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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下坞(已修) ...

  •   说是月下坞周边的镇子,但是月下坞就足够大,还要间隔一个庞大的迷阵,委实不算近。

      朝星三人一踏出月下坞的大门,属于冬日的冷冽空气便扑面而来,朝星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山坡,又回过头去看月下坞,翠竹桃花环绕,远处重叠的楼阁与巨大的灵舟仿佛浮在一片粉绿的云中。
      春山聚灵阵几千万年如一日地为坞中一花一草供给充沛的灵力,于是月下坞从不顺应四时变换。往前是凛冽寒冬,往后是茂然春意,说千百次修士逆天而行,不如在此地一看来得震撼。

      “清明、玉衡,”朝云裳在不远处唤道,她虽然是师门中的小师妹,但比朝清明和全师门只有一个弟子的朝星要靠谱许多,此刻已向门口护卫的朝家子要了三个桃花小令牌,举在手中晃晃,“来拿渡信。”

      手持渡信便能免遭踏入迷阵,他们三人练气期遇险,就是在被另一头灵兽追赶时丢掉了渡信,若不是白雪为他们引路,他们差点走到月下坞往东的潜江。

      潜江说是江,其中流淌的并不是滔滔江水,而是千万年前三族大战中心有不甘的恶灵。恶灵失去记忆与自我,只知厮杀,但凡沾染半分,他们三人都要折在里面去。

      朝星道谢接过渡信时忽地想到,潜江也是分割人域与魔域的界限,那群魔来到人域必定要横渡潜江。
      渡过满是恶灵的江哪有那么容易,纵然是肉|身生来强悍的魔,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魔族只是好战了些,又不是傻子,没有要紧事他们费这闲工夫干嘛。

      朝星心中本就已然相信天道抗拒飞升,如此一想,又相信几分,但一相信也就意味着——
      想到系统的目的,朝星很艰辛地叹一口气。
      三族最顶尖的大能几百年都没想出个法子呢,他一个金丹中期到底要怎样带飞修真界啊?

      朝清明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倒是不知晓天天躺在院中万事不管还能还有烦心事了。”

      朝星同他关系差,大半是因为他这张嘴。

      朝云裳面不改色地踩朝清明一脚,她是体修,这一脚可不能寻常看待,朝清明当即憋红了脸,却很好面子地没有叫出来。

      放在从前,朝星少不得要嘲笑或者挤兑几句,然而此刻他实在萧瑟,只看了一眼,又忧愁道:“谁没有烦心事呢?人生在世就是有很多烦心事。”
      只不过他从前的烦心事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修为怎么又比师尊预料的多涨了一截、弟弟朝辰三日一传的纸鹤实在回不过来,现在的烦心事就变得这样沉重。

      他不嘲笑朝清明,朝清明反倒是要不习惯了,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用眼神询问朝云裳:这到底是怎么了?
      朝云裳也用眼神回道:她哪里知道。

      她同朝星也不算太熟,若非白雪,她也许十天半个月见不着朝星一次。

      他们面面相觑,突然听见朝星嘟嘟囔囔:“我今天要吃四个饼。”

      两个已经不够安抚他了,他想着,忽地抬起头,远处西边的天空中泛起几分金红色。

      太阳快下山了。

      什么系统什么带飞修真界霎时间从朝星脑中远去,朝云裳只见雪地里一道红色的残影,一声颤颤惊呼后知后觉地落进他们的耳朵。

      “啊!我的荷叶饼!”

      ……

      朝星大约真是很喜欢荷叶饼。

      他同自己的父亲说要是小狗跑了,他一个阵修抓不着,为了荷叶饼却能把金丹巅峰的体修朝云裳和金丹巅峰的阵修朝清明远远地甩在身后。

      甩了多远呢?朝清明与朝云裳沿着灵力的痕迹找到他时,他已经吃了一半糖荷叶饼了。

      朝云裳扶着墙壁一边喘气一边看朝清明:“你们阵修都这样?”
      朝清明也喘:“你说什么胡话?”

      他比朝星还高一个小境界呢,跟上朝云裳都勉勉强强。
      朝清明低骂:“属兔子的。”

      不过出乎他们俩意料的是,这家朝星很喜欢的吃食不在镇中繁华的地方,而是在一个称得上清冷的短巷。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店铺,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木质推车,荷叶饼是拿蒸屉隔水蒸的,蒸气咕噜咕噜地上升,乍一看一片白茫茫的雾。
      朝星就踩着雪坐在雾中,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荷叶饼眉同卖荷叶饼的婆婆说话,一抹红色惹眼得很。

      朝云裳远远地就听见穿得严严实实的婆婆说:“哎哟,你吃慢点,这化掉的糖一个不小心要把喉咙都烫出泡的。”
      话语间很是亲近。

      这倒是件稀奇事。普通人大都极敬畏修士,要说婆婆没认出来朝星是修士也不可能,如今是冬日,普通人穿得厚,谁都能看出来朝星的身份。

      然后朝云裳听见朝星说:“没事没事,我是修士,我经得住烫。”

      婆婆似乎是笑了。
      “你们仙人也要觉得痛的嘛。”

      朝云裳转头看一眼站在原地没说话的朝清明,他看着朝星和婆婆,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莫名有些担心,忍不住道:“清明?”

      却没想到朝清明还没应,朝星先看过来。

      “在这儿呢!”
      朝星一边挥手一边对婆婆说:“那是我的朋……也算是朋友吧。”

      “啊呀,两位仙人。”
      婆婆很明显局促起来。

      这下朝云裳也有些局促了,她其实略有些怕生,一紧张就绷着一张脸,显得很高不可攀,简直与话本子里那些冰冷的仙人一模一样。婆婆一看她就更局促,朝云裳有些慌乱,求救似的看向朝星。

      “云裳姐,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朝星眨眨右眼,“你不是说很想尝尝糖荷叶饼吗?婆婆,你快给她拿一个,我们刚出来的时候她就说想吃呢。”

      婆婆的脸都有些红了:“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

      朝星不可置信,好似被背叛一般,语调几乎是有些幽怨:“婆婆,我刚刚才同他们说我每天都念着这一口。”

      他又冲朝云裳眨眨右眼。

      朝云裳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确有此事。”她只是紧张,见着朝星说话之后便好一点,还能顺着朝星的话向下编,“玉衡同我们师门的每一个人都这般说,我早就想来尝尝了。”

      她走到摊子边,热腾腾的蒸汽混杂荷叶清香与糯米香气钻入鼻腔,哪里是辟谷丹能比的了的。朝云裳瞧朝星腮帮子鼓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婆婆,我想要一个糖荷叶饼。”

      她馋得十分明显,婆婆连忙欸了两声,给她挑了一个。她接过来才想起付钱,下意识要掏灵石,忽地又意识到在普通人这里应当要付铜板。

      她哪来的铜板?

      她只能眼巴巴地看朝星:“玉衡。”

      朝星抬头,却是看着朝云裳身后,她一愣,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掌心里正好躺着几枚崭新的铜板。

      不知何时从巷口走到这里的朝清明道:“我替她付。”

      婆婆看见朝清明脸上的伤时愣了愣,看朝清明掌心的铜板时又愣一愣,刚要收,却听见朝星漫不经心地说:“你那是十年前的铜板了,十年前他们改了个制,我来付吧。”

      他跳下来,把包裹荷叶饼的油纸叠好,从腰间沉甸甸的锦袋里拿出来几枚铜板,排在推车的车头。

      他倒是很有用铜板的仪式感。

      “哎哟,”婆婆道,“你这给多了。”

      “不多不多,”朝星笑盈盈一指朝清明道,“再给他拿个甜的。”

      朝清明嘴唇嗫嚅了一下,想来竹长老也是要对这些没有灵力的吃食嗤之以鼻的,然而不知怎的,他竟没有拒绝。
      或许是因为小狗反抗后,他终于生出点叛逆的心思。

      推车上备的油纸没了,婆婆从旁边的木箱里拿,朝云裳趁这个时候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荷叶饼,随即瞪大眼睛,她又咬一口,然后又瞪大眼睛,如此循环往复到朝清明把饼拿在手上。眼见着朝星亲亲热热地和婆婆告别了,朝云裳踌躇一会儿,终于说:“玉衡,我跟你换些铜板吧。”

      她想到自己半夜不修炼跑去坞中的灵竹林挖灵笋的师兄、每天思考在月下坞上空盘旋的灵兽与妖修好不好吃的师姐、师兄师姐吃十次灵食八次在场的师尊。
      他们应该是能接受的吧?应该?

      她说服了自己,舔舔唇角:“我买回去给师尊和师兄师姐尝尝。”

      最终离开时,朝云裳的储物袋中多出了七八个糖荷叶饼,她拿着手上的一个,开开心心地想如师尊与师兄师姐不吃,她便全都吃光。

      刚踏出短巷口,她便被吓了一跳。

      他们在巷中耽搁了一会儿,这时正是晚霞最颓丧的时候,青石板路上行走的人却多起来,脸上喜气洋洋,大都穿得很厚,偶尔夹杂几个隐藏气息的修士。

      朝云裳喃喃:“这么多人啊。”
      朝清明不说话,但看他的模样,分明也是震惊的。

      倒是朝星毫不意外,冒头道:“世家宗门旁边的镇子原本就要更繁华一些,今日还是他们的冬日节,会放烟花,去把白雪的孩子领回来之后说不准还有空闲去凑凑热闹。”

      朝云裳没见过烟火,只听说金花银树一样漂亮,她当即起了兴致:“那快些呀,清明,你带上礼物没有?”

      白雪的丈夫是人家养来看家护院的大黑狗,他们要接人家大黑狗的孩子走,当然要备一些礼物。

      朝清明点头:“带了。”

      他还没说完,朝云裳已经迫不及待地推着朝星向前走了。

      朝清明跟在他们身后,拧起眉,低声道:“成何体统。”
      但脚步半点也不慢。

      他们一人举着个荷叶饼远去了,不知在不远处的酒楼之上,一名娃娃脸的剑修同自己的大师兄道:“那是朝家的修士吧?”

      大师兄生了张成熟稳重的脸,点头时就格外有说服力。
      “桃花镇靠近月下坞,来往绝大部分修士都应当是朝家子。”他说着,转头告诫身后的师弟师妹,“虽然此行与月下坞无关,但若是碰上朝家修士,尽量不要起冲突。”

      严阵以待的师弟师妹点头应是。

      从前他们外出,大师兄都说的是受了委屈不要害怕,有宗门为他们撑腰,如今叫他们绕着走,这朝家必定很不好惹。

      大师兄见师弟师妹听进去,略感欣慰,心刚要放下去,便看见房间一角抱剑闭目养神的师弟。
      师弟宽肩窄腰长腿,只是坐在角落里却有超出寻常的气势,从头发丝到袍角都在告诉大师兄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师弟,他是第一次出任务就把妖族少主给揍了的超级无敌大刺头。

      原本大师兄觉得揍了妖族少主已经极为严重,但如今朝家当前,这事儿竟然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毕竟妖王是个心大的,孩子被揍哭了还在旁边嘲笑,朝家不一样。朝家主阴险狠辣,连带着长老对外戾气也重,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个修真界第一人望舒尊者。
      望舒尊者冷漠,那是对旁人冷漠,涉及到朝家就不好说了。

      大师兄脑子嗡嗡的,直接点名指姓:“听见没有?说你呢,江陵一!”

      刺头师弟——不,江陵一掀开眼皮,左右扭了扭头,动作间脖子上青筋微微凸起。他原本就生了张桀骜俊美的脸,眼睛又像凶兽,随意两个动作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

      “知道了,”江陵一顶着同门的视线打了个哈欠,他知道自己可信度不高,随口复述自己听见的内容,“别惹朝家那群疯狗。”

      满室寂静。

      “不过,”江陵一懒懒道,“狗不咬我,我向来是不咬狗的。”

      落针可闻。

      别说心放不下去了,这下大师兄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下坞(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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