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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宫里的日子难熬,人情冷暖,如履薄冰,可就是在这宫里,柳敬颜却遇到了薛尚宫。

      如果不是真心为她好,薛尚宫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

      柳敬颜眼眶温热,讷讷地喊了一声:“姑姑!”

      薛尚宫却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她没感受到柳敬颜饱满的情感,反而幽幽叹了口气,念了一首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你四岁诵读《出师表》,五岁便能做出这首隽永清新的小诗,何以如今——唉!”

      柳敬颜尴尬兼羞愧,“姑姑,那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嘛,我是真没什么诗才。”

      这里声明下,她完全没想过借着穿越的便利当无耻的“文抄公”。

      五岁那年某个春日清晨,一夜风雨,院子桃花凋零,此情此景特别契合孟浩然的《春晓》,她不由自主地念出来,等诗念完了才知道要糟。

      孟浩然老夫子今年还是个三岁小孩呢。

      她努力澄清这首诗不是她所做,但又不能说作者是孟浩然,只能推说是“梦中神仙所做”。

      然而大人们笑一笑,梦里做的诗也是诗啊,自动归在了她头上。

      至于《出师表》,经历过□□高考的娃们应该都会背吧。柳家世代书香,家中哥哥们启蒙时,背过《出师表》,柳敬颜纯粹是好玩,再加上一点显摆的意思,麻溜的一口气背完了全篇。

      就因为这两件事,她那一阵子在柳家亲戚朋友中出圈了,红红火火的小神童一枚。

      虚荣心肯定是有点的,就在柳敬颜下定决心好好学诗,做个真正的才女时,听到亲戚们提及她,“敬颜有班婕妤之才,长大后可像太宗徐贤妃一样,以文才入选后宫,侍奉君王,光耀门楣……”

      太宗徐贤妃,本名徐惠,幼时才华出众,名声传到宫里(估计少不了家人亲戚的推波助澜),唐太宗因此纳她为才人。

      嗯,最后的结束是太宗驾崩,徐惠哀慕成疾,病逝,年仅二十四岁。

      当然,徐惠如果不死的话,估计要跟当时的武则天手拉手去感业寺当尼姑了。

      晴天霹雳!

      柳敬颜那一点子虚荣心与上进心全没了,如果这就是成名的代价,那么她选择做一条咸鱼,泯然众人。

      薛尚宫看着她摇头,“你呀,就是太懈怠惫懒了,好好的天赋都被你给浪费了!”

      柳敬颜脸羞得通红,双手挽着薛尚宫的胳膊撒娇,“姑姑,您就别再提小时候的事了!”

      薛尚宫禁不得她撒娇,无奈道:“好了,不提了。只能我不能照看你一辈子,总是希望你自己越来越好,也算是对得起你的母亲。”

      柳、薛同是河东著姓,两家世代联姻。柳敬颜的母亲姓薛,与薛尚宫是同族姐妹,关系要好。薛尚宫见过小时候的柳敬颜,后来她出嫁,丈夫死后进宫当了女官,一步步做到尚宫的位置。

      作为尚宫,循例身边要有两个侍女贴身服侍,薛尚宫把柳敬颜要身边,不然柳敬颜这样因父入罪的宫婢就要被分配去做洒扫、舂粟这样苦重活儿,甚至还可能会选入教坊。

      这对于柳敬颜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把薛尚宫当半个母亲敬重,不愿意让薛尚宫失望,当下豪气万丈地说:“姑姑,陛下开科举,除了有秀才科、明经科,还有算学科呢。三百六十五行,总不可能行行都必须是文才行呀,我算学还可以,字也过得去,肯定能进习艺馆。”

      她好歹是天、朝大学出来的,在这重文轻理的古代,不说别的,数学应该拿得出手。诗词歌赋很好,但实际生活不能只有诗词歌赋吧。

      薛尚宫很喜欢她这份乐观向上的劲儿,拍拍她的手,道:“你有信心是好事,我这里有件事交代你去办。”

      柳敬颜:“姑姑请吩咐。”

      薛尚宫拿出一份宫函交给她,“上官学士的母亲郑夫人病了,她要出宫去看望母亲,这是出宫的函件,已由尚宫局盖印,你去一趟袭芳院,亲自交给上官学士。”

      啊,这是要去给上官婉儿送宫函?

      柳敬颜陡然兴奋起来。

      因着入宫之初武承嗣的纠缠,柳敬颜进宫快半年了,大多数时候都被拘在尚宫局做完抄文工作,难得能出去一回。

      在男人的权力世界里,能凭自己的本事真正做的比男人还强的女人,在唐代,非武则天与上官婉儿莫属。

      柳敬颜对这两位历史大佬膜拜久矣,恨不能相见,今日终于有机会能见上官婉儿了。

      再者,上官婉儿目前负责习艺馆的各项事务,薛尚宫此举明显是让柳敬颜能在她面前结个眼缘。

      ……
      武则天自登基后,彻底将政治中心从长安迁到洛阳,洛阳号称神都,其皇城名为紫薇城,比起昔日长安的大明宫毫不逊色,甚至在规模、宏伟之上更甚于大明宫。

      袭芳院位于紫薇城西北角,离着尚宫局不很远,走两刻钟就能到。

      柳敬颜为这些高耸入云的宫室惊叹,却也不敢耽误办差,一路西行,走至丽春台附近的一处拐角,树木葱郁,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声。

      这里是去袭芳院的必经之路,她是不管不顾匆匆过去,还是等人说完话再离开呢,柳敬颜正犹豫,说话声传入她的耳中。

      “婉儿,你早就应当知晓我的心意。我自见到了婉儿你后,惊为天人,对你倾慕多年,以前我以为自己没机会,你会嫁给姓李的,可你看这天下现在姓武,除了陛下,我武三思今时今日不比任何人差,良禽择木而栖,你是个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如何取舍。”

      柳敬颜愣住了,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啊。

      婉儿,武三思……

      难道是武三思正在对着上官婉儿诉衷情?

      呸,衷情?

      武三思可配不上这两个字,他话里话外都在以权势逼诱人。

      姓武的胆子都这么大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是想诉“衷情”,至少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吧,再不济也要派人守着啊。

      武三思行事不忌,真如同他那位堂兄魏王武承嗣。

      柳敬颜进宫之初差点被武承嗣拖着膀子拉到他府上当小妾,幸好薛尚宫以女皇所定宫规暂时压住了他,再加上柳敬颜后来身形瘦削,容貌打了折扣,这位又有了新宠,她才逃过一劫。

      想不到执掌宫廷诏令,被称为女学士的上官婉儿同样遭到这样的恶心事。

      柳敬颜顺势蹲下身,隐在花木中,接着听到一个平和温厚的女声不卑不亢说道:“梁王厚爱,婉儿当不起。你说良禽择木而栖,婉儿也认同这话,但婉儿眼里心中认定的良禽永远只有陛下一人。”

      “想不到这么多年,婉儿还是不解风情。何必呢,你今年都二十八岁呢,青春短暂,稍纵即逝,及时行乐呀。婉儿也是女人,同样需要男人的呵护,只有我能理解婉儿独守空房的寂寞……”

      柳敬颜在花木缝隙中看过去,就见武三思捧着上官婉儿的手,轻轻地吻下去。

      上官婉儿侧面,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梁王殿下,婉儿还有事,先行一步。”

      武三思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凑到她脖子边,动作亲狭。

      柳敬颜捂住了眼睛。

      好油腻啊。

      其实武三思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高大英俊,又有梁王这个身份加持,本来算是一个中年成熟的帅大叔,但他自以为深情,轻薄无礼,油漫金山,比那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堂兄武承嗣好不到哪里去。

      上官婉儿挣扎不能,柳敬颜看着心里难受,在众人眼里再厉害的上官学士,说到底也不过是在皇权压迫下苦苦求生。

      她横横心,站起身,故意加重脚步声。

      “是谁?”武三思喝道。

      柳敬颜现出身来,行礼,然后低头道:“陛下有事传唤上官学士。”

      上官婉儿趁机推开武三思,“梁王,婉儿现在要去见陛下了。”

      武三思打量柳敬颜一眼,“这丫头眼生,怎么派她来传话?”

      上官婉儿反应迅速,略带嘲讽地说:“紫薇城至少有三千名女官和宫女,想必梁王人人都眼熟吧。”

      武三思调笑道:“我对别人都不看在眼里,眼里只有婉儿你一个,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话虽如此,女皇的威仪赫赫,身为侄儿的武三思也不敢误她的事,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柳敬颜冲动之下,假借武则天之令支走了武三思,这会儿只剩下她与上官婉儿两人,这才知道后怕,脑子飞快转动,赶紧把手上的宫函奉上,“我奉薛尚宫之名来给上官学士送出宫宫函。刚才之事,只是顺口为之,没别的意思,我无所听,无所见,还请上官学士不要同我计较。”

      她内心忐忑不安,等待着上官婉儿说话。

      只听上官婉儿微微叹气,道:“你没错,反而是我要多谢你帮我支走了梁王,我等会儿会去见陛下,替你圆过去,这样你就不算是假传圣命了。”

      柳敬颜大喜,“多谢您。”

      上官婉儿点点头,“是个聪明机智的孩子。”

      孩子……

      柳敬颜今年十六岁,上官婉儿今年二十八岁,称她为孩子,好吧,勉强说得过去。

      上官婉儿又问:“你姓柳,对不对?”

      柳敬颜惊讶,“您知道我?”

      上官婉儿笑道:“我虽没有见过你,但与薛尚宫熟识,听她提及过你,薛尚宫身边的人我大抵都熟识,独你面生,所以猜到的。我还知道你的父亲中书舍人柳文德大人,他与先父乃是同科秀才,曾为故友,世事变幻无常,想不到你我今日能在此地相见。好了,宫函我收到了,你快回去向薛尚宫复命吧。”

      柳敬颜离开时,脑袋仍是晕乎乎的。

      她刚才见到了传说中的上官婉儿。

      容颜美丽,气质超凡,个性还那么亲善!

      还有,唐代的世家门楣果真是个圈儿,但凡说得出名号的,家世往上数数,大家都是熟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往回走,走着走着,还当真遇着一个熟人。

      “柳娘子请留步!”

      柳敬颜回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崔六郎!”

      一行四五个穿碧色圆领袍服的青年,崔六郎长身玉立站在其中,剑眉星目,一张俊脸很是显眼,他与同僚们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先离开。

      柳敬颜的一个姑姑嫁入崔家,两家算是亲戚,她从小就认识崔六郎。

      崔六郎,家族排行第六,大名崔庭之,比她大四岁。她父亲柳文德是有名的儒士,崔庭之幼年拜在他名下读书,小时候两人倒是常常在一起玩,长大后也没少见面。

      现在崔家在朝中屹立不倒,崔父现任兵部尚书,崔庭之则是新科进士,前途不可限量,而柳家不提也罢,这崔六郎见着她不避嫌也罢了,不知叫住她所谓何事。

      正当她寻思着,崔庭之下一句话叫她目瞪口呆。

      “柳娘子,崔某想要求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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