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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姜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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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晚,董萼小巧的鼻翼凝结出薄薄的霜,福临瞧得有些出神。
他们凑得很近,纤长的睫毛上沾着露珠,小脸红扑扑的。想让人咬上一口,他忽然别过头去:“你不参加宫宴,就是在外头厮混?”
这词用的不对吧?
九爷怎么能把自己也骂上了?
董萼推开他的手,笼了笼大氅,“九爷不也是心野的很。”
福临知道她是暗戳戳的挤兑自己,但是对这样的没规矩倒是不生气。让身边的侍卫,把巷子这里都给处理了:“毕竟是王府后院,见了血腥,难免会有人问起事情来。”
能出什么事儿?他这位小祖宗不出现,就是帮了她大忙了。
董萼紧着回府。
对着他,蹲了个礼:“天色也不早了,九爷也早些回,妾告辞了。”
她这一转身,福临就皱起眉头,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样儿的九爷,倒是让董萼也收起原先的好脾气,问了回去:“九爷这是要做什么?若是要寻妾叙旧,那也用不着堵在后门,可不是辱没了您尊贵的名声。若是是妾,不知好歹,连方才救命的恩情都忘了,那妾真是要出口骂人了。”
福临却一本正经的问:“你想骂我什么?惹了这么久,从乾清宫那日,到现在,爷到底是做了哪一处错处,惹得你总是要回避着?”
董萼欲哭无泪,这些事还要她亲口说出来,罢了,也不管他生气不生气,她道:“九爷,妾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往昔的年里,她也曾盼望着能和他一起过节。
还记得医馆都要打烊了,舅舅喊着她一道回去吃年夜饭,董萼就看着门口,她也不是没有过愚蠢的年头。以后九爷会忽然出现,马车停在医馆门前,和她欢欢喜喜的过年。可那时候,董萼已经好几月没有和他见过面。
便是他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她也曾天真的想,管他九爷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就一点也不怕外头的流言蜚语。
可那日,福临不曾出现过。
他先前发方才说什么,不和她计较?
到底是谁和谁计较,董萼气得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这一下让福临彻底恍了,愣头青一般,除了拽着她的手,就没法做些别的:“爷不是来寻你的,是来寻傅太医看病的。”
看病?
董萼重新看向这位爷,马上很精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期望。
“寻我舅舅?”
“是。”福临见她回话,立刻道:“你也知道宫里的太医不顶用。”
他这一提到这个,她就更气了,“九爷你,想你不要去再找我舅舅!”
福临看着眼前这位和平常笑脸的董萼,完全不是一个人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过是去年的事,但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福临想着当年,遇到董萼在医馆里,是何等对救死扶伤的热忱。她忽然的离开,了无音信,那时候福临满脑子只是愤怒,根本没有细想其他的。
“没有。”
董萼的语气又恢复了温和,好似重新戴上了面具,把真心藏起来。
“九爷你想多了,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儿。”
看他似是个陌生人。
“董萼。”
“我在呢。”董萼仰起脸,歪着头轻轻一笑,这回她也不躲了,直勾勾的看着他:“九爷,您就老实说了吧,是不是你想吃回头草啊?”
她面上笑了,却是福临不想看到的笑。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眼珠子里的颜色,比旁人比,浅淡一些,像是秋天田里的麦穗,一簇一簇的光,嘴角是得意的笑。
董萼对他说:“九爷你会注意到那洒扫宫女,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到小时候的我?”
“你怎么敢?”
福临整个身子僵住,似乎有一双柔媚无骨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刀刀致人性命。
“九爷是第一日认识我?我董萼,有什么不敢的。“她却朝着自己,在靠近了一步。
她的情绪完全没有半分怯懦和宫里瑟缩的人,判若两人。
那么这些天,董萼在福临跟前的,都是演出来的?
福临掌心一麻,猛的低下头:“董萼!你放肆。”
他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像只受伤的小狼狗。
董萼总以为他能成长些,原来外表冷冽,可内心还是退缩的不行。
这一次,董萼下定决心,了结。
“或是,你早就在梦里梦见过我了,对不对?”董萼的眼中充满攻击性,小小娇俏的人儿,试图将他设上的衣裳推上去,把肌肤割开,直至心脏。
再凑近一点。
贴着他锋利的下颌线。
董萼从来都不是他可以用正常思考想象的女人。
“九爷,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董萼的语气蜜汁一般,磨着牙,压着他的下颚:“为什么,还要在梦里梦到我呢?”
唇印了上来,下颚烫得像是在烙印她的印记。
呼吸之间,是来自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姜汁,后味带着辛辣。
“甜么?”董萼挑衅的看着他。
是挺甜的。福临退无可退,抬手去捏住她的下颚:“董萼,你疯了!”
她笑的如焰火璀璨。
“九爷,你真可爱。”
福临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记忆中的小姑娘,慢慢也跟着鲜活起来。
像是枯木逢春,整个人渴的厉害。他滚动了一下喉结。
不想再拖延下去。
董萼她的手柔柔的撘放在他的手背之上,像是加了千金重的砝码:“那我再问问你,你之所以忘不掉我,可是因为心里一直有我?哪怕我背弃了你,做了襄亲王的侧福晋?”
她真是都没有一点违背常伦的羞耻感。
高高在上,甚至还有一点拿捏住他小辫子的沾沾自喜。
可他却挪不开眼,真是想想也觉得可怕。
因为不管是梦中,还是醒着,福临对着近在咫尺的董萼,他都无法了解她。一直都是他在需要她,倾诉、治病也好,她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自己在身边,也能过得很好。
这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噩梦。董萼:“还是,您只搀妾的身子?”
混不吝的!福临把手从她的下颚拿下来,想去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情绪已经开始轻微的失控:“你这是想羞辱爷,还是作践你自己个儿!”
周围的空气都能感受到少年帝王的怒气。
福临双颊绯红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董萼松了口气,小祖宗可算是走了。
董萼转身,回了襄亲王府。
敲门的时候,小丫鬟把头弹出来:“侧福晋!奴婢怎么听到犬叫声?好吓人的!”
“你听见了?”
“是啊!”
那九爷的事,小丫鬟也就知道了?董萼抓紧着手,正想嘱咐小丫鬟别把事情说出去,小丫鬟道:“你比小时候最怕狗了!方才吓得捂住耳朵,都躲的远远的。”
那就是没听见她和九爷的谈话,她送了口气。
“嗯,遇到几只犬,我人没事。”董萼看上去很冷静的说:“我们快回。”
虽然是这么说的,小丫鬟却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侧福晋的手冰凉冰凉的。整个人像是脱了力气,若不是小丫鬟搀扶着,就要跪到地上去了。
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侧福晋都吓成这样。
两主仆搀扶着一道回了院子,半路上还遇到了嫡福晋身边的嬷嬷:“侧福晋,这么冷天的,还出来散步呢?”
董萼应了一声:“消消食。”
“那是,这么早,睡不着的。”王嬷嬷:“老奴也还要等嫡福晋从宫里回来,听说,除夕夜当晚,万岁爷会亲手赐福给几位王府,像是襄亲王这样的排面,嫡福晋和坤宁宫的关系,必定是多多的福气!”
她倒是愣住,皇帝赐的福气?那方才在后巷子见得人,能这么快就赶回宫去?
这一大晚上的,也是够闹腾的。
“侧福晋,您没听出来?”小丫鬟小声说:“王嬷嬷,这是在显摆呢!”
这府里的下人,争来夺去的,就是那么一点东西。
她实在是那个心思去想。
董萼对小丫鬟道:“随了她去,巧儿,你去给我打盆水,我想洗个手。”
等关上门来,董萼才松快一些,脱下大氅,正打算卸发,掉出一个打眼的东西来。
她捧着这龙笺,心思略微有些复杂。
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但既然留都留下了,不打开看俺,好像说明自己心里有鬼似的。董萼慢慢打开来。
里头是一张薄薄的纸。
“什么东西?”
拿起来,纸上写着一个字,是这大年三十里人人都渴望要的东西。很简单的就落到了她的手里,字迹像是新写的。
说起来,董萼一点也不亏。
天底下哪个还有胆子挑衅一把皇帝,董萼是真不在乎了。
这东西也留不得,在小丫鬟回来之前处理了。
她讲这打眼的龙笺,放在炭火盆里烧着了。
也希望福临今后不要在梦里梦到她了,梦到她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