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竹马死对头的猫》枳厘

41、第 41 章

　　约定的地点没有选在娄氏，那里的记者太多，他暂时不便露面。
　　丁昱订了一个保密措施良好的会所，选了个茶室包厢，定在第二天早上八点。

　　挂断电话，他握着手机，看了半晌，熄灭的屏幕倒映出他朦胧的轮廓。
　　该来的总是会来。

　　翌日清晨，两人都起的很早。
　　尹默庭默默看着他系好安全带，无声地启动发动机。

　　多说无用，没有人能代替逝者家属的悲痛，他一个人面对。
　　娄榆有些紧张，他有些无措地攥紧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又松开。

　　随后又攥紧，反复几次，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
　　尹默庭看了他一眼，把车载广播点开。

　　早间主持人清晰的声音传来，正在播报着的路况信息与他们的路程毫不相关打破了狭小空间里的僵硬氛围。
　　他松了一口气。

　　周末，冬天，早八点，这几个因素凑在一起，意味着畅通无阻的通行。
　　尹默庭把车停在路边，一眼望去，会所的入口就在不远处。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空还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蓝色，此时也已经退去了。
　　娄榆深呼吸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的手都不稳，试了两次，才成功。

　　尹默庭突然有点儿后悔。
　　“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他推开车门的手一顿，转头给了他一个不太放松的笑，“算了吧，他们想见的本来也是我，你就别掺合了。”
　　“行了，走了。”

　　说完他就下车。
　　外面正起风，有些吹乱了娄榆的头发。尹默庭淡淡地注视着那个背影，他走的很慢，也很稳。

　　*

　　娄榆缓缓进去，报出丁昱提前预定的包厢，工作人员就领着他前行。
　　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谈生意的时候，也来过几次，以安全和保密著称。

　　这一点，从这件事情闹的满城风雨，面前的工作人员依旧面不改色，就可以看的出来。
　　他来的早，要等的人还没有到。

　　静谧的空间隔绝了外部的声音，木质的茶几上放着几个小巧的茶杯，淡淡的熏香融在温度适宜的空气里，颇有平心静气之感。

　　只是对他好像没什么用。
　　娄榆安静地坐着，微微垂着头，绞动的手指透露出他的不安。
　　每隔三十秒，就抬头要看一眼时间，直到那根最短的针，逐渐指向八。

　　*

　　戴萱看着眼前堂皇富丽的大门，心跳逐渐加快。
　　脑子里不自觉地再次浮现了一个多月前的画面。

　　也是一个这样的地方，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跟她说她的父亲是操作不当，造成了车祸，所以才命丧当场的。

　　“戴女士，我理解你现在的辛心情，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家。这场车祸出事的不止有你父亲一个人，我弟弟到现在也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你父亲作为司机，真的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她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

　　“你知道这对我们公司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失吗？但鉴于你的家庭状况，我想......也没有什么索赔的必要了。”

　　“对于你的父亲，我感到十分遗憾。但这件事情谁也不想发生。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就让它这么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了，你看呢？”

　　戴萱当场哑口无言，她很想辩驳，但无话可说。
　　她才二十岁，一个未出校门的学生，连劳动仲裁都没遇到的人，现在需要为了自己亲人的因公伤亡讨回应有的赔偿，这太难了。

　　她爸爸开了几十年车，从来没有出过车祸，她相信不会出现操作不当的情况。
　　但，说不定呢。

　　这场车祸造成的损失太大了，不仅是她们家。
　　另一家人也付出了一条生命。

　　如果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她赔不起。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能体会到失去亲人的至痛。

　　她该怎么计较？
　　她没有办法计较。

　　可是，可是这一切，在新闻上看到娄氏继承人苏醒过来的消息时，化作了一场骗局。
　　那家人在骗她，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父亲就是因公殉职！

　　更让她愤怒的是，明明他们早就有了足够的钱，却不愿意付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赔偿款。
　　哪怕那是用她父亲的命换来的。

　　这是她们家应得的。
　　深呼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几乎在微微颤抖，抑制住过速的心跳，戴萱缓缓走了进去。

　　礼貌地询问了工作人员后，被带到了一扇门前。
　　她顿了一下，整理了下心情，推门而入。

　　包厢里的人听见声响，也正好抬头，双方视线对上，皆是一怔。
　　娄榆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么个小姑娘，至少，不该是一个人。

　　他立刻站起身，请人进来。
　　戴萱谨慎地坐下，两个人都表现的十分僵硬。

　　“娄先生，我想你是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吧。”她决定先发制人。
　　只是声音有些嘶哑，并没有气势，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哭过许多次。

　　娄榆正了一下身子，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开口的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尽管现在说这个有些迟，但我欠你们一句正式地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戴萱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这种话，她这些日子听的够多了。
　　“你觉得这有用吗？”

　　娄榆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联系你们来，也不只是为了说几句口空白话......”
　　“之前我确实是因为车祸在昏迷，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处理赔偿事宜的。但......”

　　“但不管别人之前说过什么，都不算数了，这件事情，绝对是我的错，作为家属，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这也是今天联系你们的真正理由。”

　　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他直直地看着对方，神情认真。
　　“你......，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又是骗人的？你有什么凭据？”

　　戴萱的态度在听到这番话后终于出现了一丝冲动，但她努力保持住冷静，之前经历让她不再信任这家人。
　　“为什么之前不提赔偿？为什么之前还要说是我爸爸的错？”

　　“你们这样的人，还有良心吗？！”
　　娄榆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辛婉当时的说辞。

　　她当然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越多人知道，暴露的风险就越大，能静悄悄地处理掉最好。
　　只是没想到，娄榆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对方转变的态度让他有些许慌乱，“如果你需要我做点什么的话，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我之前了解过一点儿，你母亲需要透析......，我，我认识很多医生，可以给她找最好的医院，后续的费用也全部由我来负责。”

　　“你和你妹妹，也都还小，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都可以说。这样，行吗？”
　　他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歉意。

　　这是他昨天想了一夜的方法。
　　尽管知道这样，也不足以抚平亲人离世带来的伤痛。

　　但，聊胜于无。
　　“我，我想我爸爸回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断掉，眼泪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娄榆有一瞬间的呆滞，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没有......”戴萱缓缓止住了哭声，失控的情绪逐渐回神。

　　她有些脆弱地抬起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问：“我爸爸走之前，有说些什么吗？”
　　“我......”
　　负罪感达到顶峰。

　　他突然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永远补偿不了这一家人。

　　“好，我知道了......”她收起脆弱的神情，又把自己的刺放出来。
　　“就按你说的来，如果后续让我发现你们再骗我，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对不起。”
　　她冷哼一声，起身出门。

　　外面天光正亮，戴萱长舒一口气，突然又有些想哭。
　　离开的亲人不会回来，但会以另一种方式庇护着她们的家。

　　过了一会儿，娄榆才缓步出来。他低着头，看上去情绪低沉。
　　尹默庭按了一下喇叭，他这才抬起头，有些惊讶他怎么没有离开，但没没有心情开口。

　　好在对方没有询问他的意思，沉默地启动发动机。
　　他闭着眼睛靠在背椅上，不知道要把他带到那里去，也不在乎。

　　等到了目的地，一睁眼开，才发现，是一家私房菜馆。
　　“下去吧。”尹默庭说了他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带他去吃饭。
　　是一家粤菜，南方菜系都偏甜。尹默庭这么挑剔的人都愿意来的地方，当然很好。

　　尤其是甜品，深得他心。
　　“你真是太好了。”娄榆吃下最后一块清甜的马蹄糕，感叹道。

　　甜食是最有利于让人心情变好的，一顿饱餐后，他终于愿意提起先前的事。
　　大致跟他讲了一下后续，尹默庭只默默听着。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说，你应该怎么怎么样。尹默庭永远想用最快的办法替他解决问题。
　　但事实上，娄榆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指点。

　　在漫长的时光里，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之后两个人出了菜馆，打算上车，在远处的角落，闪起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

　　尹默庭眉头一皱让他先上车，随后自己也进去。
　　“你为什么会惹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