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我是王》路苔生

6、沈微灵（灾难来临）

　　六沈微灵
　　1
　　妈妈今晚请姑姑家吃饭，姑姑早早地就来帮忙做饭了，她们俩感情很好，常常抢着请客吃饭。
　　我的小腹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去厨房帮忙。爸爸给我倒了杯热水，又拍拍我的头：“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广告怎么不好看？结构紧凑，画面又漂亮，音乐又好听，比几十集的电视剧强多了。
　　到吃饭的时间表姐还没来，姑姑往家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很奇怪地叨唠：“敏玲这孩子去哪儿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学习呢。”
　　妈妈叫我：“小灵，你去看看姐姐怎么还不来。”我真不想动，爸爸催了我半天，我才起来，一边心里还埋怨着表姐，明知道要吃饭了还不过来，我肚子疼着还得去找她，真烦人。再说，我也不想看到她那张死样活气的脸，她总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我，看得我脊背上一阵阵发凉。
　　姑姑家离得不远，门没锁，我推开门往里走，一边叫：“姐！姐！”
　　没人答应。
　　表姐在家也不会答应，至多听到了就站到门口一手扶着门一边冷冷地看着我，她有大半年没和我说话了，我也不知她是哪根神经不对了。
　　客厅里也没人，我拨拉了一下桌上那盆台湾竹的叶子，一边叫：“姐，吃饭啦，我妈叫我来找你。”等了半天她也不出来，我开始纳闷，到她的卧室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难道她出去了？可是没有理由出去了却不锁门啊，她一向小心谨慎得要命。
　　我推开卧室的门，看到表姐正躺在床上。我推推她：“别睡了，起来吃饭。”
　　她不动。
　　“姐……”我的心里开始发慌。
　　表姐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死气沉沉的苍白。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是去年她生日的时候姑姑买给她的，她很喜欢，因为这条裙子让她纤瘦平板的身形显出了一些窈窕。她的手很安静地放在身子两边，手边还扔着一本英语笔记，好像在睡着的前一刻她还在学习。
　　我看着她被黑发拥着的脸庞，肚子突然剧烈地抽痛起来，我抱住肚子蹲了下去，脊背上阵阵发凉，我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周围是那么静，静得我快要沉沦到这片死寂中，快要被这安静给窒息。
　　谁来救我。
　　2
　　周敏玲死了。
　　她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吃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穿着她最爱的那件裙子，死了。
　　沈微灵病了一场，可是妈妈没有太多时间来照顾她，因为姑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折磨得精神恍惚，已经住进了医院。她只有敏玲这一个女儿，丈夫又早就和她离异了，她受不起这个打击。
　　下葬的时候，姑姑又哭又骂，骂敏玲不孝，丢下她自己去死，又骂敏玲不听话，有心事不对妈妈讲，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终于憋死了自己。骂完了她又怨，怨自己不关心女儿，没及时发现苗头，害死了女儿。她哭得那么伤心，听的人都陪着她一起哭。
　　那个从外地得到消息赶来的“姑夫”一声不吭，脸色阴沉。
　　沈微灵也哭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并不可惜表姐的死。表姐的死实际上和听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差不多，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她和表姐的关系从来就和陌生人一样。但是她还是流了泪，然后她就病倒了。
　　妈妈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就让她在家休息，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又借了许多VCD 给她看。
　　怕她晚上会害怕，还叫爸爸下班早点回家，一切应酬都不许去。就好像她小时候生病一样。
　　妈妈在医院照顾姑姑，爸爸就在家陪着沈微灵。
　　爸爸一向疼爱女儿，这会儿他对沈微灵更是好得不得了，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其实沈微灵什么都不想吃。
　　她很饿，饿得胃疼，可就是不想吃东西。
　　夜里，爸爸总是要看着她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间，其实他一走，沈微灵就又睁开眼睛，她睡不着。
　　她不是害怕，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某种不可知的祸事正潜伏在什么地方，伺机扑上来吞食她。有种阴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酝酿。
　　3
　　一个人躺在家里很寂寞，我老是胡思乱想给自己解闷，时间就在我的冥想中被打发过去了。今天韩襄来看我，给我捎来一封厚得不得了的邮件，还没有署名。
　　韩襄冲着我笑，她猜是哪个男生写给我的情书。我没心情看，就扔在了一边，和韩襄聊天。韩襄说她们在学校联合同学向学校申请撤换班主任，否则就要罢课。领头的是高于天。学校很紧张，花岗岩脑袋这几天更是过得愁眉苦脸。
　　韩襄很是幸灾乐祸，她说没想到大家都那么讨厌花岗岩脑袋，难得团结一致。我很奇怪高于天怎么会这么做，他不是还想在考大学前能在学校争取上有限的名额入党吗？韩襄忽然很神秘地说，知道吗？大家都说高于天是为了给你报仇。
　　我说才怪呢，他多半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什么领导能力，他那个人，理智大于感情，没有用的事他才不会做，况且我俩又没什么。
　　聊了很久韩襄才走，她说你快点把病养好，然后就去学校吧，程帆想来看你可又不敢，你知道从那次家访以后，他家人把他看得挺紧。
　　等她走了，我又躺了很久才想起那封信来。
　　一拆开信，我就知道，灾难终于降临了。
　　4
　　表妹，你应该知道，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你看见我的尸体了吗？还不太丑吧？我听说人死了是很丑的。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死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一定会让你为我的死付出代价的。
　　你不必那么吃惊，我想你早已知道我很恨你，每次我那样看你，你不是都会觉得身上发冷吗？
　　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人通常对自己所犯的错都茫然不知，但我会告诉你的。我原来想要杀了你，可是，让你活着受苦，比杀了你还有效果，虽然这要付出我的生命，但能让你受苦，我甘愿。反正活着也没什么让我留恋的了。
　　我一直都嫉妒你，你比我漂亮，一出世就受大家的疼爱，谁都喜欢你。你全家人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我呢？我的出世却受到那么多攻击，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甚至连块糖都没给过我。你比我聪明，我用几个小时学会的东西，还不如你眨眨眼睛来得多。你又爱耍小聪明，半分的才华都让你显摆成了十分。我妈总是拿你跟我比，她疼你比疼我还多。你有疼你的家人，我却是生长在单亲家庭，我很多年都看不见我爸爸。每次看见你在你爸爸身边撒娇，我就很难过，舅舅对你那么好，你还老是和他耍性子，要是我爸对我有那么一半好，我都会做全天下最孝顺的女儿。
　　你还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得到了那么多，却从来不珍惜，老天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它给你容貌，给你智慧，给你美满的家庭，给你骄傲待人的条件……凭什么？凭什么你有的我却没有？
　　凭什么？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我只是嫉妒下去而已，永远在你的光彩下黯淡着，一辈子都不如你。反正我也习惯了。
　　可是，你连我最后一点幸福都拿走了，你连一点快乐都不肯给我。
　　你不会忘记阮航吧？我在补习插班时的那个同学，有段时间他常找我玩，我以为他知道我是喜欢他的，而且他也喜欢我。因为他对我那么好，他对我笑，他帮我抄笔记，他骑自行车送我回家，看电影的时候他坐我旁边。别的女生都嫉妒我排挤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阮航对我好，全世界都不理我也无所谓。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让我交一封信给你，他的脸涨得那么红，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他费尽心机地接近我，讨好我，全都是为了你。我偷偷地“收拾”了那封信，他一直等不到你的回音，很是沮丧。
　　我便安慰他，希望他会渐渐爱上我。为了自己的幸福，做任何事都没有错。
　　后来，他又写了几封信给你，也都被我藏起来了。他还是不死心，他对我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他说他会上大学，闯世界，做一个成功的男人，然后回来找你。
　　你知不知道，听见自己爱的人说要为别的女人付出一切，那种滋味是什么样的？他上了大学，而我又落榜了。我甚至连向他表白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你也高三了，你仍然逍遥自在，以你的成绩，至少上个大专是没有问题的，即使考得不好，以你家的能力也可以供你念自费。你爸爸不是还说要送你念出国留学班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就都为你安排得好好的。
　　而我，我又落榜了，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妈妈在单位里都抬不起头来，她为了我的补习费连头发都白了那么多。
　　老天这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你欠我的，我全都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