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破局 ...
-
翌日清晨,闹钟响起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小半。
无色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屋里,天际线边是橙红色的朝阳。
刚睡下两个小时而已,苏陈疲惫地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眯着眼睛在一片昏暗中摸索手机。
她没摸到手机,倒是碰到了一只手。闹铃停了,赵诗凌把她连人带被服一起往怀里搂了搂。
“早上好,陈陈。”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陈想起了昨夜的事,别捏地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怎么了?不想起床?”
“嗯。”苏陈睁不开眼睛,软糯哼了一声,细不可闻。
“会迟到的。”
“嗯。”
“快起床,今天要早到。”
赵诗凌隔着被子拍了一下把自己整个埋在被服里的苏陈。
“嗯……”苏陈没什么动静,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疲惫,像是撒娇。
赵诗凌早已经习惯了在剧组高烈度的工作,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早起,所以几乎没睡,只是闭眼假寐了一会,此时反而精神。
她没见过苏陈这副模样,来了兴致,坐起身隔着轻软的被服,一只手从上摩挲到下。
“今天想睡懒觉了?”
“嗯。”
“不行,会被易导骂。”
被骂了也不是怪我,怪你。苏陈在心里愤恨念了句,但无力说出口。
“帮你请假?”
“嗯。”
“用什么理由呢?要不拍段视频给易导看,就说你起不来。”
说罢赵诗凌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对着缩在被窝里的苏陈录像,一边像揉橡皮泥一样揉弄那团软糯糯的人形。
“快起来了,小猪。”
“嗯……!”你才是猪。哼声里带了几分不满。
赵诗凌没听出她的不满,只觉得苏陈撒娇一样哼哼唧唧好玩至极。
“我在录像了。”
哼到一半的苏陈顿时僵住,一下精神了。
“怎么不哼了?”
赵诗凌心满意足地保存了刚刚的视频。她当然不会把这样亲密的一幕发给别人。
苏陈一把掀开被子,气愤瞪着赵诗凌。
赵诗凌温和笑着,放下手机捏她的脸。
“终于肯出来了?早上好。”
“不好,困死了。”像小猫炸了毛,苏陈的略显沙哑的声音里真有几分没什么攻击性的火气。
赵诗凌只是笑,低头用鼻梁蹭着她脸侧的肌肤。
“昨晚睡得好么?”
“我睡得好不好,赵老师心里没数么。”
苏陈宽松睡衣的衣领边缘,还有腰腹柔软的地方,几个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赵诗凌被她幽怨又委屈的表情逗笑了,吻了下她柔软的脸颊。
“对不起。”
“嗯。”
苏陈被搂在温软的怀里,总能闻到赵诗凌身上那股难以描述的香,像冬雪里的梅花,说不清是淡还是浓,时而叫人想沉醉其间,时而又清冷地没了踪迹。
思绪飘忽,没一会她轻飘飘地躺回了旖旎梦乡。
“醒醒。”赵诗凌还是不依不饶地叫醒了她,苏陈皱眉表示不满。
“真不起来?”
“嗯。”
“再不起来我要亲你了。”
“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苏陈倔强闭着眼睛,大大方方仰面躺着,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赵诗凌浅笑了下:“那好,我就帮你请假。但是请假你也别想睡觉。”
“为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猜小苏老师昨晚是不是意犹未尽,想再温存一会,不然怎么一直磨着我不放。”
我明明就是想睡觉!
赵诗凌的拨通点差点按下去,手机却忽而被抢走了。
苏陈自下而上瞪她:“我起床!”
**
南城第十三幕。
沐阳忙于城内事务,早早离府和手下商量事情,沐潇一人在府中那处小亭下棋。
论棋艺,沐潇确实小有自信。
她的棋是沐阳教的,但沐阳在宫中时就忙于各种事务,她手上并无多大权柄,只是统领禁卫军中的一支,也和其他禁卫军统领交好,平日作为四皇子沐齐云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鞍前马后。
沐潇则不同,她和沐阳同住一处寝宫,平日里也并不和其他皇子皇女深交,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于是常常一个人埋头研究棋谱,虽不说进步神速,但三年两载下来也渐渐胜过了沐阳。
沐阳赞她已不输名家,她却总觉得自己棋艺尚浅。围棋是她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棋中的方圆是自幼长在宫中的她见不到的辽阔天地。
她早已经习惯自己和自己下棋,照着古来名家的棋谱摆出残局,两边思解,再按书上的解法整理思路。
思考正酣,她刚刚落下的黑旗忽然被一颗石子击中,挪了些许,刚好落在另一处她犹豫了许久的位置上。
“错了。”
她抬头,瞧见房檐陡峭处坐着身穿粗布宽衣,头戴斗笠遮面的萧明远,他手里把玩着几个小石子,看不见表情。
“何处错了?”
“你方才那一子是学的前朝圣手柳公然吧。”
沐潇心里惊讶,不动声色道:“是。”
“你尚未学会他的扳,就想用他的靠,大错特错。”
“听着萧兄颇善棋,不如我们手谈几局?”沐潇是不服气的,沐阳都不敢教她下棋了,哪里轮到你萧明远在这里指指点点呢。
“不必,我们就把这残局下完。我执黑,十步以内你就会输。”
“好。”说罢,沐潇利落落子。萧明远坐在房檐上也并不下来,依次将自己的手里的小石子丢在棋盘上代替黑子,每次都稳稳当当落在他想的地方,不差分毫。
十步很快,沐潇越下越觉得不对,最后颇为不甘地咬牙投子。
“你这棋,我从没在棋谱上见过。”
萧明远自房檐上跳下来,没带起尘土:“你当然没见过,这是我自己的棋。”
艰涩残局之中,任性而为,看似跳脱,却每一子都落在实处。
沐潇对他的棋力大概有了了解,叹了口气:“没想到萧兄武功也这样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街上阻止那群闹事的兵丁被追的那样狼狈。”
萧明远笑了笑,隔着遮面的斗笠,他的模样妥妥是个沉稳的游侠隐士:“小把戏而已,要不是不愿伤人,那几个兵卒我怎么会放在眼里。”
“……不愧是沐阳姐姐的同门。”沐潇抬眼看她,很认真,好像能隔着斗笠看到他的眼睛。
“我是师父的养子,真要说,我比沐阳还多学了几年本事,辈分也比她大了几分。”
“学艺时,姐姐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哎,明明我才是师父的养子,她却比我还像师父几分。虽侠义心肠,但事事刻板严谨,行事沉稳,谋略得当,擅领兵,擅为政,一身忠骨,只是不知道有几分是愚忠。”
“何为愚忠?”
“为民时不为己,为上时又不为民。”
“为君尽忠,不是本分?”
“若是心怀天下的君,自然尽忠便好。若是愚钝小人为君,倒不如如我一般,投身江湖。”
“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无妨无妨,这荒凉边城,除了沐阳没人会把我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言谈过后,沐潇不自主对萧明远高看了几分。
她曾以为这人不过一个粗鲁男子而已,不值得信任,如今这么一聊,倒是个有才学有心性的。
“所以,萧兄不惜爬墙头到府中寻我,是为何事?”
“咳咳。”萧明远尴尬咳嗽了几下:“我想求你帮个忙。”
“什么?”
“我与你姐姐稍有些积怨,但如今望南城有危,大敌当前,不是该顾虑那些的时候。我想求你帮我劝劝她,暂且别纠结过去那些事,与我合作。”
“……望南城有危?”
“……具体不方便告诉你。”
“你是说孙兴茂勾结匈奴,放任手下兵卒祸害百姓?”
“是,也不是。区区一个孙兴茂,并不足以让我忌惮至此。”
沐潇思衬片刻:“实话说,我没有那么信任你。但如果你能帮到姐姐,我不介意帮你。”
“多谢沐姑娘。”
“但是在此之前。你说区区一个孙兴茂不足以让你忌惮,那你介不介意与我说说,目前城中的乱象要如何解决。”
“好说。”萧明远一口应下,把头上斗笠摘下放在一边,露出了他和打扮不符的年轻容貌,他的眼睛很亮,炯炯有神。
“目前城内之局,症结并不处在孙兴茂一人身上。虽然他这些年行事和山贼盗匪无异,但归其根本,还是朝廷多年不给边关足够的补给,以至于边关将士几乎不能生存所致。”
“你接着说。”
“我从百姓那听得,这孙兴茂刚来时也是个好人,严格约束手下兵卒。但有年,这望南城连着下了三个月的大雪,他将军粮散给了城中百姓,差使手下各处借粮,最后一直借到了匈奴人那里,才使望南城一城百姓不至于冻饿而死。很容易猜到,他那时答应匈奴人的条件就是放弃防守望南城,使它成为一个两国互市的场所,至于有没有兵卒扮成百姓进入我国境,他一概不管。
所以这人也并非一个一味卖国求荣的叛徒。这么多年磨砺下来,他恐怕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中立势力,只求自己眼前这一方土地平安。”
“那到底要如何处理她,沐阳姐姐赴边关是为了杀敌报国,可不是为了应付他们这些土匪似的宵小。”
“此事简单,堵不如疏。”
**
苏陈的表情松懈了一瞬,易安记在心里,在手边的笔记本上画了个叉。
赵诗凌坐在一边,表情也古怪,几乎憋不住笑。
看着她的模样,易安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回头瞪她:“你们小两口能不能收敛一点,至少不要在工作时间谈恋爱了好么,耽误事。”
在易安面前,赵诗凌还是老实的,扶着膝盖低头认错:“不好意思易导,我回去一定说她。”
易安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她了,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