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楼·前传》龙少阎

22、第廿二章 白骨成堆

　　“咔嗒！咔嗒！”一匹黑色的骏马快速的奔驰着。

　　师走不断的抽打着手中的马鞭，同时小心的护住全身无力窝在自己怀里的龙君阎，不让他因为颠簸而跌下马去。

　　“还未追上他们吗？”龙君阎虚弱的开口问道，马上的颠簸让他有口气一直压在胸口喘不上来。他只好不断的在师走的怀中找寻着舒适的位置，来缓解难受。

　　轻轻的闭上眼，龙君阎不由得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厌恶。实在是太弱了，总是要人保护和照顾。要所有的人迁就着自己，体谅着自己。大家的好，自己都记在心里，能还的都会尽力去还。可是那些不能还的呢？

　　宁可在心中扭曲他人的好，也不要付出感情，这样就不会因为失去而受伤。

　　宁可要虚情假意，也不要真心实爱，这样至少还还的起……

　　终于还是追上了前锋营，师走驾着马在队伍中寻找领头之人。

　　正打哈欠的凌浩见到龙君阎时，大大的哈欠硬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他睁大着眼睛，问道：“你这么快就好了？老子还以为多大的毛病呢！”

　　“怎么可能好？他至少要到午时才能自由行动。”一道阴沉的声音从凌浩的另一边传来，话语中透着股酸气。

　　龙君阎抬起头吃惊的看着说话之人，这人怎么会如此清楚他的症状？

　　“你是……”

　　“穆风！”叫住秦风的男子，看也不看一眼龙君阎，冷冷的报上名讳。但是两只眼睛在对上师走时，却露出了嘲讽之意，“小侯爷身边真是不缺人啊？前脚刚走了个，后脚就跟了一个来？”

　　听到这话龙君阎微微凝眉，自己没得罪过这人吧？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话语带刺？

　　“你给老子闭嘴啦！”凌浩重重的赏了一拳给穆风，大声的指责着，“你没看小侯爷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你少跟他说话，免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嗝屁了！你有九条命都不够赔！”

　　深深吸了口，龙君阎告诫自己别理会凌浩，这家伙就是个粗人，别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可是再好的修养也经不起凌浩和穆风两人的连番轰炸。

　　“怎么了？心疼了？小侯爷什么身份，自然有人为他鞍前马后。不用你穷操心！”穆风这话虽对着凌浩说，可两只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龙君阎，似乎想警告些什么。

　　“师走，我们到前面去。”龙君阎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这两人。

　　那个叫穆风的人，估计就是之前凌浩说爬床的人。看样子那人喜欢凌浩，所以才会对自己话里带刺吧？

　　龙君阎轻轻动了动唇角，感情是最虚假的东西，你付出了真心，不一定会有回报。眼前的人不就是这样吗？

　　“凌浩！”龙君阎用劲全力，对着还在和穆风争执的凌浩叫道：“这是要去哪？”

　　凌浩调整了马速，和龙君阎并驾而行，“当然是去天狼关。”

　　“传令下去，绕过天狼关，直接去天险关。”龙君阎简单的下令后，就闭上的双眼。

　　凌浩马上反驳道：“那怎么行？出征前侯爷让我们先去天狼关！你这样是违抗军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龙君阎的凤眼凌厉的瞪着凌浩，咬着牙说道：“我让你怎么走就怎么走，有什么事我担着！”

　　龙君阎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落北镇，不早点了解到战况，心就多一分不安。如果路上不和凌浩多纠缠的话，也许早就到落北镇，落北镇也不会因为没援兵而失守了。

　　七杀望着空空的营帐，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却不见踪影。拉住一个善后的士兵询问，才知道龙君阎已经离开去追前锋营了。

　　“该死！”七杀快速的翻身上马，朝着前锋营离去的方向，策马追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又多差吗？七杀越想手上的马鞭抽打的越急。刚刚穆风的话不断的在脑中回荡着。

　　“这世间只有麒麟印可解定魂蛊，可是传说麒麟印是鬼王的陪葬，没人知道鬼冢在哪？”

　　鬼冢！鬼王。

　　七杀晃了晃头，如果不是鬼王的怂恿，帝仙就不会死了吧？

　　经过一日的赶路，终于到了天险关。此时的龙君阎已经没有先前蛊毒发作的柔弱病态，恢复了神采飞扬。

　　银色头盔下倾泻的青丝如同泼墨的锦缎，映得头盔上随马匹颠簸而上下颤动的红缨，如燃烧的烈火。

　　还未下马，就传来心的军报。

　　“报！北辽退出落北镇！”

　　不好的预感，慢慢的爬上龙君阎的心口。他皱着眉头思索着北辽退兵的原因。

　　“可知北辽为何退出落北镇？”

　　禀报的探子面无血色，有些害怕、更多的犹豫，小声哽咽的开口说：“落北……落北镇……惨遭……屠城。”

　　屠城！落北镇百姓一万全都死了？

　　龙君阎勒转马头，大声的命令道：“前锋营全速赶往落北镇！”

　　看着不远处刚刚赶到的七杀，龙君阎只是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可是满眼的都是指责和哀伤。

　　天已渐渐的暗了下来，乌黑的浓云压着天边，落北镇弥漫着一股死气。

　　在落北镇五里外龙君阎勒住了马，七杀将马停在他的身边。

　　七杀看着他呼气的侧脸，曾经他们站在对立方，厮杀征战，如今自己要和他并肩奋战，要守护他要守护的一切。绝对不会让他再死去。

　　“城墙上挂着的是什么？”凌浩拿着马鞭指着远处的城墙。

　　在他身边的穆风看了眼后，就怔在那一动不动了。

　　龙君阎顺着凌浩指的方向看去，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抓缰绳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他快马赶到城下，清楚的看到城墙上挂的是人，是一具具百姓的尸体，尸体被扭曲的绑在木头上组成“屠龙”二字挂在城墙上。暗红色的血如同藤蔓般，在城墙上蔓延开。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城墙慢慢的滴落在地上。

　　“噼啪！噼啪！”浓厚黏稠的血滴落在地……

　　坐下的骏马似乎被眼前的血腥惊到，不停的刨着蹄子跃起，原地打转着。一个蹬蹄将龙君阎甩下马背。

　　龙君阎摔到地上，却丝毫未赶到疼痛。他只是睁大了双眼，确认着墙上的东西。他抿着苍白的唇，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些不是人，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他清楚的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滴在他的脸上。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龙君阎低头转身对着随后赶上的前锋营将士。

　　前锋营被眼前的场景怔住了，都静静的停在离龙君阎十步之外。沉默的等候着命令。

　　凌浩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是见龙君阎一直低着头，也不敢多说。

　　穆风安慰性的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想着这少年校尉是否经得起这般考验。毕竟很多人在第一次上战场杀人后，都会经不住打击消沉段日子。

　　七杀驾着马刚上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龙君阎，冷冷的开口道，“说话！”

　　捏紧缰绳，七杀忍住想上前拥抱的冲动。如果龙君阎不能自己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将无法面对接下来的战场。

　　“……”

　　低低的话语被风吹散。

　　龙君阎慢慢的抬起头，眼睑下一滴暗红的血渍。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犹如血泪般刺目。

　　“进城！”

　　前锋营八千将士全军下马步行进城，大开的城门被血染成了暗红，如同悲鸣之人哭喊的大嘴，不断的诉说着他们的遭遇。

　　进入城中，原本该喧闹的街市毫无生机，街上的小摊被战马践踏的七扬八翻，越往城中走越寂静，直到广场龙君阎就彻底的移不开步子了。

　　青石地面被血染成了暗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尸体被堆积成山。那一具具的尸体睁大着空无的眼睛望着龙君阎，似乎在责怪着什么？

　　看着尸堆枯瘦的手，龙君阎重重的捏着拳头。那是双花甲老人的手，也许那双手刚刚摸过可爱孙子的头，可是现在却已冰冷。

　　不远处堆放的孩童残肢，诉说着他们惨遭的待遇。也许他们曾经在这欢乐的玩耍着，可是再也听不到他们的笑声了。

　　衣不遮体的女子，被穿刺的立在街边。也许她们正在焦急的等着家人的归来，可是等来的却是无尽的屈辱和死亡。

　　龙君阎紧紧的咬着唇，血染红了贝齿。紧紧捏着拳，指甲刺破掌心，血像绽开的红莲般滴落在地。

　　前锋营的战士脾气冲动的已经破口大骂，有些胆子较小的人已经转头干呕起来。

　　隐隐约约的吸鼻声，咒骂声，让这死寂的落北镇又了些生机，可这生机永远也代替不了逝去的喧嚣。

　　七杀站在龙君阎的身边，想安慰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龙君阎重重的跪在地上，这就是战场，视人命为草芥的地方。

　　他对着那如山的尸体重重的磕了第一个头，竟然能将半月的路程缩短到十日，为何不再缩短到五日？这样落北镇的百姓就不用……

　　起身，又对他们叩了第二个头，百姓何其无辜，为何牺牲的永远是他们。

　　再抬首，磕下第三个头，此仇，我龙君阎记下了，定将为你们报仇。

　　“为落北镇百姓挖万人冢，让他们入土为安！”龙君阎对着，不知何时同他一般，跪在地的将士命令着，“去把守城将领的尸首找出。”

　　边城漠北，乌云摧城。风飘渺，鬼哭啸，幽冥路，忘川河。彼岸花开路两端，三途河畔离魂歌。边城血染无人烟，皆聚阎王殿前诉。

　　七杀紧紧地抓住龙君阎的手，现在的龙君阎全身透着一股孤寂，决然的感觉。就像前世刑台赴死的帝仙一样，仿佛只要一放手就会失去一般。

　　“暗，你说为何北辽攻下落北镇后又退兵了？”龙君阎任由七杀抓着自己的手，仔细的观察的四周。

　　不理解为何拓跋宏攻下落北镇后又退兵，难道他不需要进攻的据点，如果不需要又为何要屠城？

　　“小侯爷！”一个士兵惊慌的跑到龙君阎的面前，脸色苍白的指着城楼的方向，“守城……守城的主将……在……在城楼上……”

　　不等那士兵说完，龙君阎就飞速的像城楼上跑去。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墙，一口半人高的大鼎立在正中间。

　　大鼎表面已经变成黑色，鼎口冒着白烟，一股诡异的味道从鼎中传出。

　　龙君阎慢慢的移动着步子，伸头向鼎里望去。瞳孔睁大，快速后退了两步。

　　“确……确定是主将？”龙君阎目光呆滞望着站在一旁的凌浩。

　　“是！”凌浩抹了抹鼻子，点头确认，“老子以前见过他，他脸上有块青斑，这个也……也有。”

　　龙君阎深深的吸了口气，“捞起来，厚葬！”

　　“该死的辽狗！”凌浩重重的踢着那个大鼎，发泄着所有的怒气。

　　穆风连忙拉着他，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

　　龙君阎却只是静静的望着远方，“那是辽旗吗？”

　　“是！”穆风有些吃惊的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旗帜，“他们又攻回来了吗？”

　　“没有。”龙君阎摇了摇头，他们似乎在那里扎营了，“前锋营有多少人？”

　　“八千。为何拓跋宏放着落北镇这个城不要，特意退兵？”穆风不解的看着远处，他实在是想不通拓跋宏，“他们有八十万大军，若是围着我们，不用动手我们也会饿死。”

　　龙君阎张望着四周的地势，一马平川，没有半点屏障，难守易攻。

　　“还好他们在射程外，不然我们都成马蜂窝！”凌浩看了眼远处，继续指挥着士兵打捞落北镇主将的尸身。

　　射程？平原！

　　龙君阎皱着眉头，冲着穆风和凌浩大喊着，“退兵，快！快退出落北镇！”

　　“什么？”凌浩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抬起头，奇怪的看着龙君阎。却被龙君阎阴沉、严肃的脸色给吓住了。

　　“让你退就退！哪来那么多话？快！”龙君阎冲着凌浩挥着手，同时朝城楼下忙碌的士兵叫道：“退兵！最快速度退出落北镇！”

　　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直直的从天而降，从他耳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