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接二连三 ...
-
天已经完全黑了,判断不出具体的时间,幼霖靠在床上坐了一会,脑子里乱乱的,惦记着楚颐,又很担心易静天——他毕竟是为了送自己才出事的,希望他没事。而且只有他好起来,楚颐才不会那么难过。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昏昏沉沉。第二天上午,幼霖又去看望易静天,楚颐和那位狼大哥不在,只有巴特勒留守。听说易静天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幼霖才彻底松了口气。没见到楚颐,也不能进去看易静天,有些失望,想想今天父亲送完官医生会回家,他拜托巴特勒跟楚颐交代一声,也只好先走了。
去交警队拿回自己的手机,回家换衣服洗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接下来两三天,幼霖总是惦记着楚颐和易静天,只是每次打电话过去,要么是没人接,要么接电话的人是巴特勒,答案也总是一样,易静天在养病,楚颐在忙。
好消息也有一个,就是安东尼突然从法国打电话过来,多次复查的结果表明他的脚没事,X光拍到的骨头裂纹是已经痊愈的旧伤,日本医生夸大了他的病情,最多只需要四个星期的治疗即可彻底痊愈。他将确定缺席欧锦赛,但是世锦赛还是可以上场。
“世锦赛还是会碰到我的,你要小心喽。”安东尼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声音从头到尾一直带着笑。
幼霖靠在小区庭院的一颗大树上,听着安东尼恢复活力的声音,也由衷地开心:“太好了,不过你可别忘了肌肉压力训练啊。”
“放心吧,恢复性训练计划早就制定好了,而且还有充分的后续计划。”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想到世锦赛会遇到强大的对手,幼霖又有了干劲,他喜欢这种正面较量。
安东尼和宋幼霖的官网几乎在同时发布了安东尼脚伤并无大碍的消息,请冰迷们不必继续担心。不过这件事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本来一件小事,被弄成如今这样,思来想去,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了那位做出错误诊断的日本医生,甚至还有人在国际滑联的论坛上抛出阴谋论,号召大家搜集那位日本医生为安东尼误诊、企图帮助本国选手取得好成绩的证据。无数法国冰迷跟站出来捍卫本国医生和运动员的日本冰迷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其他国家的冰迷要么加入战斗,要么在一旁煽风点火,短短几个小时剧情急转直下,看得幼霖目瞪口呆。
安东尼却并不关注那些,此时他复健需要严格控制运动量,大量的时间空闲难免让他有些无聊,便经常给幼霖打电话,或者随便聊几句,或者抱怨一下教练和赞助商,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感觉很自在。安东尼甚至暗暗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用这种方法下手,那样也许他还有机会。
在这次的风波里,有四家赞助商跟安东尼解除了合同,网络上曾经一边倒支持他、喜爱他的声音,如今也在法国冰迷和日本冰迷的互相指责中掺杂了其它。不过安东尼仿佛不在乎,依旧是复健、拍广告、上电视节目,甚至还有了趁此空闲出一张唱片的想法。他的这种乐观和潇洒让幼霖非常佩服,就像比迪亚威尔的心理教练说的,没有最顶级的心态,成就不了最顶级的运动员。安东尼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
四大洲锦标赛的难度仅次于世锦赛,鲁特森也非常看重,因此他让幼霖早早去举办城市韩国全州(Jeonju City)进行适应性训练。一直到幼霖出发去韩国的那天,也没有联系上楚颐,这让他有些心慌。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楚颐肯定也很不好过,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先去做自己应该完成的事。
周六这天早上,幼霖就觉得自己眼皮狂跳,心里忽悠忽悠的,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他偷空打电话给楚颐,依旧是巴特勒接听,说易静天已经清醒,楚颐刚刚睡下,问幼霖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想叫醒他。幼霖轻轻挂断电话,心里不安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
下午短节目比赛的时候,幼霖心更慌,差点把跳跃动作做重复了。从早上起,鲁特森就发现宋幼霖心不在焉,责备过他几句,不过最后的成绩幼霖还是排名第一,领先第二名七分。等完成绩去更衣室,刚一进门,幼霖就听到柜子里自己的手机狂响,连忙跑去接起来,是官医生。
“幼……霖,你父亲……亲……车祸,你……快……快点回来吧。”只有这么一句,官医生带着哭音,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好几次才把话说清楚。
幼霖后退了几步,手机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脑中一片空白。旁边的高桥见幼霖站不稳,伸手想要扶他却被甩开,站在门口的怀特见情形不对,立刻跑出去喊宋幼霖的教练鲁特森。
好半天才恢复意识,幼霖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父亲出事了,我要回家,要回家。可是门在哪?回家的门在哪?哦,这边。谁挡着我?别挡我,我要回家。
“幼霖!”鲁特森拦住了跌跌撞撞向前走的学生,啪啦啪啦拍他的脸。
幼霖思维有些慢,又等了一会眼睛才变清明,看清楚山一般横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己的教练鲁特森,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教练,官医生——我父亲的未婚妻打来电话说,我父亲出了车祸,要我马上回去。教练,你帮我订票,我去找车,马上去机场,行吗?”
鲁特森的胳膊被宋幼霖的指甲狠狠掐着,偏生掐的人还不自觉,只能用自己另一只手拉住幼霖的胳膊,问:
“详细的情况怎么样?宋先生有没有生命危险?”
幼霖有些茫然地看着鲁特森,事实上刚才官医生也没说这事,他只听到父亲车祸,脑子里就只有立刻回国。鲁特森接过怀特递过来的拼装好的手机,对幼霖说:“我先打电话回去问清楚情况再决定,好不好?”
幼霖反应了一下才接收到这句话的意思,点了点头。
鲁特森满脸严肃地回拨电话,几分钟之后挂断,等了一会才转身,轻声说:“幼霖,我很抱歉,宋先生已经在一个小时以前去世了。”
幼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幼霖没有睁开眼睛就闻到了那种消毒水的气味。他刚一动,就听到床尾有个人跑过来,睁开眼睛只看到灯光反射一片金色,甚是晃眼——安东尼。
“幼霖,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安东尼一边轻声问,一边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两个医生快步走进来,一个记录仪器数据,一个观察幼霖的身体状况。“身体没问题了,只是需要注意情绪。”其中一个医生临走时轻声跟安东尼交代了一句。
安东尼连连点头,坐到幼霖旁边,轻轻捋着他汗湿的头发,满眼爱怜地看着他。
幼霖脑子转得有些慢,好一会才想起之前教练说的话,连忙坐起身来:“我要回国,我要回去陪父亲。”
安东尼轻轻将幼霖按住:“你先听我说。”幼霖不理,继续挣扎着要下床,最后安东尼干脆把他抱到怀里阻止他起身。
“你现在身体和情绪都不大好,先听我说,若是我说完了你还决定要回国,我立刻送你去机场,好不好?”
幼霖慢慢点头,转头看安东尼,眼中全是无助和绝望。
“你父亲,宋教练,一生中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不是希望你能够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花样滑冰选手,然后为你的国家、为你自己取得世锦赛和奥运会的冠军?”
幼霖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唰”地流下来。
“宋教练已经去世了,你现在即使回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对不对?为什么不留下来继续实现他未完成的愿望呢?”安东尼满眼的心疼,这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愿意付出一切,来抹去心爱的人眼中的悲伤。
幼霖听了安东尼的话,突然又挣扎起来:“父亲去世了,这时候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滑冰?”
安东尼勒紧幼霖不让他乱动:“冷静点,冷静点,你现在参加四大洲比赛,短节目排名第一,又没有受伤,若是你就这么退赛回国,会直接取消你今年的世锦赛资格,同时扣除双倍的奥运积分,世锦赛倒是无所谓,可明年是四年一次的奥运会,你就这样错过吗?你这样做,你父亲就会开心了吗?”
世锦赛,奥运会,世锦赛,奥运会,幼霖想了半天才想起国际滑联在这个奥运周期出台的新积分办法,也刚刚明白过来自己要面临怎样的选择。要么退赛,同时退出年底的世锦赛和明年的奥运会,回去看父亲;要么安静留下来比赛,最快也要后天晚上才能回国。
若是父亲在,他会让我怎么选呢?幼霖想起之前父亲隐瞒他的病情,故意不让自己打电话、不想耽误自己比赛的事。父亲他会坚决要求我留下来继续比赛的吧。幼霖眼睛再次模糊,眼泪静静流淌,靠在安东尼肩膀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怀里的人都没动静,安东尼轻轻扶他起来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轻轻吻了吻幼霖的额头,在门上挂好“请勿打扰”的牌子,他抓紧时间去门外打电话通知鲁特森。
安东尼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在土耳其参加活动,很快就飞到了韩国。鲁特森本来是在医院里,但是四大洲赛是四个项目的成年组和少年组同时比赛,自己也分身乏术,正好安东尼来了,鲁特森请他帮忙照顾幼霖,自己则回去安抚其他队员,并尝试为宋幼霖求情。
鲁特森尽力和大赛组委会沟通,请求国际滑联网开一面,允许宋幼霖退赛并减少惩罚。国际滑联的干事认为宋幼霖值得同情,但是规定就是规定,只要他违规,也就只能按规定处理,鲁特森好话说尽都不管用,气得他回到酒店直骂娘。如今接到安东尼的电话,得知了幼霖的决定,他也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即使他的求情有用,也无法保证这群人以后不反悔,这件事在奥运会之前就一直是个定时炸弹,现在宋幼霖自己决定留下来最好不过。
一连睡了十几个小时,幼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下午就是男子自由滑的比赛了。安东尼脸上挂着黑眼圈,白色毛衣皱皱的,用白色的托盘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粥进来,见幼霖睁开眼睛,脸上一亮:
“幼霖,你终于醒了。睡美人再不醒,青蛙王子就要来了。”
幼霖看了看耍宝的安东尼,扯了扯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教练在哪?”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他上午来过,刚刚离开,需要我叫他回来吗?”安东尼试探着回答,同时仔细观察幼霖的表情。
幼霖摇了摇头,语速很慢地说:“我是想请他帮我订表演滑之后最早回国的机票。”
安东尼端起粥,凑上去又吹了吹才递给幼霖:“放心吧,我已经订好了,最快的协和客机,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回去。”
幼霖轻轻皱起了眉,不赞同地看安东尼:“你的脚伤还没完全好,怎么能乱折腾?再说这是我的事,我希望可以自己去处理,好吗?”
安东尼只好点头。
吃了几口白粥,又喝了点水,幼霖慢慢下床,腿稍微有些软,走了几步之后才感觉好些。
“回去训练吧。”幼霖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