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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站 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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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巴黎。
叶,我们所有最美好的,最惨痛的,全部都在巴黎,不过,那也是最深刻的。
我记得,是四十二天。
送走了叶飞扬,叶宅突然安静起来,气氛也诡异起来。
叶氏夫妇很少与裘若愚说话,甚至于眼神里有着鄙夷,存着厌弃,若愚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刘妈,叶叔叔又不回来吃饭?”
“若愚啊,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分,老爷太太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裘若愚迷茫了一分钟,话出口后,却什么都明白了。
“唉……”刘妈这口气,恐怕不是为他叹的吧。
“叶叔叔,我想等满了十八岁就去法国美术学院学习。”
“那可是要很大一笔费用啊。”叶天冷冰冰地说道,像看着讨债鬼一样看着裘若愚。
“叶叔叔,我知道,我高中不想念了,我出去打工,你帮帮我好吗,我想读法国美术学院,钱我自己筹。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无以为报,我会走的远远的。”
心照不宣,空气凝滞了许久,叶天吐出一口气,“好吧。”
只要他离开,离叶飞扬远远的,他叶天也是愿意出那么点钱的。看着退出书房裘若愚消瘦的背影,叶天的心里还是有一丝难过的。
离开叶宅的时候,裘若愚特地去花房走了一圈,角落里,孤零零的放着雕像,终究是没有完成。
叶飞扬回来探亲的时候,裘若愚已经离开了将近一年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若愚他去了哪儿?他在哪里?”叶飞扬焦急,生气,像失了魂一样在叶宅着裘若愚,可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若没有画在花瓶里那把写着他俩姓名的伞,他甚至于会怀疑,裘若愚这个人是否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
“刘妈!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小少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刘妈很为难,她送走裘若愚的时候,心里也是难受的,这么可爱的孩子啊,但她真的不知道裘若愚去了哪里,家里的下人没人知道。
“你够了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像只疯狗一样!”叶天心里是庆幸的,让那孩子走,绝对是正确的。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一分钱也没有要,就那么走了。
叶飞扬找遍了S市,没有裘若愚,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没有裘若愚,他的若愚,没有留下一个字,一件东西,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巴黎街头。
二十出头的东方少年摆着画具,给路人画肖像,钱收的不多,画的质量却很好,所以生意还算不错的。旁边有另外一个同样岁数的西方男子,打扮得非常前卫,也是街头卖艺的,拉提琴。间歇,这两个年轻人会相识一笑,再各自忙各自的。
东方男子长得很漂亮,令人想到古典美人。
路人都知道,肯定是美院或者音乐学院的穷学生出来筹措一点生活费,年轻人都不容易,经过的人都会给几个钱。法国人,浪漫到骨子里,有些人甚至会点曲子让西方男子拉提琴,然后高歌一曲。
上课时间快到的时候,两个人都收起各自的工具,一起向美术学院走去。并排走着,各自的手肘有意无意贴在一起,偶尔,行人少的时候,他们会亲吻彼此。
叶飞扬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跟着。
跟着他们到巴黎美院门口,西方男子道别,他继续跟着,跟着走在前方的裘若愚。
下课后,继续跟着他回到宿舍,眼看着裘若愚换了一身打扮,走入夜色之中。叶飞扬跟着裘若愚走到东,走到西,看着他在一个又一个店里打零工,直到凌晨时分回到学校。
心里不可自遏地难受起来。
“若愚。”
前面的身形顿住,却又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好像是在躲避身后的幻觉。
“若愚!”叶飞扬追上去,从后一把抱住,“终于找到你了!”
叶飞扬感觉到,怀里消瘦的身体开始颤抖,然后蹲了下来。
“若愚,为什么不等我?就算到这里,也应该告诉我的。”
“叶叔叔全知道了。”
有一秒钟,叶飞扬愣在那里,可随即抱着裘若愚的手越发用力起来,“若愚,我毕业了,我可以抛开一切。若愚,你把脑袋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裘若愚转过身体,他也想看看他的叶子,一转眼已经六年过去了,叶飞扬已经是个深具男人魅力的男人了,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像阿波罗一样。
“小子?看呆了?干嘛不说话?”
经过六年,有些话说不出口。
“那个男人是谁?那个拉提琴的。”躺在宿舍的床上,两个人用手圈住对方,叶飞扬没有忍住问道。
裘若愚松开环抱着叶飞扬的手,坐起来,点了支烟,“包养我的男人。”
“包养?”叶飞扬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从声音甚至听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他是剧团拉提琴的,他包养我。”
“包养?为什么不找个有钱的人包养你?包养?你被包养了为什么还要打那么多分工?”叶飞扬开始激动。
“学费很贵,我不想失去自我,我想有个人爱我,就这么简单。”吐一口烟圈,迷离了双眼。
“简单?哈哈,你的要求够高的。”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气恼和许许多多涌出来的情感,叶飞扬坐起来,捶着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墙壁,咚咚作响。
裘若愚不再说话。现实、生活,将他雕刻的倔强、不安,甚至堕落。经过六年,有些话说不出口。裘若愚转过头看着满脸气氛,胸口起伏不定的叶飞扬,心里想着,若是他知道我刚到这里,面对大笔的学费和生活费,出卖过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梦想、承诺、美好,怎么抵得过现实的残酷。
“叶,我会跟他分手的。”
裘若愚看着对面墙上的裂缝,觉得浑身发冷,随着岁月,随着风吹,随着雨打,它开始蔓延,它越来越大,怎么也收不拢。
“叶,跟着我吧,让我天下第一聪明人裘若愚带着你游巴黎!”毫不顾忌形象地吃着冰激凌,裘若愚的嘴角笑出阳光来了。
叶飞扬站在巴黎美术学院的门口,看着门里古典的院舍,想起九年前的情景。
巴黎许许多多的街角、小店、景点都有他们的回忆。他们照相,玩行为艺术,在喷水池里撒野。
“叶,你猜,毕业后,我的世界之旅的第一站会是哪里?”
“佛罗伦萨。”
“咦?你居然知道?”
“你小时候说过,第一张要画的,就是佛罗伦萨的城堡。”
“那最后一站呢?”
“马丘比丘。”
“你又知道!”
“你说要画这世界上最隐秘、最迷人的王朝。”
“哈哈哈哈,叶,你是真的很爱我啊!”
叶飞扬宠溺地笑,从来都是真的。
他们在小小的拥挤的宿舍里疯狂地做-爱,还留下过一段DV。
那些充满回忆的照片,全部印成了黑白色,裘若愚说他就喜欢黑白照片,它们就挂在他办公室里,他从不曾为他们之间感到过任何羞耻。
他们放肆地爱,尽情地疯。
“愚?就是为了他,你不再跟着我?”一个英挺不凡,浑身值钱货的四十岁中年法国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叶飞扬听不懂法语,却从其他两人微妙的对视和表情上,猜到了一切。
“若愚,这六年,你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叶飞扬紧紧抓住裘若愚的胳膊,将他望向窗外的脸扯回面对着自己。“若愚!别抽烟!”
“比你能想象的都要糟糕!”
“为什么要如此作贱自己?”
没有停止抽烟,反而吸得更猛烈,烟雾里,裘若愚想,贱吧,的确挺贱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不安从哪里而来。钱能够让他安心,温暖的怀抱能让他安心。
“若愚,我爱你。”叶飞扬抱住站在他面前倔强而漂亮的他的若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无可救药地爱上,谁也不知道。
烟蒂掉落在地上,手中的烟已经燃尽。
“若愚,爸爸病了,我得赶回去。你等着我,若愚。”
“嗯,我等着你。”
这四十二天,一个人当做最后的疯狂,一个人当做相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