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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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刚过，苏澈早已经迫不及待，连一刻都不想多留。她的师父终于允许她不用每年再去他那里呆上半年时光，而是要用这些日子去江湖上好好闯一闯。她抚摸着袖中师父寻来的刀，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夫人替她收拾包裹时还感叹：“你这孩子，元宵才过呢，就急着出门。”
苏老爷安慰她：“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丫头正是好奇的年纪。”
苏澈搂着苏夫人的手臂，撒娇：“娘，我一定会常常回来的！我就只在江南一带转转！好不容易师父松口准我出去玩玩，娘~”说完又轻轻晃了晃苏夫人的手臂，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苏夫人只能叹气，允了：“也罢也罢，你的性子自小就外向得很……不过元宵一过，丫头已经十三了啊。”
大哥苏映在旁打趣：“娘亲也该为澈儿考虑考虑婚事了。”
“大哥！”苏澈面上飞红，羞恼地叫了一声。苏澈总觉得自己还只有十三岁，想这些还太早啦，更何况自己也没见过什么人，只是觉得苏州那些所谓才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大哥一根头发。若是将来要嫁给那群只懂得摇头晃脑读书吟诗又不准她舞刀游江湖的公子哥儿，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苏映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微笑：“澈儿大可放心，有大哥在，那些头脑迂腐或者粗枝大叶的，都别想碰到你一根指头。”
苏澈“噗嗤“一声笑出来，苏夫人轻掩朱唇笑道：“我看也是，只怕到时候澈儿出嫁，最舍不得的还是你这大哥！”
一家人笑闹了一会儿，还是早早将苏澈送出了家门，苏夫人眼中流露出几许担忧，苏澈心里也有些难过但终还是孩子心性，更想到外面去看看，所以故作没有发觉，笑着和众人说了再见。
其实苏澈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还是决定先去苏州附近的盐宁城看一看。盐宁城离苏州城不算太远，中间隔了几个小镇，现在出发，日落之前也差不多可以赶到了。苏澈看了看天色，一甩包袱，一跃上马，出了苏州城。
选择盐宁，不仅因为它是离苏州城最近的一座比较大的城池，亦是因为武林世家虚怀山庄都在盐宁城附近。苏澈早就从师父那里听说了虚怀山庄的二小姐与自己年纪相若，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大得多，心里痒得很，一直都想和虚怀山庄的二小姐见一见。
苏澈赶到盐宁时，才刚入酉时。她牵着马刚走近一家客栈，立刻有小二走出来请她进去，还主动地将马牵到后面的马厩里。苏澈笑眯眯地走进客栈，对掌柜的说了一声：“来间上房。”
掌柜的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小丫头衣着打扮都不凡，只当她是离家玩耍的大小姐，马上应了。
苏澈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向着盐宁最好的酒楼出发。店小二大约也见多了苏澈这样的外来人，苏澈刚问招牌菜，他随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苏澈连连点头，急忙打断他：“那就你说的那三样，都上吧。再加一份招牌点心。”
待店小二走了，苏澈便双手支着下巴发呆。以前她很少独自出门，就连每年去师父那里，都是由大哥亲自护送去的。如今一个人坐在这陌生的地方吃晚饭，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再说，她虽然随身带刀，但终究对自己的武功没底，来了这么个邻近武林世家的地方，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邻桌两人说笑的声音随着醉意渐浓愈发大了起来。其中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看起来应有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忽然重重地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骆姑娘已经定亲，只叹我没有花六公子的福气。”
那年轻一些约莫十八九的少年支吾了一下，开口安慰：“大哥比起那花六公子来，不知好上多少，是骆姑娘命里没有这个福气才是。
苏澈从他们提到“骆姑娘”和“花六公子”时便竖起了耳朵，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两人说的应该是江南花家花如令伯伯的六子花闲时，江南花家与苏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这个花六公子是最常到苏州与爹爹、大哥见面的一个。苏澈努力地回想，印象中那个花六公子似乎长得颇为俊秀，而且也会武功。他是要娶虚怀山庄的大小姐么？
男子又道：“……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说着又仰头灌了一杯酒，旁边的少年默默地陪他喝酒，不再说话。
苏澈还想听他们再说些什么，店小二却在这时窜了出来，在苏澈的桌上放了四盘精致的菜肴：“姑娘，菜上齐了。慢用。”
苏澈对他笑笑，问道：“小二哥，我问问你，这两天虚怀山庄有什么喜事儿没有？”
店小二马上双眼一亮，一脸终于逮着人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姑娘你可是问对人啦，这盐宁城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说完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背对着苏澈的邻桌指了指他们，“瞧见没有，那一桌就是北边来的林公子和他堂弟，林公子对虚怀山庄大小姐痴情一片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江南的花家你也知道吧？”店小二瞄了苏澈一眼，苏澈连忙点头，表示很认真地在听他说，店小二贼贼地笑了，“腊月底的时候，江南花家下了聘礼啦。呵，那队伍可是从盐宁城里过的，多少人围观呐。大家都羡慕骆大小姐的福气呢！”
苏澈笑了。店小二以为她也羡慕骆家大小姐，道：“不过姑娘瞧着也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能找到一个比花家六少更好的如意郎君！”
苏澈这下真的笑了，她甩个店小二一块碎银子：“小二哥一定和很多打听消息的姑娘说过这话，不过我还是爱听。”
店小二忙笑道：“怎么会！姑娘是我见过最有福气的人！”
苏澈道：“好，若是有一日我找到个比花家六少更好的如意郎君……”苏澈将手向外一指，指着对面一家点心铺子：“我就买下那家铺子送给你。”
店小二只当她在开玩笑，笑嘻嘻地应了，却并未往心里去。
店小二走了，邻桌那个少年却气鼓鼓地看着她。苏澈了然，以林公子的功力，要听到店小二的话实在不是难事，只见那男子饮酒似乎更快了。少年几次伸手想阻止，都被男子拦了回去。
苏澈在少年刀子似的目光中只能埋头苦吃，将桌上的每道菜都吃了一点，又将点心全部吃完，喝了口茶，苏澈心满意足地叫来店小二准备结账。就在她抬手的那一瞬，一把大刀没入旁边的那张桌子中，少年吓了一跳，那青年也抬起头，面色茫然地看了那握刀的大汉一眼，好像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澈不动声色地结了账，却依然坐在自己的桌子边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好像她也什么都没发现。
拿刀的大汉一手叉腰哈哈大笑：“原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林隽之也有为了女人借酒消愁的一天！”
青年的面色忽然变得难看无比，他一手撑着桌面坐直了身体，语气很不好：“袁永，不要以为我喝了几杯酒就对付不了你。”
苏澈眼看他差点连桌子都扶不稳，估计他大概连身旁那把剑也一样拿不稳了，放慢了喝茶的速度，等着那大汉再开口。
大汉也发现了林隽之的不对劲，更加猖狂地笑起来，指着林隽之笑个不停，甚至一手按上心口好像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澈暗自吐舌，不知道这一件极普通不过的事，他为什么如此开怀。
大汉忽然冷冷地抽出刀：“林隽之，拔剑吧。”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开口：“你乘人之危，算什么英雄！？”
大汉啐了一口：“当初林隽之杀我大哥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英雄！”
少年急了，拍案而起：“你胡说！”
大汉不再浪费时间，一把提起少年的领子将他向后一扔，用刀尖指着林隽之：“莫要再说废话了，快拔剑吧！林隽之！”
这一酒楼的人大概是见多了这些场面，离得远的也不动，离得近了的各自拿了酒菜走到尚还空闲的桌子，或者几人拼一桌坐着。苏澈咬着下唇吃吃地笑了，看来住在虚怀山庄附近，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若是经常有人在她吃晚饭的时候吵吵闹闹、打打杀杀，她只怕再也吃不下去了。
大汉耳朵忒尖，怒视苏澈：“你一个小丫头笑什么！”又环视一圈，才发现只剩下这小丫头还坐在林隽之附近，嗤笑一声，“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大汉还是与林隽之对峙，似是不愿与一个小丫头多做计较。
林隽之“锵”地一声拔出剑来，身形微晃，那只拿剑的手却稳得很：“好，你来吧。”
大汉舞着大刀就迎了上去，林隽之虽然醉意朦胧，但应付这个大汉尚有余力，十几招下来，两人竟是分不出上下。林隽之见苏澈在一片金属相击中，虽然不再喝茶，但也没有露出胆怯之色，心里疑惑，不知不觉间引着大汉向远离苏澈的角落去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苏澈却已看出大汉后继无力，出招渐渐没有方才的狠辣劲头，反倒是林隽之的眼神越来越清醒，出剑也越来越快。大汉再次挥刀，露出一点破绽，林隽之的脸上掠过一点喜色，随即提剑刺了过去。
一道长鞭呼啸而过，重重地击在林隽之的剑上，不止震歪了他的剑，甚至将林隽之整个人都震得摇了摇。与此同时，一段红绸从后飞出，缠上大汉的腰，生生将他扯退半步。
一个持着长鞭、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站在酒楼的窗户上，咯咯笑了，跳下来走到苏澈身边：“你的招式比我的好看。”
苏澈面上一红，收回红绸，亦是笑了：“但你的武功比我好。”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鞭子，上前握住苏澈的手：“我是骆梨，你叫什么？”
苏澈瞪大了眼睛，露齿一笑：“我是苏澈，我是来见你的。”
女孩疑惑：“见我？”
“对。”苏澈点头，“我师父说，虚怀山庄的二小姐和我差不多大，名气却比我大很多，所以我一直想见见你。”
女孩皱眉，看起来不是太高兴：“我名气大只是因为我爹娘的名气大罢了。”
大汉突然咳了两声，低头对着苏澈支吾了半天，才拱手道：“刚才，多谢了，是我之前小看姑娘了。”
苏澈摇头：“救你的又不是我，如果不是骆二小姐震歪了林隽之的剑，我就算拉着你后退也没用。”苏澈有点沮丧地垂下头。
大汉摸摸头，对着骆梨呵呵地笑：“说的对，说的对，谢谢骆二小姐了。”
“哼。”骆梨却好像很不待见他似的，“乘人之危，我也不喜欢你。只是比较起来，更不喜欢姓林的罢了。”
大汉动作一顿，脸上一红，没有说话。
本来一直在旁边等着的少年站了出来，指着骆梨大喊：“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个人要杀我堂哥，堂哥教训他又怎么了？”
林隽之已经收起了他的剑，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勤之，不要说了。”
骆梨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林公子不是常做这样的事么。”
林隽之面色尴尬，但到底还是没有反驳。苏澈也小声地接了一句话，骆梨听见止不住大笑起来，那少年更是气得几乎拔剑。苏澈说：“师父也说了，姓林的都很奸诈，要小心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林隽之的名声不大好，自从他给对手下毒之事传开，他之前辛苦累积的名声毁了，林家庄的名声也每况愈下。苏澈的师父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所以嘱咐苏澈哪怕是做坏人也要“正大光明”地做，不要学林隽之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等大汉和林隽之一前一后地走了，骆梨拍着苏澈的肩膀：“我喜欢你。咱们做朋友吧。”
苏澈应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