牛皮袋拆开，“有部分内容方舟应该在和你交谈时告知过你了。”
“它的确和我说过一些。”周微撕掉了纸袋上的封条，开始翻阅里面的文件。
实际上，这份资料方舟已经发过一份给他了，但伊利亚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我们一直在观察你。”伊利亚说，“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有人不太希望你和我们有更多接触。”
“——但这恰恰也为我们此刻的交谈制造了契机。”
他略微停顿，示意少年将那份档案翻到最后一页，“或许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他，或许潜意识中仍对他的存在留有一丝印象。”
谢见微。
少年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数据显示你的体格偏弱，有轻微的贫血和营养不良，各项指标基本达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这也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过目不忘，远超专业运动员的速度和体力......你应该很久以前就有所觉察了才对。”
不仅如此，还有更为强大，更为惊异的力量潜藏在少年单薄瘦弱的身躯之下，蓄势待发。
少年是这股力量的主人，但这股力量目前之于他，如同钥匙已遗失的巨大库藏。
他并不知晓如何应用，甚至可能不清楚有这样一座宝库存在。
“但我要说的是，你的力量不止于此。”
关于这一点，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比伊利亚更有发言权，“人的身体精密且脆弱，如果你不去驯服，使用它们，它们就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直至彻底将你摧毁。”
以利亚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肃穆且镇静地抽出一叠整齐的照片。
哪怕有封边保护，这组有黑白有彩色，明显拍摄于不同年代的照片边缘也已经开始泛黄，甚至模糊。
扭曲的人体，不断往躯干外拓张，形如黏菌的血液，所有的照片都具有相似的特征。
“密大的历史的确不够悠久。”伊利亚眸色沉沉，“但从人类有确切的文明记载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和异种进行抗争。”
忽地，他抬起眼，慕光犹如出鞘的利剑，“从来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强大。”
“想与恶龙缠斗，自身也须变成恶龙。”
或是为了大义，或是出于私心，也不乏如同少年一般被无辜被卷入的普通人......很久之前，人类就已经可以运用某些手段获取异种的力量，甚至是融合它们的基因。
尽管相关的技术从未真正公开，但因此牺牲者从来不在少数。
“这些都是恶龙的下场？”
周微不闪不避，对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得出了结论：
“所以，为了活得更久，我需要进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学习如何掌控自己的力量。”
“我们的确会迎来类似的下场，但是，他们还不配称为恶龙，只是一些为了追求永生无所不用其极，迷失自我的胆小鬼罢了。”
伊利亚哈哈笑道。
他同样没忘记纠正少年的某个说法。
“孩子，我更倾向于，是密大需要你！”
周微嘴唇嗡动，准备告诉他两者没有区别。
然而下一秒，警笛般刺耳的鸣叫响彻整间阁楼。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AI，方舟，就重大灾难事故，发出了严重错误警告。
太平洋上空突发巨大风暴，目前已导致两艘飞机意外坠毁，后续航班也受到了影响。
而负责运输本次对付牧羊人的最大武器，也是最后的底牌的几位后勤部专员，就在已确认坠毁，航班号为CZ2352的客机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校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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