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olume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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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最近很奇怪。
虽然自从2年前老英格拉姆勋爵在自己70岁生日宴会上正式宣布，在他去世后他的大部分财产，包括那些土地、店铺和房产都会由长子继承，只给两个女儿留下了仅仅几千英镑的嫁妆这个令人伤心的决定后，英格拉姆小姐和她们的母亲就不时为必须借由婚姻来维持目前体面的贵族生活而感到烦心，但是从来没有过一次，布兰奇小姐表现得如此反常。
这种不多见的情况是从上个星期五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开始的，至于英格拉姆小姐为什么会昏迷，这个原因则必须再向前追溯到上周三。
那是个天气格外晴朗的日子，清晨的一场小雨将白桦树叶洗得翠绿而明亮。丹特少校午后照例前来拜访，坐在卢比斯街11号漂亮的小花园里，俊美的士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昨天傍晚，他家庄园里的母马生下了一头漂亮的小马驹。
“就和它母亲一样全身雪白，虽然还没站起来，但马夫说那腿曲着就已经比一般的小马要长。”，丹特先生得意地描述着，“等它成年后，那一定是个好家伙。”
“真的是这样么，上校？”听到这话，酷爱骑马也喜欢马匹的英格拉姆小姐十分自然地马上就对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产生了兴趣，她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轻易就让丹特少校提出了邀请，希望能有幸和小姐一起到郊外去野游。
于是那天下午，在征得了小姐母亲的同意后，两个兴高采烈的年轻人便照例骑马出了门。但在分享一次短暂却愉快的旅程后，回程的路上意外突然降临：在跨过一条浅浅的小河时，小姐的缰绳不小心脱了手，整个人猛地掉下了正高高跃起的马背。
“小心！布兰奇小姐！”
“啊——丹、丹特先生——啊！”
尽管反应已经足够敏捷，但是丹特少校还是只是抓住了布兰奇的黑色裙边，仅仅避免了坠马后就陷入昏迷的布兰奇被更长时间地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
紧接着，虽然年轻的先生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回了英格拉姆家，而英格拉姆夫人也急急找来了城里最好的医生，但依旧很遗憾地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很抱歉，夫人，不过下面的事确实只能完全交给上帝来决断了。”年老的绅士简单地处理完布兰奇小姐表面的一些擦伤，又徒劳地检查了一遍毫无反应的病人，最后还是吩咐学徒收起医药箱，对门外正焦急等待的几位摇了摇头。
“哦，布兰奇——哦，我的孩子啊！”
亲耳听到这个几乎代表完全失去希望的判定，英格拉姆夫人只来得及抓紧身边小女儿的手低呼了两声，随后便身体一软，也晕了过去。
“英格拉姆夫人！英格拉姆夫人！医生！医生！”
“哦，妈妈！妈妈！”
刚被一种深切的痛苦紧紧包围、来不及排遣的卢比斯11号，瞬间又被卷入了另一阵的慌乱。
•••••••••••
这是件多么不幸的事情啊，而在当天晚上晚餐时，几乎整个米尔考特城的上流人家便都得知了有关英格拉姆夫人及小姐遭遇的厄运。
由于这厄运是发生在两位美丽优雅、出生高贵的女士身上，所以它似乎因此而具有了某种更容易让人流泪的特质，起码，有不下五位品行同样高贵的贵族小姐，就不约而同地在饭后所有人都围在壁炉边舒适闲聊时，用她们浸湿精美丝帕的透明液体表达了自己的同情，并且在那之后一周的各种茶会和沙龙上，贵妇人们只要提到这件事就会用咏叹调的悠长叹息来证明自己的哀伤。
得知这个消息的所有人当然都感到了痛苦，而如果我们大胆地假设，他们的痛苦都可以用一杆不知名的天平来衡量，那么需要最多的砝码才可以让那天平保持勉强平衡的，除了同样姓英格拉姆的夫人和小姐们，那就肯定是丹特上校。
“请您允许我，请您一定要给我这个权利，尊贵的夫人，如果布兰奇小姐她在下个圣息日都还没能睁开她的双眼，请您允许，让我成为您女儿未来的依靠吧。”
被内疚深深地折磨着，丹特少校陪同伤心欲绝的玛丽•英格拉姆小姐在楼下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匆匆返回住所梳洗一新后又赶了回来，但是这次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感动的伟大举动：单膝跪在布兰奇小姐床边，在入伍时获得了骑士勋章的青年向一旁的英格拉姆夫人郑重地恳求。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诚意，因为他的双眼流露出对布兰奇小姐哪怕悲伤的黑色也掩盖不住的浓浓爱慕，不过，这可以融化冬天最厚冰雪的热情啊，它得到的是比北风还要残酷的回答：
“谢谢您的好意，上校，但是请您原谅，作为一名母亲，我认为在布兰奇清醒来之前讨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适合的主意。”
所以说，英格拉姆夫人一直都是个严厉而冷酷的人，连她现在犹存的迷人风韵、年轻时可以使人神魂颠倒的美貌都不能掩盖这一点。
在老勋爵不在的时候，这位夫人实际上控制着这房子里的一切，在第二天早晨她就坚强地醒了过来，穿戴整齐后带着使女再出现在女儿房间里时，早已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面对布兰奇的求婚者，这位母亲身上完全找不到昨天那个无力晕倒的女人的任何一点影子，有的只是一如既往对秩序、对身份、对地位和体面的刚硬维护。
“哦，妈妈！”她的小女儿先前先紧张地抿紧了唇，但后来又马上怜惜起了上校被拒绝后苍白的样子，不禁对自己母亲叫了一声，但在得到她母亲的一个瞪视后，又飞快地闭上了嘴。
玛丽小姐那软弱的抗议理所当然地没有起到任何一点帮助，英格拉姆夫人没过多久便不顾上校的再三请求，依然委婉地将失魂落魄的年轻人送出了门。并且从那天起，尽管正在交际季中，她还是吩咐下人退回所有的邀请函，并紧闭起了大门。
“好了，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做完这一切，英格拉姆夫人立刻回到了二楼布兰奇的房间，让使女安静地退下并关上门后，她几步走到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跪下，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女儿放在外面的一只手。
如果这时有认识这位夫人的人突然闯进房间，他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他所看到的那个仿佛被浓重的阴郁所紧紧包裹住的脆弱的中年女人，哪还像刚才还像女战士或女王陛下的英格拉姆夫人
？唉，这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她强烈的自尊和骄傲，使得她只能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才短暂地放纵自己直白地表露出所受到的打击和对女儿的无比担心。
没有一位母亲能在自己女儿躺在病榻时还快活得起来，英格拉姆夫人其实一直身在地狱，备受折磨和煎熬，而最可怜的是，她高傲和倔强得不愿让其他任何人看出这一点。
“····万能的主啊，您的子民求求您，求求您，请您一定、一定要保佑我的布兰奇。”
床上绛红色的床罩，在她默背完长长的祈祷诗后头靠向的那一侧，突然有了一道细细的痕迹。
那天晚上夜色格外深邃而冷清，第二天天色也特别阴沉，北风呼啸，似乎连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都在默默咀嚼这难忍的悲伤。但也许，就是因为有很多的人都在为布兰奇小姐的事而感到难过、而为之祈祷，这种真挚的感情终于打动了上帝，所以在2天后的清晨，奇迹发生了：
——床上雕塑般的睡美人，先是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浓密的睫毛蝴蝶翅膀般扇了扇，最后那双乌黑的眼睛，终于慢慢地、慢慢地睁了开来。
“布兰奇小姐醒了！”屏住呼吸的侍女们忍不住互相拥抱，叫了起来。
“哦，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已经祈祷了一天一夜的母亲不禁又一次低呼出声。
“哦，这真是一个奇迹，我是说，哦，从来没有一个坠马昏迷的人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哦，奇迹，一个奇迹！”同样激动的医生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由于一个奇迹的发生，见证的人都莫名得感到内心充满了一种快要将人涨满的喜悦，连英格拉姆夫人此刻的脸上都显出难得的一丝温情，就如同浸润在温水里的石头，以致于没有人迅速地察觉到，这时应该同样感到喜悦的英格拉姆小姐，实际上是在使劲蜷成一团，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紧张害怕，甚至是微微的颤抖。
从她的眼中有焦点开始，她的头就在僵硬地偏转，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视线一一从自己身上的绸缎睡衣、盖着的雪白丝被、有四个高高立柱的豪华大床和周围人的白色的睡帽上缓缓划过，然后喃喃地发出了一种如同梦呓的声音：“天哪，我这是在做梦么？”
这句话虽然虚弱低沉，但是因为恰好是在英格拉姆夫人满意地“好了，安静下来。”命令之后，所以房间里瞬间的安静给它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舞台，让全部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布兰奇？”
相比较侍女们骤然凝固在脸上的目瞪口呆，英格拉姆夫人性格中的坚强再次拯救了她免于第二次失态，但是就算是这样，上身半转向床铺，她看着女儿雪白的脸色，依然如同被冒犯般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布兰奇！？”
这种过高的嗓门相当没有礼貌且不合规矩，但那时没有人还能顾忌到这一点，连医生都忘了阻止，因为大家都惊呆了，在英格拉姆夫人近乎尖利的叫喊下，床上的人看起来似乎更迷茫了，不太确定地，“布兰奇”又努力转了转眼珠，再次困难地发出那干涩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说，请问您是谁，夫人？”
•••••••
事情也就是这样，从那天起，一切便挣脱了上帝的手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volume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