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过于上进》九平

103、第一百零二

　　十月初三，宜嫁娶

　　今日是表妹杜筠的大喜日子，三个月前，柳贵妃出面促成了杜家和柳家的联姻

　　卢有容如今身子日渐重了，每日晨起都格外贪睡，为着少折腾一点她昨晚应了舅母薛氏的挽留，就歇在了杜府，反正赵君和在江南查铜钱案还未归，四郎五娘也去了大伯母府上。

　　她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秋雁拿起一件厚实点的大裳给她穿上

　　“最近天有点凉了，王妃等下要不要再加件斗篷。”

　　“不用，还没冷到这个程度吧。”卢有容连忙拒绝，最近大家都说天凉的厉害，可她却觉得自己每日闷热的很，说了他们却不信

　　私下跟姑母抱怨了几句，裴母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这是因为怀了孩子,让她不要贪凉

　　怕丫头们要给她再添衣，她故意转开话题，“我这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移到了娇贵的肚子上，卢有容总算能少穿几件了

　　时光飞逝，眨眼就到了年底，赵君和推开房间的窗户，天灰蒙蒙的，寒风肆掠，没一会儿地面上就白了一大片。

　　院门口出现了一人步履匆匆往这边走来，到了门口，他脱下身上沾满积雪的斗篷放到廊下，又重重地跺了跺脚，左右摇了摇头，这风雪太大了，他想把身上沾到的寒气与雪水抖落下来。

　　“进来吧，别在屋外耽搁了。”

　　赵君和的声音传来，小武应了一声，忙推开门进去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赵君和关上了窗，随手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热茶，示意小武先暖暖身子。

　　小武现在火盆上烤了一下手，随后到了一杯热茶灌了下去，看到赵君和在整理炭火，他忙不迭拿过铁钳，恭谨地接过手。

　　一边服侍赵君和，一边把近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

　　他们来江南已经大半年了，如今王妃就要临盆，可郡王在江南脱不开身，心里怕是担心坏了，一连好几天眼见的郡王脾气越来越坏了。

　　赵君和确实心中焦急，眼看他和阿融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他却被铜钱案绊在了江南，让她独自一人在府中待产，万一出什么事，他根本不敢想象。

　　月前，他向圣人请求回京，让朝中派能手来江南继续督办铜钱案，可惜被圣人拒，铜钱案越查越让人心惊，恐怕连朝中那些官员都有可能牵涉其中，圣人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接手。

　　银钱关乎国本，可却被私心叵测的人掏空了朝廷的钱袋子，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会引起钱荒，一个弄不好就是江山动荡。

　　圣人是不可能让人勒住他的脖子的，铜钱案只有赵君和督办他才能放心。

　　为此圣人还特别让太医署派了个专事妇科的太医入驻了赵君和的府中，目的就是为了赵君和无后顾之忧地专心为他办事。

　　回京都无望，赵君和一面写信让裴母还有伯母邓夫人多多操心，一面又给卢有容的兄嫂传信，恳求?嫂嫂李氏能入京一趟。

　　他和卢有容已无双亲，且她从未经事，虽然有姑母这些长辈在，可总归心中还是害怕的，赵君和回不去，可卢有容自小就和兄长相依为命，对嫂嫂如母般敬重，若是嫂嫂能在卢有容生产的时候陪在身边，他们会安心很多。

　　李氏接到他的书信就启程去了京都，估算路程怕是也到了京都了，也不知道阿融如何了

　　赵君和又往了一眼窗外：“今日初几了？”

　　小武愣了一下，不明白郡王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今日腊八了，今日厨房煮了腊八粥。”

　　腊八，等过完年节，阿融也应该过了月子，到时候派人把她接过来

　　赵君和心中暗暗打算着

　　也不能说他不考虑孩子，他想过了的，若孩子小受不了路上的艰辛，实在不行就把孩留在京中好了，派牢靠的人照顾着。

　　孩子小根本记不住父母，没事，可他离不开阿融

　　铜钱案的背后之人一日没查出来，他一日回不京都见阿融，这可是不行的。

　　这背后之人绕来绕去，影子越来越多，恐怕是一时解决不了的，何况京都如今也是是非之地，还不如江南安宁呢

　　小武走后，赵君和又给卢有容写了封信，询问着近况，这段日子他几乎是日日都要给京中去信的。

　　而此时的卢有容正处于痛苦之中，她紧紧拽着布条，面容狰狞，发丝混着汗水黏腻在额头。

　　“王妃，您用力。”仆妇掀开棉被查看着情况

　　李氏轻轻擦拭着她额头滚落下的大颗大颗汗珠，柔声细语地安稳着卢有容：“融融乖，再用点力，马上就好了，不疼了。”

　　卢有容半睁着眼睛，可能因为沾染了汗水的原因，眼睛火辣辣的疼，嫂嫂的话让她更是委屈了

　　“嫂嫂，我好疼，我没力气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呸，我让你胡说，快用力。”裴母听她说晦气话，，用力地打了她一下胳膊

　　“你这保养的好，太医日日给你诊脉都说了没有大碍，定能安然生产的，你就胡思乱想吧，天下女子谁不过这一关了，人家比你难的都能活，如今就让你用点力你就要死要活了，再说这种晦气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裴母这时候可最低不得这些话，卢有容这么一说她是心惊肉跳的。

　　李氏也忙安慰整出奔溃边缘的卢有容，裴母悄悄对旁边的另一个稳婆使了使眼色

　　这两个稳婆都是好手，也惯在高门大户中走动的，这类事也见多了，见裴母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了一眼同伴，见时候还早，便洗了洗手走到一边，悄声对裴母说道：“妇人放心，王妃和胎儿都好，这痛的厉害了发动的也就快些。”

　　得了这话裴母的心算是放了下来，要不然她得把院子里的太医给请进来了，赵君和在外地不放心，这才把她请来震局面的，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王妃娘娘快了，您蓄蓄力，我说用力的时候您再使劲。”

　　卢有容抬起头颤抖地点点头

　　一门之隔的花厅中，裴宴宴也心焦的团团转，她绕着走了几圈，见屋里的动静大了起来，心中一惊，正要迈腿冲进房里，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杜筠。

　　杜筠也听到了响动站了起来，她也想进里面去看看表姐的情况，可又顾虑起什么，手下意识扯了扯锦帕。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对裴宴宴说道：“夫人她们在里面表姐不会有事的，我没经过事，心中害怕，裴姐姐不如在这里陪我。”

　　里面有裴慕，还有伯母邓夫人，她们经过大风大浪的，自是会让人放心

　　裴宴宴明白杜筠的意思，她不想让自己进去

　　如今朝中太子和柳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柳氏仗着宫中贵妃的势，在朝中拉帮结派，太子的人在朝中多受排挤。

　　本来太子党以为赵君和被派往江南，他们就能喘一口气，谁知道短短半年，这柳家窜的这么快，以外戚身份插手朝事，圣人竟然也纵容，柳家门下众人渐渐把持朝政，这太子如何能忍。

　　韦家是太子妻族，避免不了的就被推了出来和柳氏打对台，如今韦家和柳家是互看不顺眼，渐成水火之势。

　　柳氏和东宫的权利之争，把朝廷弄的是乌烟瘴气

　　杜筠是柳俨的新妇，也是卢有容的舅家表妹，她既然主动避嫌不进产房自是也不能让裴宴宴进去

　　裴宴宴可是韦家人，两人都防着对方会被人安插了棋子，万一害了卢有容就不好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卢有容在生死一线，就怕有些人想要借她们的手做一些脏事。

　　赵君和虽人不在京，可他依旧有影响力，双方都不敢小瞧他，若是这个时候他的妻儿出了什么事，按赵君和的性格，这京都怕是要被闹翻天。

　　浑水才好摸鱼，有些人可能真是有这样的打算，说不定还想栽赃给别人呢

　　杜筠和裴宴宴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卢有容所在的产房，俩人的脸上都有着深深的担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产房中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接着是众人的欢笑声，这时就连杜筠都没有忍住，几步冲到了房门口。

　　正好撞上秋雁出来，只见秋雁一脸喜色对两人说道：“给两位娘子报喜，我们王妃生了隔小郎君，母子均安，如今里面仆妇正在收拾呢，恐怕要两位娘子再等等。”

　　产房中刚生产完，血腥味重，裴母她们没一会儿也出来了

　　卢有容累了好几个时辰，等孩子洗好再抱回来的时候，她也就歪着头看了一眼，跟个小猴子似的，红彤彤，有点丑的看不下去。

　　裴母看出她的嫌弃之色，好笑说道：“孩子刚生出来都这样，过段时间就长开了，你和青奴长得都好，孩子差不了。”

　　说完把襁褓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稀罕的不行，孩子刚出生，这么多人说话的声音可能吓住了，闭着小眼，小手拽的紧紧地嚎哭不停，可能在找娘亲，小脑袋转来转去的。

　　乳娘是早就备好了的，听到小郎君哭的厉害，她忙上前：“夫人，想是小郎君饿了，我下去喂他吧。”

　　卢有容刚生产完，怕是还没有奶水喂，裴母怜爱地看了看孩子，“饿着我们小心肝了。”

　　她把襁褓递给乳娘，又交代道：“仔细照料着，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孩子被带了下去，卢有容看着坐的比较远的裴宴宴和杜筠

　　“你们离那么远是不是也被他丑到了。”

　　这是当阿娘的么，这么埋汰自己儿子

　　“我们家大郎刚生下来比他还丑呢，现在你们不是都夸俊么，孩子长长就好了。”

　　卢有容听了这话好像好受一点，“希望吧”

　　“阿筠你怎么离我这么远，近一点来，你是不是被吓着了？”卢有容朝杜筠伸手

　　她还是新妇，其实不应该让她来的

　　杜筠笑着摇了摇头，“阿姐，我没事，我今天来的匆忙，这衣服什么的脏，你刚生产完身子正虚，我就不过去了，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裴母听了这话，正在给卢有容递鸡汤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也坐的比较远的女儿，心中顿时明白了

　　心中轻叹了口气，微微有些苦涩

　　卢有容喝完一小碗鸡汤，之前的疲惫好像终于回来了，众人看她露出疲倦也就轻手轻脚退出了卧室。

　　裴母不放心卢有容，决定再在这里住几日，裴宴宴挽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一路上在跟母亲分享着自己儿子的趣事

　　前面的杜筠已经上了马车，李氏送她到门口，正在和她说着话，见她们出来，忙点头笑着告别

　　送走了裴宴宴和杜筠，李氏扶着裴母往回走，两人聊到杜筠，都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难，杜家如今也两难

　　杜家有个东宫良娣，天然算是太子的阵营，可没想到贵妃竟然也瞄上了杜家幼女，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柳氏想要和东宫搭上关系。

　　可看现在的情形，柳家怕是根本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听说宫里的贵妃好像有了好消息，这要是生个小皇子，以圣人对贵妃的恩宠，太子的东宫之位可就不稳了

　　两位女婿不对付，遭殃的是杜家

　　三个月前杜良娣在东宫摔了一跤，五个月的身孕说没就没了，听说身子到现在都没养好，既如此，杜良娣就没有了精力管家，东宫内务又重新交到了太子妃韦四娘的手里。

　　杜筠明明是个新妇，可脸上却没有新婚该有的羞涩与幸福，只有冰冷的从容，婚后过的顺不顺遂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闺中时她就是个聪慧的小娘子，乌烟瘴气的柳家着实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