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2023年12月31日夜。
从人行天桥中间往下看,京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这里的繁华和现代化建筑群由无数农民工和打工人创造,却不属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贺司封站在人行天桥中间抽烟,望着繁华热闹的大街和车道,眼眸微眯,眼底看不出情绪。
烟雾弥散,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
“嘶……”贺司封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到地上踩灭,又捡起来,揣进衣兜里。
他穿着的建筑工服沾满水泥石灰,腰间别着的红色安全帽也灰扑扑的,倒是不差这一根脏兮兮的烟蒂。
“听说花家的那个小少爷丢了。”
双手搭在栏杆上的盛栩扭头看他一眼,无名指弹了弹烟灰:“花家那边找了一天,没找着人,就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单方面宣布与花桠小少爷断绝了关系……”
贺司封摸烟的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回事?”
一周前不是还好好的?
盛栩把燃烧殆尽的烟蒂捏碎,揣进衣兜:“具体不是很了解,听说是和花家那位假少爷吵起来了,花桠气不过……”
花桠刚出生还没满月就被花家的保姆偷偷换走了,卖了。
花家人愚蠢,养大了保姆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假少爷,花溪。
后来还是花溪出车祸,花家那群蠢货才查出不对劲,才去把花桠找了回来。
但,接下来花家的操作,他们这些外人就看不懂了。
花家不仅没把那换了花桠的保姆送进监狱不说,还一直留用她。
接了花桠回来之后,花桠就被迫日日和害了自己的保姆面对面……花家人还任由花溪和花桠相处,出点什么事就偏袒花溪……
这事儿隔谁身上不窒息?
花桠脾气还算好的。
“他现在人呢?”
贺司封颌骨微动。
他不关心花家。
花桠那小崽子性子固执,但是软绵绵的,长得又好看又好欺,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
“草……”贺司封忽地暗骂了句脏话。
“不知道……”
盛栩撸了一把脏兮兮的后脑勺:“估摸着回他养父母家去了吧?”
花桠的养父母是好的,但是好人不长命……
花桠现在孤身一人,他回去又能做什么?
贺司封面无表情的脸上颌骨微动。
他直接碾碎手上燃了一半的烟,扭头下了人行天桥。
“?封子,你去哪儿啊?”
盛栩叫他:“不是说晚上去巡视工地?你不去了啊?”
贺司封朝身后摆了一下手,头也没回。
*
三天后,阴雨蒙蒙。
贺司封在墓园山下的城中村里,遇见了坐在公厕门口,抱着双膝发呆避雨的花桠。
小孩儿猫崽子似的,瘦瘦小小,皮肤白皙细嫩,长得格外漂亮。
故意从他面前路过又路过的男男女女一波又一波。
“你无家可归了么?”
贺司封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脱了冲锋外套丢给他。
花桠被兜头盖来的大了好几个码的外套吓了一跳,胡乱扒拉开,正要开骂,一看清贺司封的脸,鼓起腮帮子瞪他,没好气:“我只是在这里躲雨而已……”
他才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虫,他还有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家!
花桠眼底水雾晕染,面上却绷着表情,固执得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
贺司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他张开怀抱:“过来。”
花桠撇开头,根本不理会他。
还是这么耍小性子。
贺司封妥协,单膝跪在他面前,把他整个拥进怀里:“不是说了么,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
“我才不想!”花桠固执的不肯让他看到自己凄惨的一面。
“受了什么委屈了?不跟我说说?”贺司封放软了语气。
花桠抿唇绷了一会儿。
许是贺司封的怀抱太温暖,太有安全感,又或许是贺司封披在他身上的冲锋衣外套有他最喜欢的桂花香味,花桠最终还是没绷住,两条冰凉白皙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贺司封,我嗬,我没有家人了呜呜呜……”
花桠哭得悲凉又可怜,声儿颤颤的,像只已经活不久的小猫崽子。
贺司封浑身发僵,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任由他哭了一会儿,贺司封在心里叹了口气,使了个巧劲,一把将他抱到大腿上,转身自己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贺司封布满茧子的粗糙大手替他擦干眼泪:“哭完没,别哭了……”
花桠白皙细嫩的脸蛋登时被磨红了一片。
“好痛!”
花桠胡乱推他的手:“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这么大力擦他的脸,是不是生怕他伤心还不够,还想让他毁容?!
花桠越想越气,一把将他的胳膊甩开:“你走开,弄疼我了!”
有心思发脾气了,证明已经好了。
贺司封轻勾了勾唇角:“走吧,跟哥哥回家。”
花桠:“……走开。”
如果是一年前,他会毫不犹豫让贺司封爬远一点,他要回自己家。
但是现在,他可能,好像,似乎,除了和贺司封回家,真的没有家可以回了。
花桠紧抿着唇,眼底满是茫然无措。
贺司封直接抱着他起身:“外套穿好,哥哥带你回家吃火锅。”
花桠被他抱小孩儿似的托着屁屁走,不反抗了。
穿好衣服后,开始提要求:“这个姿势不舒服,你换一下……”
贺司封脚步微顿,把他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横抱着他大步走进雨雾。
“贺司封你个王八蛋……”
空气中,散开了花桠气呼呼的惊叫和毫无杀伤力的骂人声。
*
回到市区的工地宿舍,贺司封照顾他洗了热水澡,喝了热姜茶,穿上厚实的保暖衣服,才开始吃火锅。
盛栩也在。
他瞅着美得不可方物的花桠,一下又一下,最后挠挠后脑勺:“你就是那个救过封子的小孩儿?”
花桠和盛栩不熟,不敢乱怼人,怂了吧唧的点头:“我今年二十了,谢谢。”
他已经不是小孩儿很多年。
贺司封把调好蘸料的碗放到花桠手边,在他身侧坐下,掀起眼皮子瞥了一眼盛栩:“让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盛栩捞肉吃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花桠,放下筷子:“这……直接说?”
贺司封沉默了一瞬:“先吃饭。”
花桠咬着筷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盛栩乐了:“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我挺好奇,你这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成为封子救命恩人的?”
花桠看着身高一米七,白白嫩嫩的,就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
贺司封糙男人一个,一米九一,虎背蜂腰大长腿,常年剃寸头,耳朵上挂俩银耳圈,两条胳膊上全是黑乎乎的纹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混黑的。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贺司封的体格能抵两个花桠还有余。
盛栩实在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告诉你呗。”
花桠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兴致勃勃:“就贺司封发神经,狂风暴雨台风天扶电线杆子,结果被电个外焦里嫩。”
还好他当时机智,直接一棍子给他抽飞。
后来贺司封腿瘸了一个多月,非得赖上他,死皮赖脸给妈妈交伙食费……
然后他俩就这么混成了好哥们儿。
“那后来为什么闹掰了?”
盛栩更加好奇了。
半年前,贺司封找他出来喝酒。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贺司封这玩意儿居然被绝交了。
好家伙,那个疯子,那晚喝的那叫一个气势汹汹,恶狠狠,眼眸猩红了一夜。
现在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
“闹掰……”
花桠不自在的挠挠脸,耳朵红了。
气的。
“吃饭!”
贺司封把肉往花桠碗里捞,面无表情。
仔细琢磨,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盛栩好奇得抓心挠肝儿了。
花桠瞥了故作镇定的贺司封一眼,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闹掰,还不是因为他死变态!”
“花桠。”
贺司封暗含警告的叫他名字。
花桠冷哼,可不怕他:“背着我,偷偷摸摸拿我裤衩子捂住他小老二打唔唔唔机……”
他还没说完,脸色难看的贺司封一把捂住他的嘴,磨后槽牙:“闭嘴!”
小兔崽子,是真敢啊?!
什么有的没的都敢往外说!
“阿这……”
盛栩上下扫量贺司封几眼,眼神开始不对劲。
贺司封:“……”
贺司封没好气:“吃饭!”
*
半夜,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混着淅淅沥沥的碎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宿舍窗户上。
工地宿舍的环境不太好,窗户缝隙有些漏风。
花桠打小娇养惯了,没吃过这种苦头,冷得直往贺司封怀里缩。
贺司封的身体跟个大火炉似的,特别暖和。
贺司封原本不想碰他的。
可是花桠自己钻进了他的怀抱里……
贺司封喉结滚动,嗓音低沉:“乖一点,睡觉。”
“可是我冷,睡不着……你抱我……”
花桠闷闷的提要求。
他身子凉的得跟冰块儿似的,很不舒服。
贺司封呼吸一滞,咬紧了后槽牙,声音微哑:“乖,别乱动……”
“我没乱动!”
花桠没找着暖和舒服的姿势,翻身转过来面向他:“你凶什么,我就是冷,谁让你不多准备几床被子……”
娇纵的话说到一半,花桠僵住了。
他感受到了……一个保温杯。
滚烫的保温杯,正好戳在他软绵绵的肚子上。
花桠:“……”
花桠羞得热气一下就上来了。
贺司封滚烫有力的胳膊死死箍住他的腰,干哑低沉,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戾:“乖……”
说是这么说,可他自己都忍不住动了动。
花桠很难绷。
但是不可否认,他对贺司封的欲,并不感到厌恶。
同时他也知道,贺司封不可能对自己乱来。
于是花桠坏心眼上来了,一条腿搭到贺司封的胯骨上,一条腿挤到他滚烫温暖的大腿中,又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软绵的胳膊,贴着他胸膛睡了。
贺司封:“……”
他今晚只穿着裤衩和T恤睡觉就是个错误。
给花桠这崽子穿自己的裤衩和T恤睡觉,更是错上加错!
贺司封忍无可忍,还得再忍,低喘着,转移注意力问:“为什么离家出走?”
他其实从盛栩嘴里了解得差不多了。
但是他现在更想听花桠给他告状。
“没什么……”
花桠语气闷闷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把花溪那王八犊子揍了!”
“为什么?”
“他把妈妈留给我的项链和你送给我的坠子扯了丢进池塘里,气不过。”
他那么珍惜的两样东西,珍而重之的挂在一起,戴在脖子上,结果花溪那王八蛋就为了在花家人面前污蔑他,就想毁了他的东西……这花桠根本忍不了。
贺司封眼眸微眯。
“还好找回来了……”花桠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翡翠观音和笑面佛,松了一口气,很快在贺司封的怀里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
彻底陷入沉睡前,贺司封轻柔的抚着他额头问:“跟哥处对象,哥明天送你一份新年大礼,怎么样?”
花桠朦朦胧胧中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就彻底睡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