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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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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听了这话忽然来了兴致,这些年她生不出孩子,母亲怪她,祖母怪她,太后虽然没怪她,但总是以开枝散叶的理由让她给刘彻纳些新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替她想过,太医瞧不出病来,药倒是给她喝了一筐,可怀不上还是怀不上,她怪谁去啊,如今总算有个人能替她想一想了。
她少见的握住了刘瑛的手,说道:“你也觉得这不是本宫的问题,对不对?”
刘瑛坐到她身旁说:“这宫里怀不上孩子的可不是娘娘一个,后宫里的那些嫔御,可都没有身孕,难道她们也有问题?”
陈嘉连连点头,虽然她不喜欢刘彻宠幸别的女人,可碍于两位太后的情面,这两年她也给刘彻纳了两个新人,就没有一个怀上过孩子的,她还跟乳母抱怨过,说后宫的女人都怀不上孩子,这绝对不是巧合,乳母当时还说是那几个人不得宠,怀不上孩子也正常,是她想多了。
想到这几年她在这事上受的委屈,便觉得不平:“我就说是刘彻生不出来孩子吧,他们还不信!”
“娘娘慎言”,刘瑛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事咱们心里知道就行,可不兴往外说的!”
陈嘉长居深宫,便常令排忧讲些民间故事给她听,譬如说哪家女子嫁出去后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弃,后改嫁到别家,生孩子就跟母猪下小猪崽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她还笑话过那女子的前夫,设想过如果她不是嫁给刘彻,现在没准儿也能儿女双全呢,自然知道男人生不出孩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委屈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可以理解她了,陈嘉心里如释重负,对刘瑛是愈发亲切了:“好嫂嫂,你帮帮我罢,这既然是他的问题,我以后可怎么办呀?这些年我都快被他们逼疯了!”
“妹妹莫急”,刘瑛安抚道:“嫂嫂这里确实是有一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法子?”
“收个宗亲子弟到膝下来养,以后便可以有个依靠了。”
陈嘉:……
“妹妹你想啊”,刘瑛拉着她的手,细细同她分析:“陛下膝下无子,那他百年之后,这帝位传给谁?”
陈嘉木讷地摇了摇头,她可没想那么远。
看着她呆萌的样子,刘瑛失笑:“放心吧,不管传给谁,你将来都是太后!”
陈嘉被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嫂嫂就会取笑我!”
笑过之后,刘瑛又继续说道:“虽说不管怎样都是太后,可也总有个远近亲疏之别的,这个太后当的有没有意思,就得看皇帝跟你亲不亲了,与其让陛下将来传位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宗室,倒不如先养个熟的在身边,将来让他继位,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这样你于他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扶立之功,到时候他还不任由你拿捏,让皇帝对你唯命是从,这样你这太后当的才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陈嘉听她分析,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祖母窦太后,刘彻谁都不怕,唯独不敢忤逆她,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被她拿捏的死死的。陈嘉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祖母了,要是刘彻能这么听她的话就好了。
陈嘉被说动心了,却又不免有些顾忌:“要是我以后生了儿子怎么办?”
“你要是想留在身边,就继续养着,你要是不想养了就还是哪儿来的就送哪儿呗,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可是……这样做不就等同于告诉大家,刘彻生不出儿子嘛?他定然不会同意的!”
“我的傻妹妹,你们一直也没个孩子,外面的人谁心里没点数?只不过碍于皇帝的脸面,不好说出口罢了!再说了,这事陛下同不同意,还得看你怎么办了。”
“嫂嫂可是有法子了?”
刘瑛看她彻底被说动了,便开始故弄玄虚起来,给了陈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急得陈嘉扑过去抢下她手里的点心,扬言她不说清楚,就要饿死她们母子俩,逗得刘瑛大笑不止。
关子卖够了,刘瑛才又娓娓相道:“你这几年,为了生孩子没少受委屈,这些委屈可不能白受,等把这药再吃上一阵,你就跟祖母说你年纪大了,身子越发虚了,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孩子,想抱一个在身边养着,以后也能有个依靠,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用说太多,祖母心里自会衡量,就算不怜惜你,为了江山社稷,也定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的,只要祖母同意,你还怕陛下不同意吗?”
陈嘉不喜欢她说的借口,却又觉得她说的法子不错。
“不过,要想让祖母同意你抱养一个,关键还在于你选的这个人是否合乎祖母的心意。哎哟,他在踢我,你快来摸摸……”刘瑛再一次把话题卡在了关键处。
陈嘉正听得尽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胎动打断,顿时有些不耐烦,但是看着刘瑛一脸幸福的样子,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刘瑛的肚子,虽然隔着重重深衣,也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正在母亲的腹中踢腿,一下一下的,温暖又神奇,她的心一下就平和下来。
刘瑛让人拿了一个靠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你别看这个小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他可是怪能折腾人的,生一个可能要了你半条命去,如果可以,我倒真想抱养一个去,不用自己生,也能少受那份罪了。”
陈嘉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有时候也会怕,她听人说过生孩子的痛苦,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如果真的能抱养一个,免去生孩子的那种痛苦,那就再好不过了。
“嫂嫂觉得什么样的孩子会合祖母心意?”
“你觉得祖母活到这把年纪,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陈嘉想了片刻,说道:“是梁王!”
现在应该是梁孝王了。
先帝在位时,曾向窦太后表明有立亲弟弟梁王刘武为储君的意思,引起了好大一番争端,即便身在闺中的陈嘉也真切地感受过储位之争的轰轰烈烈:惯会审时度势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在那个时候替大哥陈须求取了梁王的长女刘瑛为妻,便是以为梁王将来会继位天子,可谁都没想到先帝会翻脸不认账,祖母势单力孤拗不过群臣,梁王争储失败,没几年便故去了。
爱子抱憾离世,祖母成日哭泣,不饮不食,她将对梁王的这份爱分给了他的孩子,儿子全部封王,女儿也赏赐了只有公主才有汤沐邑,梁王的生忌和死忌,她记得比谁都清楚,每到那几天,她都要素服斋戒,寄托哀思。陈嘉曾经也跟着斋戒过几次,那几日祖母总是不吃不喝,怎么劝都劝不好。陈嘉一直以为,祖母活到如今的尊荣,应当是此生无憾了,就算有那也只能是梁王。
“你既说到梁王,那我便没什么好避讳的”,刘瑛一声叹息:“父王在世时,最受祖母宠爱,祖母也是真心希望父王能继承帝位的,只可惜父王福薄,没有当皇帝的命。如果他的孙子将来能继承帝位,也算是了却了父王的一桩憾事,祖母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陈嘉不由自主地点头,觉得刘瑛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不只是弥补了梁王的遗憾,更是了却了祖母心里的一桩夙愿,祖母不会不答应的。
宗法理制上自古以来讲述的都是父死子继,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便可优先考虑兄终弟及,其次才是传位于其他宗室。刘彻的兄弟不少,可论在窦太后心中的分量,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梁孝王刘武,这一点刘瑛比谁都清楚,自她嫁给陈须后,这几年也常在窦太后身边尽孝,切实感受过祖母对父王的思念,比她这个当女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让陈嘉抱养一个梁王的孙子做养子,将来继承大统,这样的考虑合情合理。
如果她的子侄将来能当皇帝,那刘瑛作为姑母,有这份举荐功劳在,将来一定能谋个公主当当,且论亲疏关系来讲,她的地位绝对不会比窦太主差。刘瑛知道,这事太大,得一步一步做,不能操之过急,话说到这里,道理已经剖析得很透彻了,先让陈嘉自己去考虑了,等过些日子,她再来敲敲边鼓。
刘瑛借故请辞,临行前又说道:“好妹妹,咱们是一家人,嫂嫂是为着你好才说这些话的,你万不能同旁人去讲,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多生事端。你好好想一想罢,祖母年纪大了,这是要尽早定下来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陈嘉连连点头,赏下了不少东西表示感谢,送走刘瑛以后,便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仔细思量刘瑛说的那些话,整整一夜,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次日一早,便又迫不及待地着人去打听梁孝王那几个儿子的情况。
各地宗室王侯的子嗣情况在宗正处虽有记录,但因封地相去甚远,更新往往不及时,记录也多有不全,派人去实地探查得到的信息往往更真实可靠。不过十来日的功夫,派去的宫人便查探到,梁孝王次子济川王刘明有适龄的幼子愿意过继给皇后抚养,陈嘉欣喜若狂,忙唤人去请母亲过来商议。
时近六月,天气有些闷热,陈嘉让人在殿内备足了纳凉的冰块和瓜果,见母亲进殿,冲冲地迎了上去:“母亲,快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窦太主见了满屋子的冰块,冰瓜,冰果,脸顿时沉了下来,唤了明珠过来训斥:“你们都是怎么服侍皇后的?她现在正在备孕,吃不得这些寒凉的东西不知道吗?”
明珠被训得连连叩头请罪,陈嘉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这阵邪火,解释道:“母亲,这是女儿给您准备的!”
窦太主见了女儿这般,气性一下就软了:“我不需要,你赶紧让人撤下去吧!”
陈嘉示意明珠照做,又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窦太主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握着陈嘉的手说道:“阿娇啊,皇帝在外头行宫藏了一个女人你知不知道?”
陈嘉的脸一下就白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人亲眼所见,他带着那个女人在上林苑游园赏花快活的很,你说是不是真的?”窦太主白了陈嘉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行宫藏人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说你每天都在干什么?要不是明珠跟我说皇帝想纳妾,我留了心派人去查,咱们还都被他蒙在鼓里。”
“你们一个个地都催着我给他生孩子,我还能干什么呀!”她千辛万苦的要给刘彻生孩子,刘彻却去外头偷吃,陈嘉心里委屈,眼泪又巴巴地往外掉。
“你要一直生不出来孩子,怎么拦得住他去找别人呀?”窦太主也是无奈,拉着她坐下:“好了,别哭了,回头母亲去宫外寻几个神医过来给你瞧瞧。”
“我不要看什么神医了”,陈嘉断然拒绝,又抹了泪,细细把领养过继的想法同母亲说了起来。
窦太主听了陈嘉的想法闷声不语,她也想过这个法子,之前让陈嘉给刘彻纳妾,便是想着她们要是能生个儿子的,到时候就抱来让陈嘉养,只是那几个姿色平平,不甚得宠,到现在都没能诞下个一儿半女来。至于要从宗室里头过继一个,这她还真没想过。
“这事儿先不急,容母亲好好想一想再做定夺!”
陈嘉点头,她知道过继是大事,急不得,而现在有另外一件更紧急的事等着她去做。
“母亲,那个狐媚子是什么人?”
“不过是平阳敬献的一个歌姬罢了”
陈嘉听了来气,顺手砸了手里的一只耳杯。
窦太主劝道:“你不必如此,听说她一大家子都是奴婢,她不过是靠着有几分姿色才得了皇帝青眼,成不了大气候,等过些日子皇帝觉得无趣了,再找个理由除了她便是。”
她千拦万阻,还是叫那些狐媚子得了逞,陈嘉哪里还听得进母亲的劝,待母亲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叫人去把卫子夫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