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替身》惊蛰里

43、第 43 章

　　林壹静在许诀怀里泣不成声。
　　等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还哭得停不下来。

　　许诀给他找了毛巾和衣服，有些无语。
　　“不就是拍个戏，至于吗？”许诀把毛巾盖在对方头上，不去看对方那悲痛的表情。

　　然而毛巾下的林壹静一抽一抽地却不动。
　　许诀脾气来了，把衣服一扔，上前抓住毛巾在他身上一顿揉，“听话，这就是你的听话？”

　　终于林壹静站起身来放下毛巾就往外走，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干什么去？”许诀无奈道。
　　“补拍镜头。”
　　“拍什么拍，你想死吗？”许诀说话毫不客气。

　　林壹静转头，没忍住抖了抖，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现在不补，之后还得淋一场。”
　　“……还不快去！”

　　就在片场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林壹静又回来了。
　　黄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迅速让人补妆，补拍特写，差不多在半小时后拍完了这一场。

　　然后众人就看到许总把全身湿透的林老师直接带走了。

　　如同昨天说好的一样，林壹静今天很听话，许诀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但许诀在工作上也不是一个那么随便的人，直到黄导确认林壹静没什么事了才把人带着回了酒店。
　　这般明目张胆，不只是在林壹静身上，就连在圈内怕都是头一遭。

　　原以为这事情可能会上热搜，毕竟片场那么多人，保密协议总是防不住所有的人。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也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大家看林壹静的眼神颇为玩味。
　　林壹静视若无睹，认认真真拍戏，偶尔和许诀一起吃饭睡觉，只是章宜椿说不理他就真没再理过他。

　　但吴秘书的调查并不顺利。
　　“许总，那一片海域近些年打捞过很多次，我们找来的人也没什么把握。”

　　许诀低着头看着乌言的那些资料，看到照片里那个人的笑容，他心里始终不怎么畅快。
　　“你说……”

　　吴秘书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下文，他说道：“苏副总那边都不行的话，会不会有其他可能，比如早就已经被捞起来了。”

　　钢笔从指尖滑落跌在地上，砸在地毯上留下沉闷的一声响，和笔尖接触的地方迅速染了一个黑点。

　　没等吴秘书帮忙，许诀自己将钢笔捡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壹静会来找自己，让自己帮忙。
　　并不是他想依靠自己，因为他知道他无法完成，或者说他可能怀疑苏林话的真实性。

　　但依他对苏林的了解，若苏林真的将人找到了，这事情他会能摘多干净摘多干净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林壹静找到他，而且还留着栖山那套别墅。
　　当初他们都知道苏林在外面有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男人。

　　“你去约一下苏沅白，说我有事找他。”

　　半个小时后，城西的创业园区咖啡厅。
　　许诀看着面前的苏沅白，苏沅白一如往常，一如当初他出国前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腿上，时不时地抿一下唇，看起来局促不安。

　　“上次在宴会厅是我太激动了，抱歉。”许诀说。
　　苏沅白抬头看他，眼神里难掩惊诧。
　　“你应该明白，就算当初没有那件事情，我们两个分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没有谁对谁错。”

　　话是这么说，可不管是许诀还是苏沅白都明白当年的事情过不去。
　　在许诀最难过的时候，他听了苏建安的话去了日本，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许诀都不会想要搭理他，如今还能坐在一起，实属不易。

　　苏沅白点了点头，“还是要跟你说句抱歉，不知道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有点事。”许诀一直盯着他，说，“当初，你离开前的那段时间，苏叔叔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闻言苏沅白更惊讶了，惊讶许诀居然会打听这些。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父亲的异常。
　　过了许久，才皱着眉头说：“当初我跟你说的只是怀疑，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有那么一个人。”

　　许诀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因为当初苏沅白跟他提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十分随意，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烦恼，而且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当初的苏沅白也一定会告诉他。
　　他说：“许诀，我感觉我爸身边也有人了诶，那样的话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许诀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的想法，或许觉得苏沅白是在安慰自己，或者是觉得苏沅白是为了更加亲近自己，就是没有把那事情当真。

　　“我知道了。”
　　“有什么事吗？”苏沅白不解地问他。
　　许诀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那个……你是真的喜欢林先生吗？”苏沅白又问。
　　许诀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抱歉，还有事情……”

　　“许诀，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告诉他，面对爱人，本来就不需要有多高的姿态。”
　　他们在这方面都是失败者，可许诀竟莫名地相信苏沅白说的这句话，他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多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沅白轻叹一声。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那天他帮林壹静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很合他的心意。
　　明明那天的天气很好，林壹静这个人看起来也很阳光，但是他站在那幅画前，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看着守护自己的神明，孤寂而心无旁骛。

　　回到车里，吴秘书突然把手机递给了许诀。
　　“乌木还有这幅画。”
　　乌木的名字像一根刺，在许诀的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视线挪到屏幕上，瞬间顿住，没等他问，吴秘书又道：“这是刚才苏先生发的微博。”

　　许诀点了一下图片，果然看到是苏沅白的微博界面。
　　“赏画的林先生。@林壹静”

　　许诀已经在吴秘书的安排下看过林壹静栖山那栋租出去的别墅，里面并没有这幅画，而林壹静确定乌言身边的那个人是苏林应该也是因为这幅画。

　　“苏林这些年经常住在栖山别墅。”
　　吴秘书点头，“是，只要有空。”
　　“去医院。”

　　-

　　好不容易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林壹静终于决定回学校探望老师。
　　许诀知道了这件事情，想要和他一起前往，林壹静没有拒绝。

　　电影学院已经有几十年历史，校内建筑看起来都已经很有历史感。

　　乐教授是学校元老级的人物，和几位老教授一样，都住在学校后门的一片小洋房里。
　　小洋房前方是梧桐大道，许多学生喜欢在这里拍作业，但是大家到了此处都会下意识地降低音量，尽量不影响到里面的老师。

　　林壹静两人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学校里比较热闹，梧桐大道人也挺多。
　　从停车场到乐教授的这段距离就有好些学生冲他们行注目礼。
　　然而许诀气场全开，没有人敢上前攀谈，不过照片倒是很快就传到了网上。
　　在此之前两人一起吃饭被拍到过，许诀去探班也被拍到过，对此两人都没有回应，这下两人一起回学校，关于两人复合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按响门铃，洋房内很快出来一个戴着围裙的女人，这是乐教授家的阿姨，读书时林壹静见过，冲对方微微颔首，两人跟着对方走了进去。
　　“小林来了，诶，小许。”乐教授迎上前来，没想到他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竟是亲自下厨。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许诀难得笑得亲和，“在路上碰到林先生就一起来了，不会没煮我的饭吧？”
　　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虽不是师生，但看起来似乎比之林壹静还要熟悉一些。
　　“那哪能啊，少不了你的，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快进来，你们随便坐坐，马上吃饭了。”

　　乐教授的客厅布置得很温馨，中式风格，但有很多布艺产品，电视墙旁边有一个大桌子，上面文房四宝，桌上还有一幅字，是赵孟頫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临帖。
　　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功底不浅。

　　许诀把视线从字上面挪开，他开始想象老了练字的样子，目光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林壹静望着墙面发呆。
　　墙面上挂着许多照片。
　　顺着他的视线，许诀一下就看到这些天时常听到的那个人。

　　乌言眉眼含笑站在乐教授的旁边，而他的另一边是乐教授的孙子乐天阳，这张照片似乎是三个人一起参加了大学生创业实践大赛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吃饭了。”乐教授喊了一声，见他们没动，忙走了过来。

　　许诀伸手要去拉林壹静，但林壹静的手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瞬间躲开了，不待许诀恼火，乐教授已到近前。

　　“小林，你的照片……”乐教授作势要去找他。

　　“老师，乌言也是您的学生吗？”

　　林壹静指着中间那张照片，转头看向老爷子。
　　乐教授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半晌他才点头，“是啊，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

　　“他居然和乐总也是同学？”
　　林壹静当然知道乌言的导师是乐教授，否则他不可能选乐教授当导师。
　　但乐天阳和乌言并不是一届的，也不是一个专业，他们同在一个学校合作参加项目也并不奇怪。

　　果然，乐教授摇了摇头，“不是，当时乌言找我做指导老师，正好他一个人我就让我家那臭小子一起参加了，他们两个倒是没给我丢脸。”

　　他望着照片，一脸怅然，“怎么，你认识乌言？”
　　林壹静嗯了，说：“他是我哥。”

　　乐教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没听说过他有弟弟。”
　　“不是亲的。”林壹静又看了看，“我也是因为他才来到这座学校的，没想到您是他的老师。”
　　“我也没想到啊。”乐教授上前拉住林壹静的手，“那孩子很有天赋，他如果还在，今天势必已经大成，唉，造化弄人啊。”

　　林壹静鼻尖一酸，眼里盈了泪，“老师，当初那场宴会您去了吗，为什么我哥会落水呢，船上的安全措施那么差吗？”

　　许诀微微皱眉，揽住林壹静的肩膀，“都过去了。”
　　“是啊，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冷了。”乐教授有些心痛地看着林壹静。

　　这顿饭吃得自然是没滋没味。
　　好好的一场聚会，就被林壹静这么给搞砸了，吃了饭他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碗，没想到却被乐教授拉到了书房。

　　许诀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拳头紧了紧，站在那儿盯着那张照片看。
　　乌言身上穿着一身西装，但是他那西装并不合身，就像是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整个造型全靠一张脸和身材撑着。
　　姿势倒是有模有样，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轻轻垂在身前，要是不笑得那么傻，说不定能唬住人。
　　再看他的笑容，真是刺眼。

　　许诀下意识扯开嘴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倏地皱紧眉头三两步坐回了沙发里。

　　书房内。

　　乐教授拿了两个相册出来，相册里有许多他的学生学习时候的照片，表演班的人都知道，乐教授很喜欢记录学生的课堂。
　　当初林壹静无数次想找乐教授拿言哥的照片，却怕自己失控而不敢，没想到他这时候竟主动拿了出来。
　　形体、声乐、表演，各种课堂的照片厚厚的两大本。

　　乐教授就是简单一翻，就翻到了乌言的照片。
　　“这些都给你，外面那张留给我做个念想吧。”

　　林壹静捧着那些照片双手颤抖，很快视线模糊，耳朵里也仿佛听不到乐教授的话，直到乐教授提到那次的宴会。
　　“其实我也不相信那孩子会就那么落进水里，所以时候我去打听过，我听说当时他是和许氏集团的苏副总一起去的甲板，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关系。”

　　林壹静的手下一紧，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对方，“不一样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乐教授抿唇不说话。

　　“什么关系？”林壹静追问。
　　“你和许诀那样的关系。”

　　“你胡说！”林壹静大喊一声站起身来，怒视着自己的老师，很快，书房门被打开，许诀率先冲了进来。
　　他一把抱住林壹静，“怎么了，没事没事……”
　　“抱歉，乐教授，壹静他最近可能精神压力太大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乐教授叹息一声，“去吧，好好照顾他。”

　　许诀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壹静的身上，扶着他走出了小洋房。
　　西装包裹下，林壹静几乎是缩在许诀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路上许多人都看到了，两人视若无睹。

　　然而就在汽车驶离学校的时候，林壹静却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说道：“乐教授有问题，是他，不是他就是乐天阳，许诀你帮帮我。”

　　刚才他分明就要把罪名往苏林身上引。
　　如果他没有问题绝不会在没有证据地情况下告诉林壹静这些，只会像其他人一样劝林壹静节哀，或者是像章宜椿一样坦坦荡荡，可他语焉不详，又指向苏林，分明就是祸水东引。

　　许诀斜眼看了林壹静一眼。
　　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眼通红，整个人狼狈不堪。
　　见状许诀的心就像是狠狠被揪了一下，让他不忍拒绝，可是又想起林壹静刚才的行为，没说话。

　　“求你……”林壹静垂下头去，整个人都躲进了他的外套里。
　　许诀微微吐出一口气，不客气道：“你刚刚那么勇，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你的办法就是我？”

　　林壹静没说话，许诀就当他是默认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再有行动一定要提前和我商量，如果再像那天去找苏沅白或者今天这样，以后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

　　“好……”林壹静有些激动地看着，“谢谢你，许诀。”

　　许诀并不想听他说谢谢，可听着他那浓浓的哭腔，到底没狠心不理。
　　“你听话点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林壹静垂着头没再说话，仿佛真知道自己做错了。
　　许诀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说什么，余光瞥见林壹静手里拿着一叠照片，眉头蹙起，终是没说话。

　　然而没过一会儿却听林壹静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我说我们可以先回一趟城关路吗，我就去拿点东西。”

　　许诀没吭声，但是过了路口后还是往老城的方向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

　　豪车开到破旧电影院前，林壹静轻轻搭住了许诀的胳膊。

　　“就停这儿吧，我自己上去就行，很快下来。”
　　“我和你一起上去。”许诀看向他。

　　林壹静此时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只是红通通的鼻尖和眼尾掩盖不了他哭过的痕迹。
　　他抓住许诀的胳膊不放，说：“我想自己去。”

　　许诀盯他，和对方眼睛对视后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十分钟。”
　　“好。”林壹静乖乖应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没有十分钟，估摸着林壹静上楼就真是拿了个东西就下来了，他手里抱着一个玩偶，那样子怪滑稽的。

　　“这什么玩意儿，丑死了！”许诀忍不住吐槽，“不准放在卧室。”
　　“不是。”林壹静揪了一下那玩偶耳朵，说，“这是milk的，上次洗了忘记带了。”

　　许诀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去，嫌弃道：“就这么个破玩意儿，重新给它买一个不就好了。”
　　或者是叫助理来拿，非得亲自来，还让他当司机，要不是今天看他受了刺激，许诀可能直接给它扔出去。

　　谁知林壹静还要顶嘴，“milk喜欢这个。”
　　一听这话，许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它喜欢，你指使我当司机来拿，我说我不喜欢它，你怎么不把它丢出去。”越说他越气，“林壹静，我在你心里比不上一条狗？”
　　“没有……”林壹静说得毫无底气，只听得许诀在一边气得直哼哼。

　　“谢谢你，许诀。”这是今天林壹静不知第几次说谢谢了，只换来许诀一个冷漠的侧脸，咬了咬牙，林壹静继续道，“今天回去，你想怎么就怎么样，行吗？”

　　许诀正打算冷哼，听到这话生生笑出了声。

　　他真的想剖开林壹静的心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他这些话到底是没说，咬牙切齿半晌，笑道：“林壹静，你最好说到做到。”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林壹静还真是做到了，而且十分主动。
　　最后还是许诀心疼对方把林壹静拖到卫生间浇灭了他这来之不易的热情。

　　直到这时候，许诀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对林壹静有感觉了，不想看他哭不想看他受伤。

　　他想就这样和林壹静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