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生存攻略（唐穿）》西兰花炒蛋

8、第 8 章

　　算学题是柳敬颜出的。

　　来源于天、朝小学数学课外阅读书中的一道经典题：“老汉分牛”。

　　题目如下：某老汉共有十七头牛，想要分给三个儿子，大儿子分得其中的二分一；二儿子分得三分一；三儿子分得九分之一。在不杀牛和不卖牛的前提下，问怎么分？

　　上官婉儿看了一眼题目，心中算了算，笑道：“这题很有意思，下次丁夫子给你们上课时，我得亲自到场。”

　　正巧后日就有丁夫子的算学课，大家伙儿翘首以盼。

　　女孩子的小把戏，丁夫子原本不屑一顾，但因上官学士亲自派人送题，他不得不解题。

　　凭着深厚的算学知识，以及丰富的人生经验，丁夫子花了半个时辰解答完毕，并在决定在上课时宣读答案。

　　这群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他预备课后好好训诫她们。

　　上官学士坐镇，扬手，“丁夫子，我也很好奇，请开始吧。”

　　丁夫子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道：“这题很简单。老汉的三个儿子可去向邻居家借一头牛……”

　　凑成十八头牛，然后大儿分九头；二儿分六头；三儿分两头，刚好十七头，剩下来的一头牛还给邻居。

　　“上官学士，您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不置可否，指着柳敬颜等人道，“这是你们寻出来的题，你们以为如何？”

　　李灵筠推了推柳敬颜，柳敬颜早已在心里打好腹稿，起身道：“上官学士，我等认为按照丁夫子的解法，老汉的三个儿子犯了不孝大罪，该被送到官府受重罚呢。”

　　语惊四座！

　　“你，你大放厥词！”丁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柳敬颜正色道：“夫子您稍安勿躁，请听我解释。咱们把老汉的十七头牛算作一个整份，老二得二分之一，老二得三分之一，老三得九分之一，三者相加得十八分之十七，就也是说这一整份还剩下十八分之一。这老汉的三个儿子从邻居家借来一头牛，从表面上看分得挺公正，实际上他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侵占了老汉十八分之一的牛。老汉可没说把牛全部分给儿子们啊，按丁夫子您的解题方法，妥妥的子占父产，大不孝！”

　　丁夫子还在愣神，上官婉儿击案而笑，“有道理！”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一道算学题了，而是涉及到了“孝道”这个封建社会统治的核心基石。

　　往更严重点说，丁夫子这是在动摇封建皇权的统治基石呀

　　丁夫子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老脸涨得通红，哼哧了半响，冲着上官婉儿拱拱手，“上官学士，下官才疏学浅，只怕教导不了这些宫人，请允许下官辞去习艺馆算学教授一职。”

　　上官婉儿扫视众人一眼，几个满脸兴奋的女孩子立刻收敛了喜色。

　　逼走老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尽管上官婉儿内心也鄙夷丁夫子心胸狭窄，但不打算赶他出习艺馆，只需狠狠打压他一番就足够了。

　　她道：“孔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故而孔子不耻下问，甚至愿意拜七岁项橐为师。圣人尚且如此，丁夫子何故惺惺作态？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继续授课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习艺馆。

　　上官学士不批准他辞职，丁夫子自然不敢主动离职，忍着羞愧，勉强上完课。

　　经此一役，丁老夫子的气焰被压下来，开始老老实实授课。

　　柳敬颜本以为这事已经了结，没想到过了两日，上官婉儿突然派人请她到袭芳院说话。

　　领导召见，吉凶未知，柳敬颜内心忐忑。

　　去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上官婉儿态度和煦，请她坐下喝茶。

　　“让你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上次丁夫子解答的那道题。我猜这道题是无解的吧。”

　　被她看出来了，实际上这道题就是无解的，特供给丁老夫子。

　　柳敬颜点点头，道：“您猜得是对的。”

　　上官婉儿笑了，“那可真是难为丁夫子了。”
　　柳敬颜同样笑道：“其实题干写得已经很明白，在不杀牛不卖牛的情况下，根本没法按照老汉的要求分牛。所以是真没有解法，如果有，那就是这个老汉根本就是存了心不想给儿子们分牛！民间有句俗话，人不到死，不分家产。这老汉活得好好的，干嘛提前给三个儿子分家，等钱分完了，说不定就没人再搭理他了！”

　　上官婉儿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若有所，柳敬颜差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就听她道：“有趣，有趣。这道题表面上看起来是一道普通的算学题，实际上内含着人心的较量。”

　　柳敬颜的目的只是想把丁夫子引入“孝道”的大坑中，所以才故意模糊了题干，她倒没有多想什么“人心较量”，现在听上官婉儿这么一提，她心里陡然一惊，父防子，子再暗中虢夺父产，这出大戏怎么就这么眼熟了，像不像皇帝家隔三差五发生的家务事？

　　好吧，这其实也很平常，不止发生在皇家，民间更有无数案例，不过是利益之争而已。

　　柳敬颜并没有在映射什么，她盘腿端坐，目光坦荡，神态放松喝了一口茶。

　　嗯，上官学士的茶简直是极品，即使加了盐巴，也掩饰不住茶叶原本的醇香啊。

　　喝完茶，柳敬颜告辞，离开了袭芳院。

　　柳敬颜刚走，一个穿着暗金色团花罗裙的女子从室内缓缓走出，她梳着高高的发髻，鬓边簪着一朵碗口的粉色牡丹，牡丹国色，正好相配她一身华贵绝美的容颜与气质。

　　上官婉儿福身，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蹙眉，按着她的双臂，“婉儿，我早已说过私下无人时，你叫我的名字月儿就行了，咱们少年结识，到如今已有十几年了，我拿你当姐姐看待，你总是这么多礼。”

　　上官婉儿温柔地笑道：“不管称呼公主什么，公主在我心里，永远是我最亲近的妹妹。这里毕竟是大内，称呼是给别人听的，我与公主心意相通，不必拘泥形式。”

　　太平公主嘟嘴，“好了，随你去吧。”

　　她靠在上官婉儿常坐的一张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敲打棋盘上的棋子玩儿，忽然道：“刚才那个宫女是你打算推荐给母皇的人？”

　　上官婉儿不答反问：“公主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啊，聪明伶俐，赫然又是一个小上官婉儿。不过我劝你啊，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上官婉儿并不在意，“这只能说明那个师傅本事不济而已。”

　　新人自然有新人的用法，进可攻，退可守。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虽然风光，但有时候不是不疲惫的。

　　太平公主瞅了她一眼，“你们这些人啊，都有一万个心眼子。”

　　上官婉儿直言不讳，“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太平公主自嘲道：“人人都是为了生存，你如此，我亦如此。母皇当政，颠覆纲常，我实在是不明白，母皇的亲儿子，我的亲兄弟们现在当缩头乌龟，反倒是武承嗣等人蹦跶得欢，他们算什么东西！当年外祖父过世，他们的父亲苛待母皇与外祖母，如今母皇得势，他们竟然想要那个位置，凭什么？”

　　所以她拒绝嫁给武承嗣，坚决不让自己成为他当上太子的助力。

　　“凭他们姓武，而且他们还是男人。”上官婉儿淡淡道。

　　太平公主悲愤道：“我真情愿我是男人。”

　　“公主，有得必有失。”

　　正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能留在洛阳享福；若他是男子，下场与其兄无异。

　　“这就是母皇不让我参与朝政的原因吗？”太平公主喃喃道。

　　母皇宠爱，地位超然，锦衣玉食，无人敢不尊敬她，可太平公主仍然感到压抑无比，她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牛羊，一身的荣宠性命全部系在他们手中。现在控制她的是母皇，日后呢，没准儿是武家兄弟呢。

　　上官婉儿没法解决她的困境，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待太平公主这一阵激荡的情绪过后，平静下来，她才道：“公主，事在人为，对不对？你的处境再差差不过婉儿，差不过刚才那个小宫女柳敬颜，我们尚且在努力一步步从淤泥里走出来，公主您是天之骄女，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太平公主扬起高傲的脖颈，眼神变得坚定，“我是高祖太宗后裔，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到我的事。”

　　“不，您该这么说，”上官婉儿循循善诱，“您是女皇的女儿，您继承了她的坚韧与智慧，只要您想要做什么事情，都能做成。”

　　太平公主展颜而笑，“婉儿是最懂我的人。有时候真想留在宫里与婉儿永远作伴。可是这宫里待着不自由，我还得出宫去，哪怕是每日都得见那个可嫌的武攸暨！婉儿努力吧，希望有一日婉儿也能在宫外建别苑，享无边自由！”

　　这个自由蕴藏着无限含义，再联想到最近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上官婉儿微笑不语。

　　太平公主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上官婉儿顾左右而言它，“公主，您刚才不是觉得柳敬颜不错吗，不如让她去你府上当女史吧。”

　　太平公主大笑，“你早就知道，我不要女史，只要男史，你若是有本事，把那集贤殿校书郎崔庭之送到我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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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汉分牛，小学时在某本趣味书中看到的，当时就觉得不太对，这题出的有点儿脑筋急转弯感觉。其实应该是出题不严谨，改成三个儿子按照1/2 1/3 1/9这个比率分牛，那么丁夫子的答案就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