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空臾

11、第 11 章

　　杨煦属于那种恣意又张扬，阳光又开朗的活泼青年，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年轻人该有的蓬勃生机与活力，好像永远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和说不完的想法。
　　跟他一对比，两人虽然看起来年纪一般大，自己活得却像个垂垂老矣之人，平板无趣。
　　所以这也是至今为止，戚言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像自己这样毫无活泼气质和乐趣可言的人，施正轩出于什么理由……又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杨煦的话，不出意外地，让戚言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猝不及防地，戚言又想到了施正轩站在阳台上，温柔地朝自己说的那句“戚言，你很好，被别妄自菲薄啊……”。
　　霎时间，似乎脑海中所有繁杂的思绪都随着这句话而化为一阵青烟，消失无踪。
　　施正轩不爱搭理杨煦，就是因为你越跟他犟，他越能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但闹腾到戚言面前，施正轩想不理也没辙了：“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好歹让它歇歇行吗？”
　　转头却夹了一个饺子递到戚言嘴边，让杨煦看了一回什么叫的川戏变脸：“尝尝，这个是我包的。”
　　戚言刚张嘴，就听低头吃饭的杨煦小声地嘟囔：“都一样的馅儿，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施正轩：……
　　有时候就是不能心软，该扔的表弟还是得扔，好好的休息日，都让他这自动发光发热的电灯泡给搅和了。
　　杨煦完全没有蹭饭的自觉，撑圆了肚皮就赖在沙发上不走了，趁施正轩在厨房洗碗碟，拉着戚言继续之前的话题。
　　戚言不知道他是纯粹好奇，还是单单想取经。
　　但从戚言回答之后，他眼里那点希冀的光灭了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戚言说：“一起吃饭。”
　　杨煦不太理解，问了句：“什么？”
　　戚言看了杨煦一眼，慢慢地说：“就是每天一起吃饭。”
　　顶着一脑门儿问号，杨煦挣扎的视线在施正轩的后脑勺和戚言的脸之间来回切换，难以置信：“就这样？就把你追到手了？我的天，你……你们也……”
　　太容易了吧……
　　杨煦生无可恋地摊在沙发上，喃喃自语：“要是他也那么好拿下，就是吃成猪我也乐意啊……”
　　戚言没评论，倒是被出来的施正轩损了句：“就是不吃，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煦提起一口气，又瞬间瘪下去，哀怨地看着他哥：“你狠！”
　　好好的休息日，施正轩没几句话就把这絮絮叨叨的倒霉玩意儿撵走了。
　　杨煦兴高采烈地来，骂骂咧咧地走，扬言自己再来就是狗。
　　杨煦走了之后，戚言明显自在多了，施正轩靠着戚言，翻看手机里的新信息，低头说：“早知道不让杨煦来了。”
　　戚言在网上买的书有物流更新，也正打开看：“啊？为什么？”
　　“一张臭嘴，就说不了两句好听话。”施正轩回，“还特别烦人。”
　　戚言不记得杨煦有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但话是真的多。
　　碰上志气相投的人还好，要遇上自己这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人，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他是不是喜欢……”戚言说到一半停下，像是逾矩，多问了。
　　施正轩手下利索地拒绝朋友出去玩的邀约，收起手机，侧身看着戚言：“嗯，就是那个米线店里的厨子兼服务员的老板。”
　　“哦。”一人身兼多职，非常形象，戚言想。
　　没等戚言多想，施正轩搭在沙发背上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拨弄戚言的耳垂玩儿。
　　戚言低垂的眼睫颤了颤，直觉施正轩要搞事。
　　果然，直到揉得耳垂发红发热，施正轩才悠悠开口：“听杨煦说，你昨晚跟小姑娘去吃饭了？”
　　“是胡钰，你认识的。”戚言一动不动地解释说。
　　施正轩作妖的手划过侧脸，掰过戚言的下巴，用漫不经心的眼神盯着他：“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你们是从对面的茶馆里出来的，你们吃完饭还去喝茶了？”
　　说完，没等戚言回话，施正轩自己又半真半假地叹气：“我都还没跟你喝过呢……”
　　跟吃醋一样。
　　但戚言听得出来，施正轩没有吃醋，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逗弄一下自己。
　　于是，戚言拉下施正轩的手，伸头在施正轩的脸上啄了一口，配合道：“下次泡给你喝。”
　　“哦……茶还是你泡的。”施正轩手腕翻转，抓过戚言的右手，左右细看，尤其是手指的部分。
　　戚言：“……”
　　男朋友装吃醋的时候好难哄，怎么办？
　　那就……一次不行来两次，浅啄的不行来深吻。
　　大天白日的，虽说有些难为情，但戚言还是抱着施正轩的脖子，偏头吻了上去。
　　施正轩笑不过一秒，便扣住戚言的腰身，就将人压在沙发上，与之唇舌相碰，交缠。
　　嗡嗡—嗡嗡——
　　听到戚言的手机振动，施正轩才抬头，跟戚言分开，用拇指擦去戚言嘴边的银丝，把手边摸到的、还在振动的手机递给戚言。
　　戚言手肘撑起上半身，坐直，划开通话：“您好……对，是我……我现在就下去拿，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施正轩问：“有快递到了？”
　　“嗯。”戚言点头，“嗯，前两天买的书，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下去一趟。”
　　施正轩作势起身：“我陪你去？”
　　“不用，就两步路。”戚言按下施正轩撑在沙发上的手，问他，“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吗？”
　　“我没什么需要带的……”施正轩想了想，“要不还是拿点水果吧，家里好像没有水果了。”
　　戚言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确实没有了，转头问施正轩：“想吃什么水果？橘子？芒果？还是苹果？”
　　施正轩倚门边，笑着：“只能选一个吗？可我都想吃。”
　　“那就都买。”戚言斟酌道，“每样少称一点。”
　　“嗯。”施正轩陪戚言走到门口，替他开门，“过马路时要注意安全。”
　　“好。”
　　戚言出小区门口，就看见了坐在三轮电动车后面，正抱着手机陆陆续续给人打电话的快递员。
　　“8267。”戚言报完尾号，快递员迅速找到快递盒子，递给戚言。
　　戚言抱着快递，说了句谢谢。
　　水果戚言是上超市买的，买完拎着水果出来，却在路边碰见一位不速之客。
　　梁肖。
　　戚言就看了一眼，脚步都没停顿，绕过他就走。
　　擦身而过时，却突然被梁肖紧紧抓着手臂。
　　他笑得很轻，但语气足够嘲讽：“哥，看见我，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这么不喜欢我这个弟弟吗？”
　　戚言只是觉得如今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聊的，然后使了点劲，挣开梁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肖对戚言的态度早有准备，面上看不出恼怒，反而双手揣进裤兜里，慢慢悠悠地跟在戚言身后晃。
　　走到隔壁单元楼下，见梁肖还没有放弃的意思，戚言回头看着他，终于开口：“有事吗？”
　　“有事吗？”梁肖在戚言面前停下，双眼微微眯起，哼道，“当然有事！”
　　僵直着站了有两分钟，看着戚言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梁肖才不甘地咬牙开口：“你跟施老师，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会跟他住同一个小区？”梁肖视线前移，落在前面那栋楼上，追问道，“……住同一栋楼？”
　　既然都知道自己的住址了，戚言也没有了隐瞒和纠缠的心思。
　　眼看戚言又要走，梁肖赶紧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怎么？被我问了两句就要逃，你还是这么窝囊啊！戚言。”
　　“还是说，你在怕什么？哦！怕我抢走他吗？”
　　戚言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里的塑料袋，仍是一副别人说什么，都岿然不动的模样。
　　但梁肖知道，他怕了。
　　“没错，我就是要抢走他，我还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抢走他的！”
　　梁肖愉悦又恶劣抓着戚言的领子，附在戚言的耳边说完，正人君子似得让开路，走了。
　　周末的上午，周围的居民往来频繁，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并没有人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最多只能看到一起进小区的两个年轻人，几句话的工夫后，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
　　戚言有些魂不守舍，进电梯时还差点按错楼层。
　　戚言想不通梁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做这些“小动作”，无非是以捉弄人为目的的炫耀和自得，好借机掩盖他内心深深的自卑和恶劣。
　　可现在呢？
　　戚言无父无母，形单影只，而他家庭圆满，怕是集亲父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判若天渊的两人有什么可炫耀，可比较的。
　　还是说，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施正轩？
　　毕竟若是论相识的先来后到，梁肖是学生，施正轩是老师，戚言理应排在梁肖之后。
　　但如今施正轩却和自己更亲密，被梁肖记恨，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所以，他现在，是还在玩这种“你争我抢”的无聊游戏，还是他也喜欢施正轩……
　　直到敲施正轩家的前一刻，戚言还在想他这么做的原因。
　　戚言有心事施正轩一开门就察觉到了，面无表情的脸明显不如刚出门的时候柔和。
　　像是挂了一层薄霜，又似化非化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施正轩握着戚言的手腕，把人拉进屋，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并在戚言脸颊上亲了一口，调笑道：“怎么高高兴兴出门，委委屈屈地回来？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