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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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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每年都需要打疫苗,月月做驱虫。
你对它千般好万般爱,却不一定会能换同等的爱。
对此绝不能感到失意和悲伤,因为它短暂的一生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当你决定去养它的时候,就已经预约了一场十多年后的别离。
于梵仍然坐在数位板前作画,离家六年,她也能靠作画而赚到钱。
因为疯狂地接稿子,她在网上曾因为一天一百个头像而小小火了一把。
一个头像五块钱,一百个就是五百块。
只要竭力压缩时间,只要少睡几个小时,就能拼命闯出一条路来。
但她现在已经不会那么拼命了,她又开始画作品。
画有剧情有结构的漫画。
她喜欢漫画,喜欢笔下描绘的世界,喜欢童话故事。
她给自己定了每个月三千块的底薪,只要完成这个价值的稿子,她就会用剩下的时间去画不赚钱的漫画。
她从四宫格漫画,转为条漫;从黑白画,转而成全彩画。
今天的于梵也很有创作欲,她把蛋黄推倒水杯的模样画了上去。
橘色的大猫,毛色亮丽温暖。
在她的笔下,蛋黄是一只散发着阳光味道、暖洋洋的大猫。
只见条漫中的小女孩抱着猫去晒被子,蛋黄站在被褥上,毛发迎风飘扬。
小女孩趴在晾衣绳上,告诉猫猫:“没关系,不管你倒多少次水都没关系。不管你能不能赚大钱、是不是很听话乖巧、最后能不能给我长脸,都没关系。”
“因为你只是一只小猫咪,小猫咪只要快乐就可以了。”
作画十多年,经营这个账号近十年,中途空白几年,如今稳定更新,老粉丝发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表情图:【蛋黄宝贝!】
【我们小猫咪才不会做坏事!】
【是小太阳蛋黄!】
【予我平凡劳斯的作品还是那么明亮温暖,好喜欢呀!】
【亲亲太太!】
......
于梵挑了不少留言回复,她喜欢作画,也喜欢有人喜欢她的画。
这和虚荣无关,只因为有人喜欢她的世界,她很高兴。
甲方爸爸订了一张极大极复杂的商业稿,他在底下震惊发言:【猫猫没有把画板打湿吧!所以我的稿子什么时候能到呢?我的神仙太太神仙劳斯!】
于梵猝不及防被催稿,她默默放下手机,重新点开这张稿子设计。
这是张游戏宣传稿,色彩要求明亮大气,而于梵已经画了无数条头发丝了,还有无数根头发丝要画。
她埋在蛋黄腹部深深吸气,这才鼓足劲继续描线补色。
她画得极细致,就连神女瞳仁里的倒影都细致入微,放大后能看见圣湖中的镜像自己。
不知不觉,又画到了傍晚。
于梵放下画笔,转了转手腕。
蛋黄在旁边咬着她的衣角,还叼着牵引绳表示要出去了。
于梵时常感觉自己养了一只狗,而不是猫。
她无奈,任命给它戴上牵引绳:“走吧,正好出去买晚饭吃。”
盛夏的傍晚还带着余热,就连空气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热气,偏生要等到八点过后才会降温。
可头顶仍然盘旋着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还有地球最不该存在的蚊子。
索性于梵并不招蚊虫叮咬,身上再喷上国产six god香水,手腕上带一只白色的驱蚊手腕,也不知道这驱蚊手腕有没有用,至少达到了一种心理安慰。
于梵全副武装出门,开门时,在屋外瞧见了夕阳落幕,大片的彩色火烧云如油画蔓延,铺陈在天空一角。
她撩了撩被风吹散的发丝,随意拂去耳后,眉眼沉静温和,感慨道:“蛋黄,明天也会是一个好天气。”
蛋黄在她脚边,扯动着牵引绳,迈着八字步伐豪迈往前:“喵呜~”
于梵失笑,踩着最后一点余晖慢悠悠散步。
路旁有不少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拿着蒲扇扇风,大声说着闲话,见到于梵出来了,热情喊道,“今天也去散步啊?”
于梵点头:“是啊,去散步。”
他们或许不认识于梵,但一定认识蛋黄,纷纷和蛋黄打招呼:“蛋黄出来了,今天吃肉了吗?”
猫不会说话,但蛋黄很通人性,它盘着尾巴,微停驻回应:“喵呜~”
“蛋黄乖乖,好乖哦。”
“毛也好顺好亮,光滑水灵的胖猫。”
......
于梵客气寒暄,在便利店买了瓶冰汽水,新出的柑橘柠檬味,冰沁带甜的汽水滑入喉咙,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她单手拎着汽水,顺着河边踱步。
流淌的水淅淅沥沥作响,不算清澈的水面仍然闪着细碎的光,像夜色糅杂一点彩色,在鹅卵石上轻点。
桥上的护栏早已褪去朱红,斑驳陈旧,墙隅处还有灰褐色的印记。
这座城市很小,她又偏居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更显得宁静闲适。
就连长在河两岸的杂草都觉得自在,浮动的角度也刚刚好。
她想,或许是现在心态变了。
都说文人骚客在受挫被贬时,看风不是风,看景不是景,到处都是郁郁不得志。
如果是六年前的自己,可能也看不到杂草底下新开的野花,她会穿着连帽衫,将帽子戴上,低着头匆匆而过。
甚至是咒骂炙热到让人无语的天气,用力擦去额角的汗,整个人紧绷又尖锐,像刺猬一样抗拒外界。
任何风吹草低都让她烦闷。
她怀揣梦想,她又失意于梦想。
她前脚幻想自己画出惊天地动鬼神的作品,一夜红遍全网的作品,让父母诧异,让他们后悔。
但后脚醒来时,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于梵,画出的作品不能说太差,却也远不如那些大神般瑰丽华丽。
那个时候的于梵身无分文,困顿窘迫,她被困在里面。
她从不后悔和父母挣扎离开,但她仍然因为没有成绩而自卑,而羞愧,而烦躁。
她找不到路,画笔浮躁,作画越发难看。难看到她根本认不出那是她的画。
所幸,现在是六年后。
于梵今年二十八岁了。
她会撑在桥上望着流水悠悠,看天际线冒出星子,也不嫌弃旁边的蛋黄蹭蹭她,带着浑身的热度,传递着这个夏天。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纾解自己的情绪,越是挣扎越是握不住,越是在意越是没办法放开。
于梵注定不能成为梵·高,但于梵仍然在创作,多么酷的一件事。
她从旁边撅了一朵不知道的野花,捏在手指腹转着圈,时不时逗弄一下蛋黄的鼻尖,惹得蛋黄瞪圆猫眼,又烦又无奈地望着人类。
于梵哈哈大笑,把野花插在蛋黄的耳朵后,问它,“你还要散步吗?”
蛋黄嗷呜一声,于梵便仰着脖子,喝下最后一口汽水,将汽水瓶丢入垃圾桶里,牵着它,又晃晃悠悠往前走去。
这片地方很大,大部分区域她们都已经逛过了。
蛋黄在外面有不少野猫朋友,也有小狗朋友,它一一打过招呼,又迈着长腿离开。
夜渐深,两人准备回去。
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意外发现一个年轻人。
他穿得很潮,假两件黑T恤配破洞裤,还有经典的aj。
周边摆着酒瓶,他应该喝了不少酒,蹲在河边灌木中,朝气的脸庞醉醺醺,耳朵上的耳钉闪着光,本来帅气的长相变得有些可怜的湿漉漉,很茫然地盯着河水。
好像谁丢弃的熊娃娃,脏兮兮地坐在垃圾桶旁边,无家可归。
于梵画过这个牌子的衣服,T恤要五位数,裤子要五位数。
不过她最在意的不是衣服,而是这个男生她见过。
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