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警告》今烛

4、警告四声

　　程惑，和陆枝同一级，今年也是大二生。
　　只不过程惑刚入学就出名了，顶着“A大神颜”的标签频繁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如今短视频APP坐拥百万粉丝，随便发条作品都能引来十万加的点赞量。

　　听旁人说，程惑前段时间还签了娱乐公司，出道是迟早的事。
　　但陆枝不想出名，她撑着腮帮来回滑动图片，自己那张脸每天照镜子看都看腻了，倒是程惑的长相异常戳她的审美点。

　　程惑是浓颜，带妆后颇具异国风情，鼻梁高挺，眼窝深遂。这组照片是上课时偷拍的，她面无表情看黑板，身上自带一股高傲的劲儿，任谁也拿捏不住的气质，挺吸引陆枝的。

　　跨院如隔山，陆枝没机会接触到程大美女，十分遗憾地扔掉手机，下床去洗漱了。

　　雪天路滑，从宿舍楼到文渊楼又多下坡，陆枝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不留神摔个狗啃泥，恰好被偷拍小贼记录进相机，隔天出现在表白墙上把脸丢到全校同学面前。
　　她很要脸面的好吗，这种哗众取宠的事谁爱做谁做。

　　陆枝难得抛弃风度，拿出长款的白色羽绒服穿上，像行走的小雪人。
　　来不及吃早餐，她在楼下的咖啡厅买了杯热牛奶，专业课安排在困倦的早八，怕走神被李教授叫起来谈感想，又点了杯拿铁提神。

　　陆枝打着呵欠走进教室，一露面，瞬间成为同学们关注的焦点。

　　陆枝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忽然就明白了周迟也的偶像包袱。
　　如果长时间备受关注，一举一动自然要格外留心，否则稍不留神就被诟病。
　　她挑了个小角落坐下，一手捧着热牛奶，另只手回复学生会群里的消息。

　　临近元旦，上映的影片良多，A大又是各个剧组路演场地的首选，接下来一阵子他们会很忙。
　　副主席梁子清在群里发布了《捕光》的路演通知，除了学生会成员参与管理，还需要一批志愿者，陆枝作为宣传部部长，需要将任务下发至组群，由干事拟定报名表，再发布到各院各个班级。

　　陆枝对电影没什么关注，不过《捕光》的主演是盛宴，也就是周迟也自出道以来的竞争对手，她经常拿盛宴气周迟也，有关盛宴的消息她自然不会放过。

　　陆枝截图，勾起唇角打开周迟也的聊天对话框。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周迟也到学校路演。】
　　【真的好期待哦。】

　　周迟也没回她，大概在忙。

　　陆枝仍有些不习惯，他没出道前，不能说秒回，反正很快就能回复她的消息。

　　这两年他工作忙碌，经常是上午的消息晚上才回，陆枝离出名最近的一次是去年暑假，她放假在家，无所事事就骚扰周迟也，管他回不回消息，芝麻琐碎的小事都要跟他讲。

　　周迟也在机场，回消息时点开她的表情包，是她用照片自制的，没想到被粉丝拍下来发到网上，那些粉丝堪比福尔摩斯，竟然扒出陆枝的私人微博。
　　那段时间私信里全是辱骂她的消息。

　　公司做了危机公关，周迟也亲自出面发声明，希望大家不要探寻素人朋友的隐私。
　　陆氏的公关部同时介入，最后三方共同努力才稳住局面。

　　陆枝被吓得直接注销了微博，仅仅因为一条消息，酿就了数日的波折，陆母全权负责这件事，回到家语气严肃地告诫她：“周迟也现在是公众人物，你要注意分寸，和他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相处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改就能改的，陆枝把这件事跟周迟也讲了。
　　他反倒不介意：【我以后注意。】

　　他这么说，像是将这次的意外全揽到自己身上，陆枝那几天过得胆战心惊，周迟也被叫回公司随时待命，他连轴转了五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两日，因为她的碎碎念化为泡影。

　　陆枝愧疚极了，闷声把微信头像改了，走起难辨雌雄的中性风。
　　周迟也问她搞什么鬼。

　　陆枝说：【我是很难改掉给你发消息的恶习了，下次被拍到你就可以说是男性朋友。】
　　周迟也：【谁跟你说是恶习的？】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让她收敛，好像周迟也成为艺人，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盛夏气温闷燥，厚重的云层积压在天际，天空灰蒙蒙的，闷得人难以喘息。
　　也是那时，陆枝有种强烈的感觉，周迟也马上就要离开她了，那种强制分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积攒了多日的负面情绪终于到达临界点，就要冲破她的心理防线。

　　陆枝鼻尖发酸，窝在阳台的摇椅中，将头埋在臂弯里。
　　她没回消息，周迟也没等她，打了电话过来。
　　“干嘛？”她闷闷地清了清嗓子。

　　周迟也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低冷的声线难得轻柔：“头像改回来。”
　　她用了五年的头像，是她和心爱的布偶猫最后一张合照。
　　这是一种纪念，当事人陆枝肯定舍不得，但她……更舍不得周迟也。

　　“周迟也，你是不是被公司罚了。”
　　陆枝听别人说，他签的那家娱乐公司规矩最是严苛，周迟也正值事业上升期，本来就有数不清的工作，她又给他添了额外的麻烦，陆枝更想哭了，眼睛使劲蹭了蹭胳膊，压住眼眶的酸涩。

　　周迟也没讲话，一段沉默静静蔓延。
　　没过多久，他轻轻叹口气，叫她名字：“陆枝。”

　　她不说话，周迟也那端传来稀疏响动，隐约是窗帘拉动的声音。
　　“你抬头。”
　　陆枝慢吞吞抬起脸，额头长时间抵在胳膊上压出红印，她神经迟钝，呆呆地将视线聚焦。

　　隔着一条狭窄的观景路，周家的花园中有棵海棠树，每到春天绯樱色的海棠花郁郁葱葱。
　　爸妈说那是周迟也父母新婚时，周叔叔为了讨妻子欢心，特意从别处高价移植来的，算定情信物。

　　时过境迁，花依旧开，佳偶却散。
　　自从周迟也的父母离婚，这栋房子便很久没人住过了。

　　此刻，二楼临近阳台的房间，窗户打开半扇，微风浮动奶白色的窗帘，一道人影缓慢显现。
　　周迟也靠着窗框，宽大的T恤衣摆也被风鼓起，刚睡醒，他头发有些蓬乱，身上透着平时少见的慵懒，他黑眸凝视着她，眼底的笑意清晰，“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陆枝仿佛被他安慰的目光钉在原地。
　　那颗漂浮不安的心，也被他稳稳接住，放回到胸腔里。
　　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

　　“怎么能让她被周迟也需要”是陆枝不断思考的论题，她想不到正确的答案，所以保持原状，在他那不停刷着存在感。

　　三个小时后，陆枝收到了大忙人的回复。
　　周迟也甩给她一张图片，陆枝放大看了眼上面的字，是电影剧本。

　　周迟也：【巧了，刚接的。】
　　——用行动证明什么叫实力打脸。

　　陆枝摸了摸脸蛋，庆幸她脸皮够厚，上网搜了下制作团队，比盛宴这部剧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导演虽然是近年新秀，但拍摄的三部作品均摘得业内奖项。

　　陆枝问：【什么时候进组啊？】
　　周迟也：【还在筹备，预备明年三月。】
　　陆枝：【抱拳/抱拳/】

　　学生会办公室内，梁子清有条不紊交代着这周的工作，周六的路演他单独拎出来讲。
　　各部门各司其职，陆枝听完宣传部的那part无所事事开始摸鱼，直到会议结束，她起身往外面走，梁子清叫住她：“陆枝，我记得你是摄影社的。”

　　除了学生会的公事，陆枝和梁子清没有私交，她一时愣住，点头说：“嗯，对的。”
　　梁子清问：“社里有公用的设备可以出租吗？”

　　陆枝以为他在为路演做准备，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保证：“学长，我们宣传部到时候会自带设备。”
　　“是我个人想要租借。”
　　走廊中光影折射，梁子清半垂着头看她，“我女朋友想拍个视频，手机像素有些差。”

　　陆枝诧异：“你帮程惑借？”

　　梁子清和程惑的恋爱关系在学校中不是秘密，俊男靓女的组合再加上青梅竹马的Buff，走到哪都是人群关注的焦点。

　　陆枝不免想到自己的竹马，悄悄掀起眼皮端详着梁子清，简直两个极端，梁子清温润如玉，浑身泛着金光似的，而周迟也——绝对是影视剧中的黑莲花，大反派！
　　世界的参差。

　　作为程大美女的颜粉，这点小忙陆枝当然要帮，她从初中开始学摄影，一整套设备都是最高档的，绝对能拍出程惑的盛世美颜。
　　她弯唇，温声说：“学长，你大概什么时候用？”
　　“下午两点钟。”
　　陆枝欣然答应：“你把地点发我，到时候我把设备送过去。”

　　梁子清道谢：“麻烦你了。”

　　-

　　陆枝离开行政楼，路过餐厅帮宿舍里那两只懒虫捎饭，彼此的口味都清楚，陆枝就没在群里问她们吃什么，考虑到雯雯生病，她买了清淡的白粥。
　　大包小包提着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只有兰凌薇坐在吊椅里，翘着腿在刷视频。

　　“雯雯呢？”陆枝走到床边，踮起脚往床上看了眼，没人。
　　兰凌薇置若未闻，倒是看上了保鲜盒里的红烧排骨，“枝枝，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排骨了！”

　　陆枝笑眯眯揪着袋子，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不想吃？”
　　兰凌薇立刻对上暗号，双手合十嘴甜道：“枝妹儿最好了。”

　　“专门给你买的。”陆枝记得她前天念叨了好久，“快趁热吃，我给雯雯买的热粥，她没说去哪吗？”

　　兰凌薇脸上的笑容消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刺了句：“白粥哪有酒好喝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也：我明明是模范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