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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禁脔 ...

  •   沐阳自从进入望南城以来,诸事不顺。

      名义上她奉旨戍边,身份高贵,而望南城残兵弱将,近几年在匈奴人的侵扰之下虽然没破过城,但是伤亡惨重。到达望南城后,她应该会当之无愧地成为军中的主心骨,整个望南城的边防守军,乃至整个大虞北境的防守都将在她的带领之下重振雄风。

      沐阳有一瞬间是这么想象的。

      然而现实极为残酷,边境本就对多年不曾援助的中枢心有不满,如今那些在边境线上待了多年不曾换防的兵卒在边城更是已经发展成了有如地方帮派的势力。

      沐阳初到望南城大营那天,守城都尉将官亲自迎接。说是迎接,实则是一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迎接队伍中,都尉一名,千夫长三名,百夫长十人,士兵无数,其中盔甲兵刃齐整者仅都尉一人,其余人要不少个头盔,要不腰间没有佩剑,要不干脆少只鞋子,军容比起某些盗匪尚且不如。

      而军纪更是凄惨。军中旗帜虽都是大虞国的长凤旗,但颜色长短全部层次不齐,惨不忍睹。大白天里,军营中无人训练也就算了,大片大片的营帐都是空的,少数有些兵卒醉卧在营帐边,醉生梦死。

      纵使沐阳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见到这悲惨的景象时她还是被震慑住了。望南城都尉一路跟在沐阳身后,一言不发,表情虽然严肃,但更多是一种作壁上观的态度。

      “孙都尉。”望南城守军中职位最高的不过都尉而已,级别很低。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莫说是都尉,哪怕是个小小百夫长,沐阳也不敢轻易得罪。

      “末将在。”

      “军中风纪如此自由,而孙都尉能保望南城多年不破,百姓安居。我大虞能有都尉您这样的将才,实在是国之幸事。”

      都尉孙兴茂是个精干的中年人,一脸精明,听到沐阳这暗带讽刺的话,脸色一点没变,恭敬弯腰道:“公主谬赞。望南城城池坚固,工事齐备而已,并非末将之功。”

      “我此番戍边,奉圣上旨意,主要是要犒赏守边将士。动身前本公主亲自命人在各州县购置了一批粮草军马,不日便到,孙都尉准备安排人接收吧。”

      “谢公主。”孙兴茂听完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给沐阳磕了个响头,姿势恭敬。这其实是文官的礼仪,孙兴茂曾经是当过官的,早些年进士出身,在地方上当过三五年的县官,后来大虞周边形势动荡,他主动舍官为将,在边境当了十多年守将。

      “孙都尉弃文从武多年,不忘旧礼,想是仍旧心念仕途?”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身处边境多年不曾得援,早已经习惯了。如今公主身份高贵,却不忘我们将士守边之苦,该当孙某大礼。”

      明明下令戍边的是皇帝,孙兴茂谢也应当感谢圣上,可他却故意把皇帝跳了过去,单独感谢沐阳,言语里还提醒了一下沐阳边境多年不曾得援的现状。

      沐阳不好发作,只是笑笑:“还有一事。既然我来了,那这军中军容军纪多少应该整改一二,免得日后回京我不好向圣上交差。”

      “公主说的是。”说完,孙兴茂起身对着身后那帮懒散的兵卒大声叫喊道:“列队列队!瞧瞧你们这是什么样子!还要不要脑袋了!”

      那帮人熙熙攘攘挪了几步,队不成队,排不成排,一个个四仰八叉,没一点精神气。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孙兴茂好像也不好意思,朝着沐阳躬身:“这……末将管教不力,请公主责罚。”

      哪里是什么管教不力,分明就是管教得太好了,故意做出这副模样来给我看的。沐阳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就离开了。

      中军帐里,沐阳一个人看着多年积攒的军情文书,满脸愁容。她的一名侍卫急匆匆从帐外跑进来,跪在桌前。

      沐阳从一堆文书里抬眼,表情略显疲惫:“让你查的事,你可查明?”

      “是。属下多方打探,这才知道,望南城多年不破根本不是因为城池和工事。这些年里,匈奴人不曾出动大军南下,只有少数部落每年冬季牛羊稀少的时候南下劫掠。而望南城作为他们南下的壁障,本应该依托吴蒙葛兰两座大山阻止匈奴人行军,但孙兴茂不知何时和匈人达成了共识,每到冬季就龟缩城内不出,放纵匈奴人在周边劫掠杀戮,损毁村庄。更有传闻说……”

      “说什么?”

      “说孙兴茂有时甚至也会纵兵劫掠我朝百姓,行径和匈人无异。”

      沐阳脸色差极了,竹简的文书被她捏的一阵阵响动。

      “难怪望南城周边百里连一户村庄都没有,还有呢?”

      “孙兴茂放纵手下兵卒在城内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巧立名目,私自征收税款,数倍于朝廷税金。望南城百姓从出入城内外的自由到生杀大权全握在他一人手中,积怨多年,敢怒不敢言。”

      “他这哪里是什么守军,分明是地痞!土皇帝!”沐阳把手里的竹简扔到了地上。“想我大虞以武立国,开国将士无不是忠勇正直之辈,这才几十年,天理昭昭,当年在望南城与匈奴人血战三年的将官英魂尚在,他怎么敢如此胡作非为!”

      “公主……我们管么?”

      “我倒是想管。如今城内外兵卒只听孙兴茂的,根本无所谓我这公主。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只会让他们嘲笑我软弱,我若是找这些不守军纪的兵卒立威,那更会招他们反感,到时候怕是在这城中没几天安生日子可过。”

      “……公主您千金之躯,怎能为这几个兵痞犯难。属下这就代您去处置了孙兴茂那老匹夫!”

      “不急。”沐阳深深叹气。“先观望吧。”

      沐阳住进了军营中,按兵不动几天,收到了兵卒才城中酒楼闹事的消息。

      城内的兵卒多少都知道了公主来戍边的消息,正观望着,忽然出了这么桩事情。

      沐阳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她住在兵营里,想着是以身作则,礼贤下士,为城内兵卒们做出表率,所以每日领着些亲兵操练,视察,勤奋至极。但孙兴茂根本不理会她,不仅每天指使手下在她帐边连夜饮酒,笑闹不止。

      如今还在这关头闹出事情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逼她沐阳表态。你说城中军纪要整肃,那如今出了这事,你是整还是不整,若严肃处理了闹事的兵卒,那从此你便和我孙兴茂水火不容,若你不整,那便人人都知道你是个中枢来的绣花枕头,难堪大用。

      沐阳是有心戍边的。她身负尊贵血脉,才学武功俱佳,身陷夺嫡乱局中不能自拔,每日都是阴谋和算计的日子,其实并非她所愿。她更愿意远赴边关,为国领兵,抛头颅洒热血,饮马翰海,反倒自在。

      所以最初她得知自己将被罚戍边时是有些开心的。中枢乱了太久了,政局越是如此就越需要一些真正做事实的人挽救危局。

      可她哪里想过,一身抱负到了这边陲小城,居然半点也施展不开,被这伙只知道祸害百姓的流氓似的人物限制住了手脚。

      她干脆把收到的消息全部丢到了一边,一个人便衣去城里散心,换换脑子。

      在城里没走上多久,她就远远瞧见了穿着自己府上衣衫的侍女和一个游侠打扮的男子走在一起。士兵管不住,手下的佣人竟然也管不住了,她不由更烦了,没忍住跟了上去,远远瞧着,越看越觉得那女子的身型熟悉。

      “潇儿!”故事里,在远隔千里的望南城,时隔数月,沐阳和沐潇姐妹终于相遇。

      沐阳心里五味杂陈,又惊又喜,责怪的话语滞涩在口边,最后瞧着沐潇清瘦了许多的样子,还是心疼,一上来就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放。

      “你为什么在这,你不是在宫里么?”赴边关几月,她只为这个妹妹牵肠挂肚。这天下人里,大抵只有沐潇能算是沐阳真正的至亲。

      帝王家无情,皇后皇帝虽然对沐阳极好,但那是有条件的好。她若不是那个才学武功乃至相貌都极佳的大公主,那哪怕她贵为嫡长女,恐怕也难受宠爱。姊妹之间就更不说,夺嫡乱局中无人可以置身事外,皇帝的所有子女都为了生存和利益互相争斗。

      这一切之中,只有沐潇是不同的。沐潇虽然名义上也是公主,但她实际上是皇帝亲信大臣和位份底下的宫人私通所产,沐潇生父在党争中落败,偌大家族一朝覆灭,没留下后人。皇帝心念旧友,以至于后来知晓了这事也并未处死沐潇和她的母亲,只让下人放任这两人在宫里生活。

      那年机缘巧合,沐阳醉酒救下了沐潇。沐潇乖顺至极,到哪都跟在她身边,像只听话的小狗,恻隐之心让沐阳留下了沐潇,最初只把她当成一个小宠物养着,好吃好喝供着,对她算是不错。

      沐潇性子单纯,知道姐姐对自己好,于是加倍努力想要报答,对沐阳关怀备至,事事都想着沐阳。她身份又特殊,在宫中无一点势力牵扯,没人愿意理会她。

      政局之中,想找到一处可以托付真心的地方何其不易。想找一个真正互相担忧,互相照顾的人又是何其不易。时间久了,沐阳倒是真对沐潇生了些感情,慢慢地将她当作了珍视之人。

      沐潇从没让她失望过,感情单纯热烈,从没有什么计算,满心只有对家人对挚友,甚至在此之上的喜欢和关怀。

      “潇儿不愿一个人留在宫中,就收买了车队的侍女,穿着她的衣衫一路跟来了。”

      “你傻不傻。这一路这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那我也不愿留在宫里。姐姐不在,那偌大的宫墙却是比监牢还像监牢。我不愿在那不透风的牢里单单思念姐姐,倒不如冒险跟着你,瞧瞧姐姐在做些什么,说不定能帮上忙。”

      沐阳知道,她的潇儿就是这样的姑娘,平时胆子小的像个兔子一样,但一牵扯到自己,总是有满心的勇气。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胆大还是胆小。那为何到了望南城迟迟不来找我?”

      “我找不到你……”

      沐阳笑了笑,自从离开京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小傻子。”被人挂念总是开心的,沐阳心情好了不少。

      “穆姑娘!”萧明远从不远处跑来,边跑边喊。他少年心性,少年的模样,看着倒也合适。

      瞧见萧明远,沐阳的心情更加复杂。萧明远是她的亲梅竹马,同门师兄,过往的好友。但她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动作很快地把沐潇护在了身后:“萧明远,你为何在此处?”

      “沐阳?”萧明远也有些惊讶,隔着模样看了眼她身后的沐潇。“你和沐姑娘认识……难道说?”

      “对,她是大虞皇室的沐潇公主,可不是你口中什么沐姑娘。”

      萧明远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不知为何他在沐阳面前表现地格外正经些。

      “沐阳,我正有事要找你……”

      “停。萧明远,我可从没说过原谅你。”

      “当年的事你还没想通么?”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有什么想通不想通。请回吧,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动手。”

      “沐阳……”

      “滚。”

      头一次,萧明远自觉地黯然退场。

      随后就是试镜时试过的那场戏,吃醋的沐阳罚沐潇禁足府中,不得擅自外出。

      这部分的剧情没做修改,但是随着之前感情线的调整,这里沐阳吃醋的对象悄然发生了改变。

      原本的剧情里,沐阳嫉妒沐潇可以大大方方地和萧明远走在一起,但如今这么一改,反倒显得她像是在吃萧明远的醋,不想让他接近自己的妹妹。

      又此处可见,盛杰试图把剧本改回去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

      很好理解,作为男主,他当然希望自己的角色英伟高大,最好是人见人爱,这样才显示得出他的魅力。但对于易安而言,或者说对于一个完整的故事而言,“我是男主”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薄弱。

      恰好这两天安成在剧组,他只敢各方面暗戳戳的使劲,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惹安成不快。

      尽管华娱和风华这两家公司向来不对付,在舆论场上多年都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状态,但是风华的艺人,哪怕是盛杰这样的头部艺人也是决计不敢舞到安成面前去的。

      大家都明白,虽然生意往来时,这位安总原则上从来不动用家里的势力,但谁又敢赌她生气的时候也会保持原则。何况绝大多数艺人的生死对人家而言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拍版结束,这段戏苏陈和赵诗凌完成得很快。一是因为她们早在试镜之前就已经试了这段戏无数遍,二是因为赵诗凌瞧见苏陈和盛杰在一起演戏的样子当真有些嫉妒。

      坐在场边休息,赵诗凌很自然地把手臂搭在了苏陈的肩上,苏陈也习惯性地往赵诗凌身边近了些,靠着她的身子坐着。

      日益亲密,远比真正的姐妹更自然,更暧昧,偶尔视线相交,两个人眼神很快就能黏成一团,直勾勾看到对方眼底深处。

      嘈杂的剧组里,这两个人身边却很安静,好像他们彼此是对方世界的中心。

      这两个人身边的空气好像无时无刻不泛着红色的小爱心,剧组里慢慢生出了两类人,一类是不愿意吃狗粮的,看见她们两个就躲着,一类是爱嗑cp的,每次聚在一起远远地看着,欣赏这两个人之间时不时闪过的暧昧火花。

      赵诗凌对远处围观的人毫无察觉,侧过脸贴着苏陈小声说话。

      “苏陈。”

      “怎么了?”

      “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不可以么?我还不是您的女朋友呢。”在外人看来可能如此,但事实上确实不是。

      赵诗凌不客气地瞪她。

      苏陈不仅不怕,反而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眼里带笑,得意洋洋:“我说错了么。”

      “我们还有协议。”

      赵诗凌的声音比想象中严肃不少,苏陈收敛了玩笑的心思,靠过去,额头蹭着赵诗凌的上臂的软肉,极小声地说话。

      “真有那么一天,姐姐就也罚我禁足好了。”

      “禁足?”

      “对,罚我禁足在你的房间里,不悔过不许出门。”

      看着苏陈面颊上红色一闪而逝,赵诗凌满意地笑了笑。

      小兔子胆子大了,敢开玩笑了。

      “说来,安总不是来探班的么,今天怎么没见她。”

      赵诗凌也扫了一圈片场周边,没看见安成的影子。

      “不知道,或许已经回去了?她向来行踪飘忽不定的。”

      “这样么。”苏陈敏锐地注意到,往日里非常勤奋,几乎每天都不缺席的陆宁宁没有出现在片场周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

      安成的住处,陆宁宁坐在沙发中间里,手捧着一纸协议,表情深沉。

      安成斜靠在沙发椅背里打量她,像是在打量猎物。

      “还在犹豫么?你说你想救妹妹,我给你机会了。为了家人,舍弃一点尊严而已,你不会不舍得吧。”

      “我签。”陆宁宁咬着下唇,面沉如水。

      禁脔而已,盛杰的,赵诗凌的,安成的,都一样,她无所谓。

      “好,让我先验验货吧。”安成舒服躺在沙发上,朝着陆宁宁勾了勾手指。

      陆宁宁犹豫了一下,颤抖着走了过去,很乖顺地投入了安成怀里。

      不同于看似妖艳实则正人君子的赵诗凌,以及心思许多实际却青涩的苏陈,这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旖旎,没那么多暧昧,一来就是个只属于两个成年人的,直接且热烈的亲吻。

      “赵诗凌让我帮你,还说要我对你好点。”安成喘了口气,眼里黑色的欲望不加遮掩。“你说,你主动和我主动,哪个算是对你好?”

      也许在这个圈子里,就是没有人能干干净净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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