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乙女]热恋中》三分昼夜

10、你好，我恐男

　　公交车上，你挺直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顺着空气爬到你的身上，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爬在背上。你的身边坐了一位男性，身着乌野男式校服。起码还是校友，比你预想的要好，松了一口气，尽力克服周身的不自在，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拨拉。

　　说来确实不太好意思，天天在社交媒体上嚎叫想交男朋友的你，有点恐男。不管在网络上多么肆无忌惮，现实中你就是一个唯唯诺诺，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贴上一张男人退散的标签的社交恐惧症患者。你并没有什么可怜的童年经历，可以在网络上跟人侃侃而谈也能跟周围的漂亮妹妹打成一片，唯独在与男生交往这方面显得尤其困难。

　　你想，这是病，得治。

　　你刚升上高中二年级，正在努力适应作为前辈的生活，即便成为前辈这件事并没有给你的生活带来太大影响——没参加社团每天上完课就跟朋友告别归家。说来还有些奇怪，没有人觉得你是独来独往的怪人，相反你跟周围大多数人相处得还不错。大概你本质上就不是个孤僻的人。

　　当然，朋友们也注意到了你跟男生交流时的不自在，“因为我有恐男症！”半戏谑半认真地告诉她们，收到的回复让你哭笑不得——“什么恐男症，你就是太久没跟男生交流了不知道说什么吧。”

　　你干笑两声，搓搓手臂倒也没能反驳。

　　要说乌野八卦名产，那必然是昨年大放异彩的排球部。八卦面前，没有一个少女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每当周遭的同学谈及八卦之时你就会像小雷达一样竖起耳朵。比如说排球部在什么什么比赛上拿了冠军，什么太可惜，又比如谁谁英语国文不及格……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原来班上那个不是很高日向翔阳是排球部主力，还有那个看上去斯文秀气的影山飞雄竟然也是个运动系少年。

　　提到影山飞雄又让你想起了最近的烦心事。

　　“请帮我补习国文吧！拜托了。”

　　黑发少年九十度鞠躬，诚恳请求，实在是难以忽略身后看好戏的三年生或是同级生甚至还有后辈。面对这样的请求你当然是毫不留情地拒绝。恐男症让你面对男生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生出些些慌乱，为了掩盖这些情绪，你总是故作一副冷漠的态度或者用激烈的言辞压抑住内心的惶恐，就比如现在。

　　“不好意思，我不太想给自己找麻烦。”你克制住自己扑通扑通跳不停的小心脏，感觉到双腿像煮烂的萝卜那样发软，面上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冷漠又凶狠的样子，唯一遗憾的就是你的视线慌张地四处乱瞟，略显得有些没底气。
　　本以为这一次拒绝可以让影山飞雄知难而退，结束补习国文这个摸清奇妙的话题。事实上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仿佛那次就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大冒险。不过最后你还是给他补习了——在谷地仁花的拜托之下。

　　你的成绩并不算出色，数学英语仅仅只在中上游，偶尔状态不好的时候数学还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个血淋淋的低分，与之相反你的国文成绩还不错，你自认为给国文略有不足的学生补补课倒也游刃有余。

　　当然这也只是你的自认为。

　　过了没多久你就发现你错了，错得好彻底，你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国文杀手影山飞雄。
　　给他补习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拘谨，挺直背像一棵小杨树，面无表情盯着桌面上的试卷，黑色的瞳仁里没有太多光彩，略有些心如死灰的模样。
　　“先给你说清楚！我可不是自愿给你补课的，爱学学，不学就早点滚……嗯，我是说，早点离开。”你真的好紧张，在这之前你的脑子里已经设计好了一套精彩的开场白，结果看到影山飞雄之后忘得连灰都不剩。胡乱说了几句话，发现自己措辞确实不太合适同学之间的场合，犹豫半天还是换了一种表达。

　　近段时间有场难度不小的国文考试，虽然已经被打过好几支预防针，但是看到鲜红的卷面你心下一惊，真正看到35分还是一种别样新奇的体验。影山飞雄伏在桌上，遇到了听不懂的地方皱眉咬着铅笔笔头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你。他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又像个好奇宝宝遇到什么都得问一问“为什么”，你毕竟也是个学生不是老练的国文老师，有时候确实是难以用通俗的语言给他解释清楚。

　　“影山同学，今天就到这里吧。”好不容易帮他订正完试卷，你感觉脑袋里空空如也，坐在座位上缓上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没人说补习是这样一件耗神又耗力的事情啊。你抓了抓头发，瞬间就有几根掉到桌子上，你决定在前面补上一句，补习还费头发。

　　影山飞雄面无表情地点头，不知怎的你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影山飞雄翘着二郎腿的模样，忍不住给他配上墨镜、大金链子，再加上一行字，“大哥，我们今晚去打谁？”

　　谁知道这样的酷哥竟然国文苦手。

　　周末你有事吗？影山飞雄冷不丁地发问，你迅速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过分出格的举动，还没等你脑补出他把你拖到无人小巷子里暴打的“青春疼痛文学”，他又接着说：“抱歉太唐突了。我的意思是周六可以给我补习国文吗？”
　　你松一口气，还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补考我必须通过。”
　　“啊，难得影山同学对考试这么积极。太上进了，我好感动。”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演技略浮夸。

　　影山飞雄却被这句直白的话弄得脸红彤彤的，挠了挠脸颊不太好意思：
　　“因为有比赛，前辈们说挂科了就不能去了。”

　　果然是这样……影山飞雄的执念大多数都跟排球相关。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即便是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会付出十全十的努力。

　　你挥了挥手，答应他：“行。”

　　你是后悔型人格，无论答应了什么事情必在当晚睡觉时后悔，关键是你还怂得要死，只敢后悔不敢反悔。那天答应影山周六继续补习之后你就后悔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倘若找借口临阵脱逃看起来似乎确实不太合适，你只好硬着头皮赴约。

　　周六是一个大晴天，你们约好了在一个小咖啡馆见面。早晨八点钟，隐隐有几分热，店内的冷气还没开足。你坐在座位上用手给自己扇风，等待着。少年稍迟几分钟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滚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影山飞雄却抢先一步用袖子擦掉了。瑟瑟缩缩把纸巾收回去，对方倒也没有在意。

　　你让他先做练习题，自己在本子上信手涂鸦。你喜欢绘画，但是家里人总觉得学画画是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委婉劝说告诉你还是好好学习文化课程，爱好和职业并不一样。你是个乖乖听话的孩子，自己权衡之后放弃了想要专业学习美术的想法，只是偶尔涂鸦。

　　倒是影山飞雄被你吸引了注意力，“你这是在画咖啡杯吗？”
　　“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厉害，画得很逼真。”
　　“谢谢。”你没想到会被影山飞雄夸赞，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差点就忘了这人本应该是在做他的国文习题的。你将稿纸翻页，摊开桌面上的数学题，用笔杆敲了敲桌面，唤回影山的思绪。
　　“快写题。”

　　咖啡厅里的空调在不断制造着冷气，将外头的燥热隔绝开，店员与客人细声交谈，笔尖在书页上划过沙拉拉响，时间过得好快。
　　“我有点恐男……其实就是不太知道怎么跟男生交流，上次的事情不太好意思。”在给影山飞雄订正答案的时候，你又想起了上次无礼发言，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道歉。

　　“哦，没……没事。”听到你的话，影山飞雄认为自己有必要回复些什么，思来想去半天才憋出一句，语气干巴巴的，总觉得他在开口说话之前是不是背着你偷吃了几块干面包。
　　“那你什么时候能好。”

　　“什么？”

　　“你说的那个……恐男。”影山飞雄即将说出口的词汇舌尖打了一个转，还是说了出来，这个词汇对于他来说格外陌生，说是异次元词汇也一点也不为过。在他的世界里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恐男，觉得或许可能跟他不太擅长跟女生交流是一样的道理。但影山飞雄觉得自从补习国文开始，他已经好了很多，在跟你沟通这方面完全不存在太大问题。除去一开始明显看得出来你的不自在之外，他觉得你没有任何问题，包括你自己说的“恐男”。

　　半天没得到你的回答让他有些消沉，他盯着你，黑色瞳仁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快好了，快好了。我来给你讲，题目。”被他的发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指着书页上画出的红圈圈，催促着影山飞雄把注意力之中到题目上来。

　　真就像她们说得那样，你只是不太习惯跟男生交流而已，影山飞雄并不是那种霸道总裁小说里能够包治百病的女主角，是你需要迈开学会交流的第一步。

　　正午时分，太阳隐隐爬到最高位，知了在窗外叫嚣着好热，铅笔在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声，你一手撑住脑袋，放空大脑，将视线搁置在桌面上。时间在少年少女细声交谈之中很快就晃荡过去。正午的燥热逐渐转凉，日光从落地窗前透进来不断变换着温度，昏暖的橘色朦胧又暧昧。这是格外纯粹的一天，以至于日后你再谈及这一天时，脑海里只剩下窗外的日光和摇曳斑驳的树影。

　　“后续后续！”友人不自禁轻拍着桌子，眼里是遮不住的八卦欲望：“后来你们有没有谈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热血运动少年拯救恐男症少女。”你伸出手揉揉友人蓬松的头发，颇有点无奈：“姐妹，你想太多了。现实中哪会存在这样的故事啊。这就是高中时期温馨的同学情啊。”

　　“那你这是什么？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吗？”小姐妹露出失望的神色，还不忘在你心上补刀
　　“也……也不算吧。”

　　“我想也是，毕竟之前你说那个男生脑子里只有排球来着，是什么？排球呆子？”忽略了你的小声嘀咕，友人自顾自地说。

　　你知道，大家称呼影山飞雄为排球呆子只是一种戏谑的说法，其中隐藏着多少羡慕多少嫉妒不得而知，熟人之间偶尔开开玩笑倒也无伤大雅，真正说起来，他是多数人都无法触及的存在，有天赋又努力，在自己坚定的道路上不断向前。

　　影山飞雄在你心中是一个怎样的人？似乎在那段补习国文的日子里已经全然有了答案。

　　把飘远的思绪收回来，你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友人的身上……
　　在门口与友人挥手告别，你回到家里，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最近联系比较频繁的他给你发来消息，“周六的比赛你要来看吗？”

　　你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动动手指回复道：
　　“好。”

　　及川彻盯着讯息，手机屏幕明了又暗，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想到这个惹人讨厌的后辈竟然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
　　“及川前辈，请教我怎么追喜欢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