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生存攻略（唐穿）》西兰花炒蛋

5、第 5 章

　　崔家母子的谈话，柳敬颜当然不知道，但即使她知道，也不会改变心意。

　　在嫁人与事业两个选择之中，不用动脑子想也是搞事业更香。

　　崔庭之早就被她抛在脑后，她拿出备战高考的劲儿去准备习艺馆遴选考核。

　　有上官婉儿这个成功案例在前，这次参加遴选报名的人非常多，竞争激烈呀。

　　据说，上官婉儿不到十四岁才名早已传遍整个掖庭，被武则天注意到，而她确实也把握住了机会，以一首诗文打动了武则天，继而一飞冲天。

　　有人因少年盛名耽误了一生，如徐惠；有人却因此乘风而起，如上官婉儿，只能说时也，命也。

　　很快就到了考核的日子，柳敬颜等参加遴选的约百名宫人（女官、宫女）早已在习艺馆内的庭院内等候。

　　第一次群面，上官婉儿自然不用出面，由习艺馆中一位担任内教博士的窦女官主持。

　　一面流程迅速快捷，以仪态、口齿两项为主，宫人们轮流出列做简短的自我介绍，窦女官只需要说“过”与“不过”两个字，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好歹受了士族十六年耳濡目染的熏陶，柳敬颜第一关过得很轻松。

　　二面是考察书法，通俗点说，就是看你的字写得怎么样。

　　古人讲究字如其人。

　　“字”是门面，是态度。一个人的“字”，最能反映出此人的脾性。

　　柳敬颜幼年放弃了学诗词，书法上没有放松，勤学苦练，虽没有书法名家的自成一派的天赋，但拜勤奋所赐，她的一笔字很是拿得出手，逢年过节时，父亲柳文德让她写家里的门联！

　　这关再次淘汰一半的人，只剩下二十六人留下，柳敬颜顺利过关。

　　三面就是终极面试，由习艺馆总领导上官婉儿负责，主要是“文试”。

　　封建王朝，男人当政，女子受教育的机会始终有限，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唐。因此习艺馆选拔宫人，不可能像科举考试一样，考些高难度的帖经、策问等。

　　六月是荷月，上官婉儿便直接以庭中莲花为题，命众人作文，不限体裁，时间则以两炷香为限。

　　柳敬颜松了老大一口气，她最怕限韵作诗词，现在体裁没有限制，发挥的空间就大了很多。

　　天、朝语文教育给了她巨大的灵感。

　　古人写景亦或是写物，归根到底是要托景言情，托物明志。

　　莲花嘛，因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一文后，彻底与品行高洁的君子联系在一起，就像陶渊明之于菊花。

　　柳敬颜决定写散文，漫谈莲花，先谈莲花的形色味；再引经据典，谈论历代名家关于莲花的诗词；逐渐再引申到莲花的意境上，将莲花以“君子”相比，更将莲花拔高到与四君子“梅兰竹菊”等同的地位；最后以做人如当莲花，白璧无瑕，深华主旨。

　　虽然是用文言文写作，省了很多笔墨，但仍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张纸，柳敬颜差点儿时间告急，交卷时，她无意中瞟到别人的答卷，大多以诗词为主，通篇不足百字。

　　诗词言简意赅，羡慕不来哇。

　　不过她已经很知足了。

　　不限题材，自由发挥——这大概就是薛尚宫说的上官婉儿给她的机会。

　　柳敬颜有几分庆幸的同时，免不了有几分无奈与失落。

　　果然在封建社会，文官治国，理科真不受重视，至少对于上层阶层来说是无用的。

　　诚然古代人聪慧，古代科学并不比外国差，在天文、农业、水利上可以说领先，至少大唐时期是这样的。

　　建造宫殿、船舶、堤坝，还有枪炮、火药、指南针，甚至锻造刀剑，无不需要“理科”思维，但真正从事这些工作的人都属于“劳力者”，是被统治阶级，无人在意。

　　会解开韩信点兵、百僧分馍题；知道圆周率、勾股定理；算出子午线的长度，在统治者眼里毫无用处。

　　测量出黄赤交角，很好，这是个天文人才，可以去观天象，算吉凶，充作算命先生……

　　这真是件让人郁闷的事。

　　考试结束，柳敬颜随后回了尚宫局。

　　她记忆力好，回去后把她的莲花文口诵给薛尚宫听。

　　薛尚宫才学修养不错，评价道：“立意新颖，文字清新质朴，虽不能算顶尖，但也够了。”

　　只可惜不是大众所更喜欢的诗词吟咏，不过上官婉儿已经答应卖她一个人情，敬颜进习艺馆应该十拿九稳。

　　柳敬颜喜笑颜开，“姑姑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

　　集仙殿。

　　东宫太子李旦前来给女皇请安。

　　他是武则天硕果仅存在大内唯一的儿子，然而他却不敢丝毫以此拿大。

　　在亲眼见识过前面三位兄长的结局后，李旦的胆子早已被吓破。如今的他已对皇位，对权力已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卑微地祈求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的身份说起来是太子，实际上在女皇面前没有半点体面，不但不如武氏兄弟，甚至还不如白马寺主持薛怀义。

　　常年活在女皇的高压以及监管下，尽管李旦今年才三十岁，但身材瘦削，肩颈佝偻，举出畏缩，这让他仿佛老了十来岁，就如同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头。

　　反观闲适地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女皇武则天，已接近古稀之年，乌发压鬓，肤色光洁，精神饱满，双目炯炯，看起来分外年轻，说是四五十岁，也有人相信。

　　这对天家母子对比显著，果然应了那句俗话：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回春、药，这是任何护肤品都无法比拟的。

　　其实只要他肯老老实实地苟在东宫，不染指任何权力，武则天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温和的，她问李旦最近在忙啥。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也能想象成一个现任皇帝对前任皇帝的试探，李旦自然理解为第二种，他浑身的寒毛竖立，恭敬而谨慎地回答：“儿臣近来忙于读书。”

　　“哦，读了什么书？”武则天随口问道。

　　李旦小心翼翼道：“《庄子》”

　　武则天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她冷冷地审视这个儿子。

　　李旦战战兢兢，不知哪里得罪了母皇。

　　屋里的气氛严峻，一触而发，忽然宫人来报：“陛下，上官学士求见。”

　　听到上官婉儿过来，武则天神色缓和，道：“让婉儿进来吧。”

　　李旦松了一口气，躬身说：“母皇，儿臣告退。”

　　武则天挥挥手，不再看他。

　　她对李旦的感情复杂，他是她的儿子，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本是世间最亲的关系，可母子二人之间隔着皇位，似乎又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政敌，就如同她与她的另外三个儿子李弘、李贤、李显。

　　李旦如蒙大赦，缓缓退出集仙殿，在殿内服侍的韦团儿墩身，像往日一样，道：“奴婢送太子殿下出去。”

　　她跟在李旦身后，李旦视她为洪水猛兽，走得飞快，甚至来不及与进殿的上官婉儿打个招呼。

　　韦团儿则不急不缓出了殿门，然后故意提高声音，问：“太子殿下，为何走得如此快，您是不喜欢来集仙殿吗？”

　　这话很有几分深意，李旦的脚步立刻放缓了，连声说：“没有，没有。”

　　韦团儿柔媚道：“那您为什么急着要走，可是有重要的大事？”

　　后面几个字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有意提醒李旦些什么。

　　面对这位母皇最宠信的宫女，李旦是真没辙了，只得道：“我没有大事，也不急着走。”

　　见他彻底被拿捏，韦团儿笑了，“既然没有，那您赏过花再离开吧。对了，集仙殿西院的紫薇花开了，陛下都夸这花儿开得好。”

　　李旦还能怎么样，他不敢得罪韦团儿，便只能依了她的意，随着她去集仙殿偏院赏花。

　　李旦专心致志盯着紫薇花看，势必要数清楚一朵花有几片花瓣。

　　韦团儿支开院子里的其他宫人，笑眯眯地贴上去，李旦浑身一抖，退后两米远。

　　“我是老虎么，殿下何故如此？”韦团儿眼里闪过一丝恼恨。

　　你比老虎还可怕，李旦心道，口中却只得好言安慰她，“这里毕竟是母皇的寝宫……”

　　韦团儿“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殿下讨厌我呢。”

　　李旦忙否认，“不讨厌，不讨厌。”

　　堂堂帝国太子，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韦团儿有几分得意，遂问道：“殿下，我美吗？”

　　李旦惯性回答：“美，美。”

　　韦团儿凑上前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媚眼如丝，“那殿下喜欢我么？”

　　李旦呆若木鸡，既说不出喜欢，但也不敢说不喜欢。

　　韦团儿装作泫然欲滴的模样，伤心地说：“我知道殿下肯定不喜欢我。”

　　这韦团儿性格强势，从来不让人，且眦睚必报，李旦唯恐开罪了她，更何况他刚才在大殿给母皇请安时，明显说错了话，现在只求速速脱身，尽快离开集仙殿，于是昧着良心道：“喜欢，喜欢。”

　　韦团儿笑得花枝乱颤，“这可是殿下亲口说喜欢我的哦！”

　　李旦支吾一声，“嗯，我真的还有事，要走了。”

　　“走吧。”

　　韦团儿开金口放行，总不能一下子把人逼得太过，循序渐进才好。

　　她觉得自己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就该两人自己来办，根本没必要找个中间人，先前她就不该去劳烦薛尚宫，自己亲自出马，这不也挺好的嘛。

　　既然已经选定了太子这个人，而且两人互相有意，那么韦团儿自然就想帮帮太子，毕竟太子在女皇面前混不下去了，她还得再去找别人，实在太麻烦。

　　本着一颗炫耀兼询问的心，韦团儿趁着有空施施然去了尚宫局。

　　这回的她容颜焕发、春风得意、喜气洋洋，与上次见面时咒骂恼恨的模样截然不同，柳敬颜就问道：“韦姐姐，你这是在哪里发达了？”

　　韦团儿笑骂道：“促狭鬼，我还不是老样子！”

　　既然她不肯说，那么柳敬颜也就不问了。

　　她不问，韦团儿却憋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忍不住对着柳敬颜透露一二。

　　哦哦，原来是恋爱有了重大的进展。

　　挺好的，恭喜！

　　不管怎样说，韦团儿不安分认命，敢于追求自我的精神在古代女子中还是很有突破性。

　　先不管她做的事对不对，这种异于常人的勇气就是很厉害的。

　　就如当年的女皇，若不是她勇于向命运发起挑战，年纪轻轻，后半生就要在感业寺荒废渡过，何其悲哀。

　　柳敬颜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韦团儿能成为武则天最喜欢的宫女，大概是她在这个小女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鲜活、明媚、勇敢。

　　“哎，敬颜，”韦团儿声音突然放低，“有件事我想不通。”

　　还不等柳敬颜回答，她自顾自把昨日女皇与太子见面时的情景说了。

　　“很奇怪，先前陛下的心情都很不错，自太子说在读庄子后，陛下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要不是上官学士恰好过来，指不定太子会受训斥。我自来不爱读书，想不通这里面的门道，你帮我想想。以前我笑你书呆子，你可别生我气啊，我那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多读书是有用的，陛下更喜欢有才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