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月轻梦

25、第 25 章

　　程娇实在没想到看着斯文儒雅的男人，玩得比她还疯。

　　后来，温铮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说是给她留个纪念。

　　程娇没忍住好奇点开，就看见自己出机舱门和个傻子一样尖叫，整个脸被风吹变形的滑稽。

　　她手指滑动的每一帧画面都是温铮一脸淡定，而她面部扭曲、蠕动，完全失控的表情就像丧尸。

　　他竟然将她全程反应都录制了下来。

　　程娇把手机一丢，生无可恋地仰在床上。

　　让她死吧！

　　程娇在浑身酸疼了两日后，第三日意外得神清气爽，就像做了一套极致的全身按摩，她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伸懒腰，抬头看见干净的玻璃窗外枝繁叶茂的热带植物，在晨光下泛着翠绿而明媚的光，那些郁闷、焦虑和压力顿时消失干干净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一个惬意的清晨，不需要赶时间上班，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和腥臭的海味打扰她睡眠。

　　温铮也看出来她的变化，眼尾上翘，又是笑着道：“今晚有个更好玩的地方。”

　　程娇脸色瞬间冷下，“不去。”

　　温铮最喜欢看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可比死气沉沉的有意思多了，他摸着她新编的小辫子，就像诱哄小孩一样，“你这胆子还没以前一半大，这回保证你安全。”

　　“去哪？”
　　“不是天上，也不是水下。”

　　说了和没说一样。
　　他总是这样笑眯眯地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话，但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到底乐意还是不乐意，反正最后都是他说了算。

　　而他这回带她去的地方，的确不是天上，也不是水下，是丛林，还是大晚上的丛林。

　　高大的热带植物在月色下就如一群巨人在俯视着他们。
　　手电筒照射的光仿佛被黑洞吞噬，哪哪都照不远。

　　程娇不由感慨，真是一个毁尸灭迹的绝佳宝地。

　　温铮突然把手电筒的光打到一处，“找到了。”

　　程娇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成自卫的姿势。

　　温铮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把光打她脸上，程娇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被他抓了个正着，“你这是什么表情？当我要害你？”

　　程娇再想把情绪装回已经来不及，便紧抿着唇不说话，仍是眼神戒备。

　　温铮肩膀抖了两下，偏头笑了声，“害你我有能有什么好处？你还欠着我钱。”

　　程娇拧着的眉毛舒展开，“也是，花了三千万买个玩具，当然也要玩久点才好。”

　　她自己都没发现从那次朝温铮开火后，怼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不过温铮是个怪异的人，她越是这样，他反而越高兴，从前他可是百般逗弄她，都不能让她稍微变下脸色。

　　所以，他回答她的语气依然是调侃，“既然知道三千万对我而言不算什么，那么这个玩具要不要玩久，全取决于我的兴趣，而不是它的价值。”

　　程娇忽然觉得这种争辩很幼稚，所以先偃旗息鼓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交流，她对周围环境适应了不少，她这才转身去找那只藏在树叶下的蛙，并若无其事地请教他，“这是什么蛙？”

　　温铮将光重新照在树上，“一种热带树蛙，白天受紫外线照射后，晚上会发出蓝绿色的光。”

　　程娇：“有毒吗？”

　　温铮：“你可以试试。”

　　程娇真往前走了一步，树蛙突然跳了起来。
　　她急忙闪退一步，手肘撞到温铮胳膊上，对方语气短促，“怎么？碰到了？”

　　程娇淡定地嗯了声，“没事。”

　　话落，右手被他握住，她条件反射地皱眉，正要对他说什么，抬头见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在她手背打量，“哪？”

　　她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碰了而已，又不是被咬。”
　　但想他反应有点过，又令她心里开始慌，“不会真有毒吗？”

　　“没毒。”
　　“真的？”
　　“是。”

　　程娇不解地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温铮没有说话，拨开挡路的叶子往前走。

　　虽然光线昏暗，程娇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感觉到他在听到这问题一瞬不自然的停顿，才有了后续动作。

　　程娇始终说不上来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从哪次起，他的态度在她感知范围里发生了变化。
　　但她又找不到他这种变化的动机，所以不明白这是否是他伪装的假象。

　　就像那日他突然不想维持兄妹关系，让她很震惊。

　　程娇心不在焉地跟着温铮往深处走了一段，又找到很多奇异的昆虫和小动物，温铮让她看，她没兴趣看，还被他说无趣。

　　程娇才觉得他无聊，放着大晚上不好好休息跑这鬼地方来看什么虫子。

　　他们中途遇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旅客，对方也以为他们是来夜游的情侣。

　　温铮的关注点在夜游，程娇的关注点在他们称呼。

　　所以她注意到温铮没去纠正他们。

　　他以前也不是每次都会纠正无关人士的错误，而她也没刻意关心过，就好像两人都对这个不是那么在乎，谁知道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敏感了。

　　在听到对方问哪里找树蛙，温铮耐心又细致地和他们说了方向，又告诉他们技巧，“找这种叶子的植物，树蛙一般藏在下面。”

　　他在别人面前总是这样风度翩翩，一副好好脾气的样子。

　　女生望他的目光越发炙热，脸上藏不住的惊喜。
　　是对找树蛙这件事，还是对和她说话的男人就不得而知。

　　而她的男朋友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应了两声后，就握着女生的手，还被她数落了一句，“你看看别人出来玩，都是男朋友做得攻略！”

　　程娇装作没听见，又走了一小段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开始觉得被碰的地方有点痒，就像被蚊虫叮咬的那种感觉。

　　她问道：“树蛙真的没毒吗？”
　　所有色彩艳丽的动植物可能带毒，这是以前学过的。

　　听到她又问起这事，温铮走了回来，“怎么了？”

　　程娇抬起手，这一回在灯照下有了变化。
　　——起红疹了。

　　她掀了下眼皮看温铮的表情。
　　见他突然皱了下眉。

　　完了。

　　程娇冷冷看着他说道，“我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犯。”

　　温铮黑沉的眸子与她对视一瞬，忽然托起她的手，低头在红疹处吸吮了一口。

　　程娇抽手来不及，“你做什么？”

　　温铮镇定自若地放下她的手，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证明给你看，死不了。”

　　程娇嫌恶地将手背往身上擦了擦，却控不住心跳加速，一定是毒素让血液循环加速了。

　　因为突发状况，夜游活动提前结束。
　　等二人回到木屋时，温肖已经安排医生在那等着了。

　　在简单检查后，医生拿出了一罐草药给她抹上，“不用担心，只是轻微的皮肤过敏，树蛙的毒很弱，一般触碰不会有任何不适，是程小姐的皮肤比较娇贵，过两天就没事。”

　　因为受了点小伤，温铮发了那么一点点善心，后来没再带她去什么地方了。

　　只是不出门后，他们待在木屋的时间就多了。

　　他自然有别的乐趣。

　　程娇之前大意了，先前只在意门没上锁，却没发现这屋子也有玄机。

　　***

　　二人一直在菠萝岛待到火山神祭日。
　　这是菠萝岛一个非常隆重且有特色的传统节日。

　　当地人供奉得是火山神格斯。
　　原本菠萝岛叫格斯岛，正是取自于此。

　　每年到这一天，岛上信众都会前往神庙祭祀神明，而这些年菠萝岛在大力发展旅游业，火山神祭日也成了一个吸引外地游客的宣传点，不少游客猎奇而来。

　　神庙地处在活火山的腹地，修筑了一座巨大的神像。

　　火山脚下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而山上则常年被黄色烟雾笼罩，只有在风大的天，能窥看到其中巍峨屹立的神像和神庙。

　　从山底到神庙一共有200节石阶，越往上走，空气中的硫磺味越重。

　　因为祭祀的时间必须在天亮之前，所以程娇这天早早就被温铮给叫醒。
　　清晨的气温很冷，她穿着冲锋衣上山，到了神庙时，已经挤满了信众和游客。

　　祭司在火山口主持仪式，信徒按秩序围绕着火山口缓缓走动，将准备好的粮食、牲畜、鲜花以及钱财作为贡品，依次扔进火山口，向火山神祈愿，那些游客也会丢下一束花或者钱财。

　　程娇想起十五岁和唐书辞来的时候，她许了个很幼稚的愿望。
　　——希望他不会离开她

　　其实这和朝景区水池扔硬币没什么区别的行为，根本就不会应验，只是气氛所至，大家也就效仿着做罢了。

　　等到祭祀结束，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缓缓升起，一律晨光冲破黄色的雾障，将整座火山照得辉煌灿烂，更是给伟岸的神明度上了金光，很多信众当即跪拜。

　　程娇走下火山口，朝神庙走去。

　　故地重游。
　　这里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和以前一样，几乎没有变化。

　　就连神庙门口的摄影师招揽生意的话都一样，“要拍一张照片留纪念吗？火山神很灵，在我这儿拍照的情侣最后都成了。”

　　很多情侣都会光顾他的生意，哪怕听个吉言。
　　当年她也是这样拉着唐书辞拍了一张。

　　摄影师的目光看了过来，“先生小姐拍一张吗？很灵的。”

　　程娇摇手道：“不……”

　　“好啊。”温铮揽住她的肩。

　　程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还坦然地与她对视笑了下，“我们好像没合影过？”

　　谁会关心这个问题？
　　程娇觉得他病得不轻。

　　温铮不管不顾，将她拉到镜头前，“就拍一张吧。”

　　程娇不情愿地合了影。

　　虽然她没有笑，但温铮似乎对照片挺满意的，摄影师还夸了一句，“美女就是美女，不笑都比别人笑着好看。”

　　温铮很受用，给了摄影师一笔不菲的小费。

　　程娇不想和他们凑近，在等洗照片的时候，她就走到旁边去看那些游客照，无意间发现最后一排竟然有她和唐书辞的照片。

　　在那不说上百张也有几十张照片中，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指引她往那看。

　　照片虽然因为长时间光照褪色发黄，但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二人。

　　那是她十五岁第一次来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们模样仍然可辨，但比现在要青涩纯洁很多。

　　而上面的她笑容是多么骄傲，就像是女王抱着她忠诚的骑士一样。

　　原来，她变化竟然这么大。

　　程娇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蹲下身去触摸照片的冲动，甚至避免自己长时间注视引起温铮注意，她不得不走开。

　　现在的她，只变成了一只缩壳会逃避的乌龟。

　　***

　　第二日，程娇趁着温铮去工作，找了个借口再去火山神庙，找到了那位摄影师。

　　她指着那张合影，“请问，这张照片的原片还在吗，可不可以给我？”
　　生怕对方不乐意，她直接从钱包里拿出她所有的大额纸币，“拜托了！”

　　摄影师在看到这么多钱时惊讶了下，而后望向那张照片，咦了一声，“巧了！三年前，他问我要过，我给他啦！”

　　程娇心猛地一跳，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忍不住问道：“谁，你说照片上的这个男孩吗？”

　　她很怕失望，因为这些年看过太多似曾相识的背影，也得到过太多随即破灭的希望。

　　而摄影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

　　程娇那颗死了的心突然有了活力，惊讶、喜悦、兴奋如潮水灌满空荡荡的胸腔，她努力克制，再克制，生怕太过汹涌的情绪一下让自己的眼泪决堤。

　　她抽了下鼻子，声音发颤，“可以把这张卖给我吗？”

　　摄影师很爽气地说道：“拿去吧，拿去吧！这些钱也不用了，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钱，格斯神会保佑你找到爱人！”

　　“谢谢！谢谢！”程娇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取下来，满心欢喜地捧在胸口。

　　三年前。
　　唐书辞来过。

　　他还好好的。
　　他没有忘记自己。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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