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入梦 ...
-
“嗯,我知道。”陆怀瑾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抚她,“你好好休息,不许再哭了。你再哭的话,哥哥也要跟着伤心了。”
路星河点点头。
路星河的状态越来越差,她吃不下饭,胃口很差。
她甚至没办法坐直身体,只能蜷缩着睡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样下去不行。
陆怀瑾找医生谈了谈,询问他有什么治疗方案。
“病人是心理疾病。”医生说,“最好让病人尽快走出阴影,否则这种病会伴随她一辈子,以致精神崩溃。我建议病人开始试着配合治疗,或许会有效果。”
陆怀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医生走后,黎芷推门进来。
“星河怎么样?”黎芷急切的问。
“情况不太乐观。”陆怀瑾淡淡说道,“她一直不愿意配合治疗,医生说再拖延下去,怕她真的会精神错乱。”
黎芷咬牙:“她怎么会得这个病?”
陆怀瑾沉默片刻,低声问:“妈,这件事你不用想太多,我来处理吧。”
黎芷叹了口气,道:“她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你多陪陪她,她会比较容易接受。”
陆怀瑾点点头。
他拿起桌上的药,喂她喝了。
路星河依旧不肯配合,喝了药就往被窝里钻。
“哥,你今晚留下来陪我睡吧。”她央求他。
陆怀瑾想了想,说:“那好吧,我留下来。但是我要跟你说明,你如果觉得难受,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路星河点点头。
陆怀瑾便在旁边的沙发上睡下了。
他习惯性地侧躺,靠在沙发上看杂志。
路星河的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陆怀瑾隐约能听到路星河浅薄均匀的呼吸声。
他侧头看了看她,她睡得很熟,脸颊红润。
她瘦了很多,像一朵枯萎的花朵,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陆怀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指收了回来。
她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的手碰她的脸,总感觉玷污了她。
陆怀瑾翻了一页杂志,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他索性放下杂志,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站着。
窗帘并没有拉严实,他透过玻璃,看到外面漆黑一片。
深秋的夜晚,寒凉刺骨。
陆怀瑾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幕——
冬天下雪天,陆怀瑾和妹妹都喜欢趴在窗台边上看。
那时的星河才五岁,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很是讨喜。
她每当看到大雪纷飞的场景,都格外兴奋,总要趴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她很少笑,除了在陆怀瑾面前,她很少露出笑颜。
陆怀瑾记得,有一次他们兄妹俩躲在阳台上偷看,不知哪里闯进了贼人,险些把他们俩丢进冰冷的江水中。
陆怀瑾吓傻了,紧紧护住妹妹,那贼人见他力量惊人,根本制服不了他,只好逃跑。
等警察追过来,贼人早就跑得无踪无迹。
后来,贼人再也没敢来骚扰。
陆怀瑾记忆尤深。
如今回想那段时日,仿佛昨天。
他静静站立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关上落地窗,走到路星河的床边。
路星河的呼吸平稳绵长,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
她一向娇弱,这几年虽然调养得不错,可毕竟病痛缠身,又加上抑郁症折磨,怎能承受得了?
她现在不肯配合治疗,其实已经耗损了很多元气,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陆怀瑾心底一阵黯然。
他轻轻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腕,给她按摩,试图通过这样简单的举动,唤醒她。
按摩了很久,路星河渐渐清醒过来,迷茫的睁开眼睛。
“你醒了?”陆怀瑾低低问道,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感觉好一点没有?”
路星河看着他,愣怔了许久,然后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陆怀瑾浑身僵硬,双臂环绕住她,任由她埋首在胸膛上,一动不动。
“哥......”
“嗯,我在。”
路星河呜咽着,泪珠顺着陆怀瑾的肩膀滴下来,浸湿了他的衬衫领子。
陆怀瑾拍拍她的背脊,“乖,别哭。”
路星河从他怀里抬头,仰脸望着他,含糊而哽咽地说:“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陆怀瑾失笑。
他擦干净她的眼泪,说:“不许胡思乱想,你会健康长寿的,我保证。”
“可是......我天天梦到......我死了......”她说道,“哥,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啊?我为什么会做噩梦呢?我好害怕......”
“没事,不管你梦见什么,都是假的。”陆怀瑾微笑,“别担心,门外有一位朋友等着你呢。”
路星河疑惑的看着他,不解其意。
正在此时,门铃响了。
陆怀瑾打开门,正是婷似。
婷似瞒着路星河一件事好久好久了,趁这次傅修乐出国,她要好好的告诉她。
“婷似!!!”路星河脸上原本的憔悴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的笑容,她挣扎着要爬下床。
婷似连忙扶住她,笑吟吟道:“我特意赶过来,就是专程陪你聊天解闷儿的,别乱动!”
路星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顾着流泪。
陆怀瑾看着路星河,眼眸闪烁。
“其实啊,星河,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是非常大的事。”婷似笑眯眯的说。
“什么?”路星河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
“其实......我是傅修乐的亲姐姐......”婷似说道。
路星河蓦地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
陆怀瑾也很吃惊。
“???”
婷似是傅修乐的亲姐姐?
路星河懵圈了。
“你不相信?”婷似问。
路星河迟疑了半晌,摇摇头:“不,我不相信......”
“你确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路星河又问。
“我当然没开玩笑!”婷似板起脸,认真的说,“我知道傅修乐和你在谈恋爱,也知道傅修乐这次出国了,也知道你这次住院是为了他。但傅修乐出国是有大事要办,他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路星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怎么成了傅修乐的姐姐了?我怎么完全不知情?傅修乐都没告诉我......你也没告诉我......”
“这个嘛......”婷似神秘兮兮的说,“因为他答应我,要给你惊喜呀。”
“惊喜是这个?”路星河更加不可置信了。
“对啊。”婷似笑道,“所以,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至于傅修乐嘛......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路星河皱眉:“我不需要什么惊喜,我只希望他安安全全地活着。他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他,我唯独不希望他涉险。他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他不该让生命浪费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她越说声音越急切。
她不是一般女孩子,她很清楚一个人的智慧,对于社会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她也知道,傅修乐的未来不仅仅在医学领域,他还要走向商业领域,他是家族企业将来的掌舵者。
“星河。”陆怀瑾淡淡开口,“你先听婷似说完吧。”
路星河扭头,看向他。
陆怀瑾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丝,说道:“婷似既然来看你了,肯定就有了解决的法子。你先不要太过激动,听她说完。”
路星河犹豫良久,才点点头。
她不想让婷似白跑一趟,可是,傅修乐的安慰同样重要。
她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瞅着婷似,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也得坚强一点,这样对傅修乐才公平。”婷似慢条斯理的说道。
路星河默然垂下睫毛。
她知道婷似说的对,自己太懦弱了,总是把一切压力往自己身上扛。
她是该振作起来,她得努力变得强大,不能拖他的后腿。
想到这里,她抬眸,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婷似。”
婷似摆摆手,说:“我是傅修乐的姐姐,这是我分内之事,用不着客气。”
陆怀瑾看着她们俩,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我这两天有点忙,所以没时间来看你,你别怪我。”陆怀瑾对路星河说道。
“不会的。”路星河说。
陆怀瑾笑了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路星河说。
婷似送他离开,房门关闭,路星河躺倒在床上,目光空洞无焦距。
**
晚餐是婷似亲自准备的。
“我做了很多菜哦。”婷似拿着筷子说,“今天中午你就没怎么吃饭,晚上再不吃点东西,小心胃疼哦!”
路星河看了一眼餐桌,确实有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佳,看上去很诱人。
她坐在椅子上,端起碗来开始扒饭。
婷似站在旁边,说:“慢点儿,小心噎着。”
路星河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婷似说:“你现在身体还虚,吃得慢一点没关系,千万别撑坏肚子。”
路星河点点头。
吃完晚饭,婷似收拾碗筷,路星河靠在沙发上休息。
婷似洗碗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路星河感受到了浓浓的温馨,心里像被填满了似的,整颗心都软绵绵的。
“星河......”婷似轻唤她,声音很温柔。
“嗯?”路星河懒洋洋应道。
“有句话,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婷似顿了顿,“其实,你根本不用为傅修乐伤心。”
路星河猛地坐直了身子,愣愣的看着婷似。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显然不敢相信婷似刚才那番话。
“修乐这次出国是为了母亲,母亲离婚后,他总是念念不忘,所以就偷偷跑去美国了。这次去,就是让他母亲早日回国。”婷似说道。
路星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必为他难过,他会回来的,你放心。”婷似语气笃定。
路星河怔怔地盯着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婷似的胳膊,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婷似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拍着胸脯,娇嗔道:“你干嘛呢,我又不是老虎!”
“婷似,我......”路星河的眼眶瞬间泛红,喉咙哽咽。
“你想哭就哭吧。”婷似叹口气,“你哭够了我再劝你。”
路星河咬着唇,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
婷似从抽屉里取出纸巾,递给路星河,“擦一擦吧。”
路星河吸吸鼻子,低声说:“我不哭了。”
“你真的不哭了?”婷似狐疑的看着她。
路星河点点头。
她已经哭过几场了,现在不能随便哭。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控制不住自己。”婷似松了口气。
她见路星河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便转移了话题:“大学确定要学医学专业吗?”
“对。”路星河点头。
“你选择医科学校的时候,我特意查了一遍你的档案,我觉得你应该报考外科或者妇产科。”婷似说。
路星河沉吟片刻,道:“不,我想学心理方面的研究。”
“哦,我猜你应该也知道,心理学最容易治疗失眠、忧郁症这类疾病,但是,它也最容易误导患者,比较适合年轻女孩子学习。”婷似认真道,“虽然我并不懂,但是我知道心理学博大精深,而且,你现在这么瘦弱,学习心理学非常有益。”
路星河摇摇头,说道:“我并不觉得心理学和医学有什么差别,我觉得我的思维逻辑跟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她顿了顿,又说:“我不会耽搁学习,我会保证我毕业的时候可以拥有一份优异的工作。”
婷似闻言笑了,赞许道:“你真是长大了,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啊,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职业,你是学医的,将来要救死扶伤。你看我,学的心脏外科,专攻人体各项器官。你要记住,我们的责任是救死扶伤,而不是搞研究,你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医学领域中去。”
路星河连忙点头。
她当然知道婷似说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她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
她是学医的,却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神棍”。
婷似又问:“那你喜欢傅修乐吗?”
提及傅修乐,路星河眼底闪过一抹悲痛。
婷似见状,赶忙道歉:“抱歉,我提错了。我不该打探隐私。”
“不是。”路星河摇摇头,低下头说:“你没有提错,我喜欢他,爱他。”
婷似叹口气,说:“你能这么想最好。”
路星河抿了抿唇,说道:“婷似,谢谢你。”
“呀,咱俩之间还这么客套做什么。”婷似说道,“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讲话,我希望我每说一句话,你都能记在心里,这样我才能少犯错误。”
路星河笑起来:“你说的话,我都会牢牢记住的,因为我很清楚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婷似也笑了起来,她摸了摸路星河的脑袋,说道:“你睡会儿吧。我帮你铺被褥,等你醒了,估计就可以吃晚饭了。”
路星河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她昨夜没睡好,又折腾了一整天,此刻困极,不消片刻便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了傅修乐的声音。
他在叫她:星河……星河……
他的声音充满哀求与眷恋,还带着些许恐惧。
路星河猛然睁开眼睛,惊慌地环顾四周。
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卧室里,婷似正在帮她铺被褥。
她松了口气。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被绑架,傅修乐在呼唤她的名字,他喊了她两声,她就彻底醒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婷似察觉到她的动静,回过头问:“怎么了?”
路星河摇摇头:“没事,我想喝水。”
“我马上倒。”婷似说。
路星河坐起来,双臂交叠,撑着脸庞。
窗户上映出她苍白的面孔,她目光呆滞,仿佛没有灵魂。
“星河。”
“嗯?”路星河回过神。
婷似微微皱眉,“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憔悴,不舒服吗?”
路星河笑了笑:“我挺好的。”
“哦。”婷似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热水。
她捧着水杯走向床边,弯腰递给路星河:“喝吧,暖暖胃。”
路星河点点头。
她接过水杯,小口喝了半杯。
“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你继续休息吧。”婷似说完,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拎起包往门口走去。
路星河看着婷似高挑纤细的背影,忽然叫道:“婷似!”
婷似回眸:“怎么了?”
路星河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
婷似眨眨眼,不解道:“你有事?”
“婷似,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路星河说着,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的丝质围巾递给婷似。
婷似接过围巾,仔细端详,笑道:“是我喜欢的款式,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她说完,把围巾系在脖子上,转身朝房门口走去,边走边回头招手:“星河,我先走啦!明天我再来看你。”
路星河挥了挥手,直至婷似离开,她才慢悠悠地爬回床上。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无法安枕。
她不断回忆刚才在梦里的情景,她的眼角莫名流下泪来。
她捂住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尽量放空心神,不让梦境扰乱她的思维。
可越是如此,脑海中那个声音反而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