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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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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
“陛下,臣有要事上奏。”一个绯服官员双手持笏,行至大殿中央,朝御座拱手,
“工部尚书陈思文因贪污公款收押大理寺待审,可臣却听说昨夜子时陈大人被杀害,死在了大理寺狱中……”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大殿中诸臣开始议论纷纷。
“陛下!天子脚下,三品大员竟横死狱中,此举藐视天威,更是不将大梁律法放在眼里!若是不查清,只怕有损帝王威仪。”绯服官员突然跪在地上,朝御座伏拜,
“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查清此案,严惩罪犯,以严肃我大梁律法!”
接着大殿之中奏声此起彼伏,“臣肯请陛下下旨查清此案!”
这绯服官员沈惊雪认得。
正是前次举荐陈思文贪污公款的督察御史齐览。
沈惊雪按礼制站在行三,目光略扫了一圈。
发现请奏之人大多都是右相谢含章的党羽。
心下便有些打鼓。
……谢含章此举意欲何为?
御座上李贞未开口,朝臣们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个个噤若寒蝉。
大殿内渐渐归于寂静。
“哦?竟有此事?”这时李贞一抬手示意内侍将面前珠帘挑开,缓缓走了下来,
含笑看着沈惊雪,“表兄,不知齐卿说的话可否属实啊?”
沈惊雪被他笑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这个皇表弟,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多少也称得上可爱,当了皇帝后反倒越来越扭曲。
明里暗里就爱给他使绊子,穿小鞋。
俩人一块儿长大的,沈惊雪最了解他不过。
这人一笑准没什么好事。
便将计就计,故作沉痛道:“微臣无能,确有此事!微臣愿辞去大理寺少卿之职,闭门思过!请陛下恩准!”
“表兄这是说什么话,”李贞笑意更浓,忙将他扶起来,“满朝上下谁不知表兄前两日忙昏礼,一时疏忽也是情有可原。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罚俸半年吧。”
哈??
沈惊雪嘴角扯了扯,这回是真的沉痛了,“陛下!这使不得……”
“表兄不必多说,朕都知道,朕都理解。”话还未说完,李贞便一脸理解地打断他。
旋即头也不回地又走回了御座。
他知道什么?他又理解了什么?
沈惊雪此刻觉得自己确实……倒霉透了!
偏一转头还看见左前方姜慎微勾唇瞥了自己一眼。
他立刻瞪了回去,将这笔帐算在了姜慎微头上。
……要不是姜慎微那几道折子,他能这么倒霉吗?
“诸位爱卿请起,”李贞高坐大殿中央,环视群臣,“陈思文横死狱中,诸位以为朕该命谁主理此案呢?”
群臣议论纷纷。
这时候,齐览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案交由刑部办最为妥当!”
“刑部?”李贞笑看这下方齐览,“齐爱卿何出此言?”
齐览瞥了一眼站在右侧为首的谢含章。
后者端持朝笏,目不斜视。
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齐览朝李贞拜伏,“大理寺官员玩忽职守,难保不再出岔子,故臣以为此案应当交由刑部。”
沈惊雪一挑眉。
这是指着鼻子骂他呢?
也懒得理会,这麻烦事他正好不想掺合。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这时候,姜慎微突然开口道。
李贞笑道,“有何不妥?”
姜慎微道:“陛下,从太/祖朝始,四品以上官员犯案,皆统一由大理寺审理。陈大人此案虽事发突然,但交由刑部审查,于理不合。”
“不知齐大人此举,是轻视太/祖,故意忽略祖宗家法……”看了一眼齐览,他眼神又转向目不斜视地谢含章,“还是有人唆使啊?”
齐览入察院,乃是右相谢含章举荐的。
这事俾众周知。
而刑部尚书亦是谢含章的门生。
俩件事本没什么关联,但牵扯上谢含章,便不由得叫人多想。
姜慎微三言俩语便轻易将火烧到了作壁上观的谢含章身上。
……不愧是老狐狸。沈惊雪叹道。
齐览面色惨白,余光看向谢含章。
后者依旧不为所动。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他指着姜慎微,而后立马跪下,浑身抖的似筛糠,“陛下!臣、臣绝无此心啊……”
李贞笑意更浓,对齐览视若无睹,“那姜卿认为,朕该命谁来审理此案?”
这时候沈惊雪突然看见姜慎微转头朝向自己,勾起一抹熟悉的奸笑。
心中顿时一惊。
想冲上去把姜慎微的嘴捂住。
却已经来不及了。
“臣以为,按祖制律法,此案应交由大理寺审理最为妥当。”姜慎微朝李贞拱手。
李贞点点头,“大理寺卿告假……”脸上笑意更浓,看向沈惊雪,“表兄,此案便交由你了。”
“……”沈惊雪一阵无语。
果然,这两只狐狸一早便商量好了要算计他这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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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文案最终落在了沈惊雪头上。
下了朝正当卯时。
朝臣三三两两散去,沈惊雪没有动。
一些朝臣看见他,便上来向他明为恭贺,暗为讽刺的“道喜”。
沈惊雪没时间多做理会,一应搪塞过去。
双眼只盯着不远处与谢含章交谈的姜慎微。
不知姜慎微说了句什么,引得一贯沉得住气的谢含章面色一变,拂袖而去。
沈惊雪眯了眯眼。
原书中,最后姜慎微将谢含章拉下了马,死状凄惨。
……可这俩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私仇,他却想不起来。
谢含章走到他身侧,却停了。
沈惊雪与谢含章向来没什么交集。
他收回目光看谢含章。约莫不惑之年,一身温和儒雅气,一双眼却锐利无比。
叫他想到了刺死陈思文的那柄刀。
思忖片刻,他道:“右相有事?”
虽这么问,他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谢含章党羽极力举荐刑部查办陈思文案,如今这案件落到了他头上。
即便非他所愿,也保不齐会被迁怒。
“侯爷。”谢含章朝他拱手,整个人有礼之中透着一股压迫感,“谢某有几句话给侯爷,”
“陛下既将陈思文案交给了侯爷,谢某还望侯爷好好查,若是牵扯到了什么无辜之人……”他垂眸掸掸衣袖,瞟了沈惊雪一眼,
“侯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随后挥袖离开。
那一眼看的沈惊雪遍体生寒。
谢含章,出身寒门,元熙年间先帝亲点的状元郎。娶天下兵马大元帅薛老独女如今的忠义夫人薛仪为妻,官运亨通,仅用了五年便做到了右相职位。
即便是李贞也不能轻易动他。
他是在警告他。
……此人非常可怕。
沈惊雪又觉得他莫名的熟悉……
万岁门外,谢含章上了马车,里头已经坐着一人。
齐览见他进来,忙拱手,“老师,那姜慎微未免太过猖狂了,此案难道就这么交给他们了?”
“不然你想如何?君子不做意气之争,小不忍则乱大谋。”谢含章坐下,冷笑道,“……他将此案交给成璧侯,那也得他能查出来再说。”
齐览道:“老师已有打算?”
谢含章闭目养神,未置可否。
……
沈惊雪跟谢含章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姜慎微就不见了。
他本想去质问他的。
此刻只能往宫外走。
到了万岁门前却被人叫住,“侯爷。”
沈惊雪回身一看,是李贞身边的内侍络安。
“络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他惊喜道。
这人是打小和他们一块儿长大的。
自从沈惊雪搬出宫,见的次数便少了。
络安朝他行礼,“小人见过侯爷。”
“不必虚礼,”沈惊雪忙将他扶起来,“陛下叫你来的?”
络安颔首道:“太皇太后近日总念叨您,陛下留您一起陪太皇太后用膳。”
“是有些日子没见皇祖母了。”提起太皇太后,沈惊雪有些雀跃,“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这位老人算得上是沈惊雪穿书后对他最好的人。
只是受了太/祖登遐的刺激,精神有些失常。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前些天受了寒,不过已经大好了,侯爷不必担心……”俩人边走,络安边给他说。
绕过了紫宸殿,长春殿,沿着宫道一拐,进了月门便是太皇太后住的大福殿。
李贞已经先到了,怀里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小太子李柘。
李柘的生母端妃也在。
几人围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宫女正在布菜。
“表兄,快来。”李贞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
端妃站起来朝他行礼。
沈惊雪先向李贞打了个招呼,才坐到太皇太后身边,“皇祖母,外孙来看你了。”
太皇太后额头带着一条嵌绿松石的抹额,花白的发简单挽成一个发髻。
状态好的时候是认得人的。
“调皮蛋回来了,”她拉着沈惊雪,左右端详,“瘦了,又没好好吃饭不是。”
沈惊雪嘿嘿一笑,“外孙天天想见祖母,想的食不下咽,就瘦了。”
“别贫,”太皇太后一阵高兴,“听贞儿说,你前几日娶妻了,怎么没带进宫来让祖母瞧瞧?”
“过几日一定带进宫来给祖母请安。”沈惊雪只管笑着搪塞。
他哪真敢啊?
要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他娶了个身长八尺的男人,还不得气病。
沈惊雪朝李贞看了一眼。
李贞若无其事地将小太子抱过来给太皇太后看。
几人陪着太皇太后聊了好一会儿天,才用膳。
离开大福殿时,太皇太后反复嘱咐他除夕家宴时一定要把姜慎微带进宫来让她看看。
沈惊雪拒绝不了老人家。
心里无比惆怅。
……这事儿该怎么跟姜慎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