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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定时炸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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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咱们高二文理分班的第一天,同学们虽然都来自不同的班级,但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作为理科一班的传统,我们每一位同学都在信纸上写一个心愿,然后放在这个纸箱里,我替你们保管。”
詹老师笑眯眯地拍了拍讲台上的纸箱。他昨天刚剃了寸头,两腮红扑扑的,一张胖胖的圆脸此时鼓得像个闪耀的灯球。他是东华市最好的高中里最优秀的语文老师,却做了十年的理科一班班主任。因为他始终坚信:“没有诗和远方的理科生做不了好工程师。”
尚莹莹眼眸低垂,托着下巴对着黑板发呆,黑板上写了十个大字:“九月一日,新同学见面会。”
为什么偏偏是九月一日!
那些痛苦的记忆历历在目,她明明已经选择结束这一切,可一阵失重感后,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一年前。她不明白,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让她在更早的时候醒来。如果时间倒退到高一,她也许可以挽救那一场悲剧,一家人也还可以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
“喂,快写啊。”旁边的女孩用胳膊肘使劲地顶了她一下。
尚莹莹猛然打了一个哆嗦。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抬眼扫了扫四周。陆子萱还是她的同桌,还是那么嚣张跋扈。她记得眼前的这个场景,或者说,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上一世所有在东华一高的痛苦记忆,都是从今天、从这个教室、从这个新同学见面会开始的。
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个玩笑,让她从这个阴霾笼罩的起点开始,重活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过去的一年,自己的爸爸被舆论的恶意埋没,坠海身亡,妈妈整日昏昏沉沉以泪洗面,她被全校孤立,最终在绝望中选择了解脱。
尚莹莹静默片刻,突然苦笑了一声。切,不就是重新在地狱里走一遭吗?死都死过了,谁怕谁!
她拿起笔,负气地在信纸上写下了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那句话:“我希望那张彩票是假的,我希望所有冤枉爸爸的人都遭到报应!”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把信纸折成一个奇怪的三角形,起身放进了讲台上的纸箱中。她当然清楚这之后发生的事:她的“秘密心愿”成为了全校皆知的“悄悄话”,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尚正清的女儿。每一个人都疏远她、议论她、与她站在对立面,最终将她推向深渊......
可那句话就是她的心愿!她坚信,那张害死爸爸的彩票就是假的,爸爸没有错!
“不如我们随机抽一个心愿,与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吧!”所有人都已经放好了“心愿”,可还没等詹老师反应过来,陆子萱突然站起身来跑到了讲台前面,在纸箱中随便抓了一个“心愿”出来。
那是一个三角形折纸,正是尚莹莹的。她心下一紧,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陆子萱,不许胡闹,这是别人的隐私。”詹老师面色慌张,伸手去够陆子萱手里的折纸。
“老师,就看一个!”八卦之火已在陆子萱心中熊熊燃烧,她头也没回,便往讲台下面跑。哪知,她脚下一滑,折纸竟从手中飞了出去。小小的折纸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牵动着尚莹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哎呦,我接到了。”
“给我,让我看看。”
“拿来,我读给大家。”
一时间,教室里沸腾了,折纸被揉作一团,被几个调皮的男生抢来抢去。它成了全班的迎新礼花,却是尚莹莹的定时炸弾。
五,四,三,二......尚莹莹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数燃爆的那一刻。
“这是我的。”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让原本热闹的教室骤然安静下来,折纸掉落在地上。
这声音,尚盈盈一点也不熟悉,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他神情浅淡,五官利落,棱角分明,看起来像一幅落笔精准的黑白素描画,可他的双眸却清澈灵动,仿佛又轻而易举地将画渲染成了彩色。
她认识他,或者说,全校女生都认识他,他是顾漠。
尚盈盈怔怔,上一辈子,她与顾漠根本不是同班,难道这一世,事情会不一样?细小的涟漪在她的心中轻轻波动起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仿佛定格在了他的画中。顾漠没有看任何人,他捡起地上的折纸,随意地放进了牛仔裤的兜里,说了句“没什么好看的”,便回了座位。
陆子萱憋得满脸通红,心里懊悔极了。好巧不巧,她偏偏抽中了顾漠的折纸,亲手摧毁了自己曾经幻想过无数遍的“初次见面”。
“对不起,我,我没有恶意。”陆子萱扭头看着顾漠,诚惶诚恐地说。
......
顾漠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詹老师有些别扭地站在讲台上一动不动,不知该说些什么。今天的新同学见面会尴尬到了极点,简直是他在东华一高任教十年历史上的一大败笔。
“嗨,不就是个心愿么。大家想听,就听我的好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大家回头去看,半睁着眼的少年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半袋没吃完的辣条,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甚好甚好。”詹老师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灯球又再次闪耀了起来,他像看着救星一般看着那少年,说:“李野同学,快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心愿吧!”
面对几十张齐刷刷的满怀期待的脸,李野觉得有些好笑,他不慌不忙、云淡风轻地说:“我想在五年之内买下明日头条。”
明日头条是东华市的明星企业,互联网大厂中的不败神话,无数大学生的梦想归宿,公司业务边界不断突破,市值屡创新高。而听李野的口气,收购这家公司就好像早上出门买了份煎饼果子一样简单。
“买下明日头条?你还是先想想明日如何买个辣条吧!”
稀稀拉拉的窃语中,不知是哪个贫嘴的男生抬高声音开了句玩笑,引来全班的一阵哄笑。李野不以为然,一双细长的眼中划过一丝无所谓,没再说任何话。
气氛并没有比先前好了多少,詹老师试图为李野解围,他清了清嗓子,说:“甚好甚好,有梦想就应该大声地说出来啊,这叫相信自己。还有哪位同学的心愿写的是自己的梦想,都可以大声地说出来,和大家分享。”
“老师!我也想说。”李野旁边,坐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他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满眼真诚地望着詹老师。
“齐小贤同学,你说。”詹老师满脸慈爱地说。文理分班后,很多学生詹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却全部能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可见“一高最强班主任”的称号名不虚传。
“我想成为全国最厉害的算法工程师。”齐小贤有些不好意思,却仍带了一份小骄傲。
这一次,大家的眼神很有默契地变成了赞赏。很多人都知道,齐小贤是东华一高NOI(国际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种子选手,有这样的梦想自是理所应当。
总算有一个正常的学生了,啊,不对,是正常的心愿。这让詹老师非常欣慰。他满意地看着齐小贤,点头夸赞道:“齐小贤同学志向远大,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哦。”
在一片热烈而又夹杂着些许酸葡萄气息的掌声中,新生见面会终于结束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正式的课程从下午才开始,大家都格外珍惜少得可怜的课余时间,一眨眼的功夫便都跑没影了。教室里只剩下尚盈盈与顾漠两人。
尚盈盈不敢回头,她疯狂地按着手中的圆珠笔,反复琢磨着该如何向他道谢并要回折纸。哪知她一抬头,竟看见顾漠笔直地站在她的桌子前。
尚盈盈僵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却听顾漠低声说:“还给你。”
“谢,谢谢。”她低头接过折纸,沉默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说折纸是你的?”
顾漠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道:“总要有人站出来。”
尚盈盈心中一动,她忍不住偷偷去瞟顾漠的眼睛。他的眼底泛着细碎的光,星星点点地反射在她的眼睛里。忽然之间,尚盈盈想起了什么,一道闪电在尚盈盈脑海中劈开,她倏地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折纸是我的?”
顾漠丝毫没有犹豫便答道:“我看了,有署名。”
什么?他看了!
尚盈盈仿佛听到自己心中一声惊雷闷炸,她垂眸看了看课桌上的名牌,恍然大悟,方才的感激和心动荡然无存。
尚盈盈觉得,虽然事情的过程变了,可结局却似乎没有变。他一定不会替她保守秘密,她还是会成为全校人口中那个“败类”。她哭笑不得,用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表情,可正当她卯足了劲儿要质问顾漠时,却见他没事儿人似地转身离开了教室。
……
什么人啊这是!原本以为他是伸张正义的男神,结果却还是个偷看别人秘密的吃瓜群众。
“难道只有你会看啊,我也会看。”尚盈盈抄起桌上的铅笔,就往顾漠的座位上走。顾漠的本子大大方方地摊在桌上,第一页有很明显被撕下的痕迹。她毫不犹豫地扯下第二张纸,用铅笔在字痕上轻轻地涂了一层。
不一会儿的功夫,信纸上的字迹显现了出来:希望她可以平安快乐。
她……
尚盈盈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真他么矫情。”
从此,他们有了彼此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