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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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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放亮的时候陈文港被噩梦惊醒。他拾掇好怅然若失的心情,照常去学校上课。
和郑家所有小辈一样,他没有住宿,大学走读,有课的时候才来学校。
陈文港和郑玉成同读企业管理专业,两人时常一起上课,开郑玉成常用的那辆银色宝马,在学生中话题讨论度一直很高。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人开始扒陈文港真实出身其实不好,只是披了张有钱人的皮。
又或者质疑他势利,总之众说纷纭,什么闲话都有。
今天的课只有陈文港自己上,他在教室前排听课,但知道学生论坛上正在议论自己。
金城大学的学生论坛隶属学校官方,每个学生凭学号只能注册一个账号。聊天区禁止提及姓名和个人信息,但学生们使用各种缩写、昵称、代称,总有办法在违规边缘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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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一个今天来上课了,看不出心情怎么样,另一个没跟着来。他们回去是吵架了吗?
12L回复7L: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你说的哪两位。人家来上节课而已,想那么多干嘛。
23L:你们说C?刚刚发生的那个瓜,他不是男小三吗,还好意思像没事人一样来上课?我要是他,被当事人抓奸,里子面子都扯下来扔地上了,一定躲在家里没脸出来见人。
30L回复23L:竟然有这种事?求八。
34L回复30L:你还没看过吗,有人录了视频的,那可是特别精彩。
45L:已经看不到了,从昨晚开始,所有个人账号上传的相关视频都被勒令删除了,听说是校董施压,从系领导到辅导员挨个通知学生要求不许再传,呵,背后够有能量的呀。
51L:删了有什么用,我手机里还存着,想要的留邮箱。
59L回复45L:啊?这么有背景的?富二代?那他其实很穷酸,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传言又是哪来的,是真是假,有没有科普。
69L:你们说的C是我想象的那个C?他不会是这种人吧,明明长那么帅,脾气又好,上学期一起上课,我还想找他同学要电话呢。
73L回复69L:长得帅有什么用,你们女生就是喜欢三观跟着五官走。
80L回复73L:你是男的?你还不如C呢,人家至少成绩比你优秀,比你有钱,说不定还比你高——你有一米八没?如果没有,你就只会在这里地图炮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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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就是这样一种闲得闲死、忙得忙死的群体,论坛是属于闲人聊天的聚集地。
但不是所有学生都有刷论坛的用户习惯。
前世陈文港很少来逛,郑玉成也不怎么看,他们俩待在学校里还不如在公司的时间多。别的学生忙着参加社团、交际联谊的时候,陈文港大学的头两个寒暑假都是在港口看着工人操作集装箱装卸货度过的,每天和海风与日晒打交道。
他的社交圈也不大,以郑玉成为核心,上学时更没想过要在学校出什么风头,八面玲珑。
等过几年毕了业,这些风言风语的帖子不过是一堆陈年数据,谁也不再记得什么,今天这些说风凉话的,焉知明天在哪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以前内心深处,多少确实是自命清高,不屑和庸人论短长,说到底,又不知道犟些什么。
陈文港拄着头,一边划手机屏幕一边想这些。
前世有人诽谤他以不正当手段攫取学术利益后,才在学生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学术委员会成立调查小组花了很长时间自证清白,但也让他错过了申请硕士项目的时间。
无冤无仇的,此时论坛还没有一边倒的诋毁,除了有几个账号坚持不懈地爆他的料,他猜牧清混在里面,陈文港心里有了计较,他关了论坛页面。
*
下课后陈文港夹着课本如约赶到大学东门,郑家的林肯正停在街对面。
宝秋靠着车门向他挥手:“文港哥,这边!”
陈文港上了车,郑宝秋多带了一只宠物,通体雪白的贵妇犬趴在笼子里舔舌头。
这只贵妇犬是郑夫人霍美洁养的,血统纯正,证书齐全,还在国际上得过奖,买回家的时候花了很大功夫,娇贵得不得了,平时有人负责定期送它去做保养。
今天这个活计落到郑宝秋身上:“出门前正好听琴姐在跟宠物店预约时间,说要送它去修毛,反正顺路,我就把YOYO带上了。待会儿绕路先把它送去宠物店好不好?”
陈文港没意见,也隔着笼子逗了逗它。
小贵妇犬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不免让他想念哈雷。
哈雷是陈文港的狗,上辈子霍念生送给他的一条德牧。
德国牧羊犬高大威猛,但它刚被霍念生抱来的时候还是奶狗,说起来也就这么大点儿。
那是陈文港意志最消沉的一段时间,抑郁和焦虑的问题把他和霍念生两个人折磨得都痛苦。他不愿意出门见人,也害怕见人,逃避社交,孤僻得越来越厉害。
霍念生有天过来看他,突然就带来这么一只小东西。
陈文港还记得他怎么捧着小小一只狗研究:“也不费事,一转眼就长大了,听说随便喂喂就会护主。”小狗想舔他的手,被他抱过来哄陈文港,“你看它长得衬什么名字?”
陈文港迟疑,霍念生已经把狗放到他怀里。
暖烘烘的一团皮毛往胸口钻,陈文港下意识抱住它,毛团发出嘤嘤的声音。
陈文港没吭声,哈雷的名字最后还是霍念生起的。
但它是陈文港一点一点亲手喂大的,霍念生在哈雷身上投入的钱和精力不比郑太太对她这只宝贝少。他请退役训导员来家,用警犬的标准训练它,哈雷是个优秀的尖兵,果然也终其一生忠心耿耿守在陈文港身边。
直到霍念生不在了,它还形影不离地跟着主人。
金城就连对陈先生只闻其名的人都知道,想认他一个标志就是走到哪手里都牵着皮绳。那条德牧跟着他,警醒地盯着每个靠近的人,既温驯又威猛。
对陈文港来说,这世界上不会有比哈雷更好的狗了。
百货大楼到了,YOYO送到了它常去的宠物护理中心。
郑宝秋嘁嘁喳喳:“开动脑筋,一位成熟男士需要什么东西,领带?腰带?皮夹?”
听起来都像送给老爸的父亲节礼物。陈文港心里倒是有个主意,来到百货大楼背后,他径直带郑宝秋去威士忌之家。这条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酒吧,专门卖酒的店铺也在此扎堆。
给人送皮夹领带之类的对方未必喜欢,也未必会戴,买瓶心头好至少乐意喝上几杯。
郑宝秋想了想觉得不错,只不过:“红酒不是更大众?你跟我来,去那家店,他家老板很有渠道,去年还给爸爸弄了瓶真正74年的罗曼尼康帝。”
陈文港笑笑:“那就都看看吧,怎么样?”
转了几家店,最后还是又回到威士忌之家。店员递上一瓶麦卡伦,陈文港握着瓶颈,看到他凝神的侧脸,郑宝秋无端一愣:“这款是重泥煤的——”
除非特别了解对方的喜好,泥煤味这种东西就像香菜,爱与恨两级分化。
爱的人觉得喝威士忌就是为了那股浓烈的烟熏味,不然还喝什么威士忌;
恨的人觉得喝它宛如喝烟灰缸泡的消毒水,闻起来则活像烧了一堆轮胎。
口味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郑宝秋不曾跟她表哥在一起鬼混喝酒,不了解实属正常。
陈文港回忆起来,他认识到霍念生的口味,首先是源于他家里的那个酒柜。
住在霍念生那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在意过那个酒柜,只是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个东西。
至于里面是什么古今中外的藏酒,不干己事,不闻不问。
直到某天陈文港照旧失眠到凌晨,他因为要反反复复做手术,被霍念生没收了所有的烟,想起楼下摆着的一瓶瓶烈酒,于是披衣下楼,寄希望于趁主人不在,寻求一点酒精的安慰。
却发现霍念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小吧台前独酌。
霍念生那天开的是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水晶瓶身在镭射灯照耀下熠熠发光。玻璃杯里装着琥珀色液体,上面浮着浑圆的冰球。
那杯子叫威士忌杯,就是专门喝威士忌用的,杯底很厚,因为通常需要加冰。
“怎么了?”
“……”
“不会是听到声音特地下楼欢迎我吧?”
“没有。其实我原本想找找有没有酒。”
“医生让你戒烟戒酒。”
“我知道。抱歉,晚安。”
陈文港转身想回楼上去,霍念生忽然又叫住他:“过来。”
他把走过来的陈文港拉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可以破一点例,但是不能喝多。”
陈文港坐在霍念生腿上,在他口中尝到了烟熏、海草、碘酒和海边篝火混合的味道。
那就是浓重的泥煤味。
记忆画面摇晃而破碎,但又有无数细节鲜明突兀。月光像层白纱覆盖在他们身上,霍念生没有揭去那层纱,而是揭开了他的睡袍,亲吻着他的喉咙。这记忆来自他们更早的一段相处时光,陈文港的脸还没痊愈,对霍念生还不是那么了解,哈雷更没出生。
陈文港对郑宝秋说:“没关系,这就是一位成熟男士需要的东西。”他指使店员,“就拿这个,包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