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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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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连着下了几场大雨,天也渐渐的热了起来。不知打哪儿飞来的雀鸟,停在枝头“唧咋唧咋”的叫个不停。
苏府的书斋里,小侯爷楚容捧着茶盅自顾自的斜倚在榻上,“几次找你都不赏脸,我还以为是你大哥不许你出门,没想到,苏小公子也有一心向学的时候。”
苏玉笙也不抬头,将吸饱墨水的笔尖在砚台上停了几下:“你说我去参加秋试怎样?”
楚容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得了吧,你这是丑哪门子的疯,难不成苏家养不起你了?”
“玉笙,你莫不是又找着新乐子了?”沈青文随手翻检着桌上的字帖,一边对苏玉笙道。
苏玉笙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其余三人一看便知他是承认了。
楚容抑制不住好奇,正起身问道:“什么人让苏小公子连温香软玉都不顾了,带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沈青文放下手中的字帖,笑意盈盈的对楚容道:“这人恐怕咱们还见过。”
苏玉笙听到这话,停下笔,转过头去盯着沈青文,忽而一笑:“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沈青文脸上得意中夹杂着几分兴味盎然,“说来也巧,那日在下清晨早起,恰看到某人与某人话别呢。”
“某人与某人?”一直不做声的秦仲放下茶盏,“青文,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沈青文笑着看向他,“不过是可怜又有人要为咱们苏小公子受尽煎熬流尽相思泪罢了了。”
苏玉笙听得这话也不解释,放下笔,向站在门口的小厮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已经午时了。”
自上次别过,算来也有一段时日未曾与他们三人聚过,苏玉笙拍拍衣摆说道:“听闻德悦楼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怎样,我做东咱们去试上一试?”
楚容恼他与沈青文打哑谜存心吊人胃口,哈哈一笑,指着他说道:“这可是你说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扯起秦仲的袖子先出门去了。
傍晚风凉,落日的余晖映得天边红霞似火,白日里人潮熙攘的街道也渐渐冷清下来。
林怀远的摊子在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小桌,两条竹凳再加上笔墨纸砚就是全部。除了代写书信,他平日里也接些抄写的工作,这样下来每月所得银两勉强可以养活自己。
“怀远,还不回家呢?”旁边茶摊的夫妇收拾妥当正准备回家。
“我再等等。”说这句话,林怀远有些心虚,自己等的那人到底会不会来?
“那我们先走了,你别太晚,小心着凉。”夫妇二人离去的背影在地上拉的修长,相互依偎的渐行渐远。
林怀远捧了本书在手上,心却不知飞到哪里,时不时的抬头盯着路口,神色焦急却也期盼。
自上次在画舫一夜,这半月来时不时那人便会到自己的摊前,有时是路过打上一声招呼,有时也会停下与自己聊上两句。每每与那双乌金鎏漆的桃花眼对视,连心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真是洋相尽出。可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想见那人,哪怕说不上几句话。
约摸过了一刻钟,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林怀远想今日那人大抵不会来了,心中失望难掩,收拾的动作也不甚麻利。
“啪”
平日里打发时间的书掉在地上,刚要弯腰去拾,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却先一步捡起递到自己眼前。
“苏、苏公子……”林怀远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结结巴巴道,“你、你来了。”
一场酒,从晌午喝到华灯初上方尽兴,辞别了那三人,苏玉笙一步一度的自德悦楼晃到这儿。不出所料这人果真在等着自己,一丝笑意爬上嘴角,“今日有事牵绊,我原以为晚了,不想你还在。”
“不妨的,我知道你忙。”
听着这话,苏玉笙嘴角弧度上扬,心中不禁又得意了几分,这傻子果真好骗的很。
“不是说过了么?你我同窗一场不必拘谨,唤我玉笙便好。”
天边的那一轮落日挣扎不过终于沉了下去,街边的宫灯次第的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撒下,也只是把眼前这人的笑映的份外鲜明,仿佛受到蛊惑的张开嘴:“玉笙……”
春衫换成丝袍,池塘里起了蛙鸣,接天的莲叶里开出朱砂似的莲花,远远望去婷婷袅袅,媚而不妖。
苏府上上下下已经习惯了那个最近往来频繁的林公子,虽然这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自家少爷的同路人,不过上面的主子没发话,下面的自然是有天大的疑问也得憋在心里。
苏玉笙停下提笔作画的手,偏过头看着身侧,林怀远捧着一本道德经读的津津有味。撇撇嘴,手一伸一提,眼前这人注意力就又回到自己身上。
窗外送来阵阵清风冲淡了暑意,苏玉笙一手捏着本道德经晃来晃去,笑的好不惬意。
“……嗯?”林怀远有些茫然的看过去,阳光倾泻,身前这人的表情不甚清楚,只那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
信手翻了翻手中的书,苏玉笙满不在乎的说:“就这个还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林怀远听他说的暧昧禁不住面上一红,声音嗫嗫嚅嚅:“温故而知新,多读几回总是有好处的。”
“听你这话,倒显得我不学无术了。”苏玉笙存心歪曲,看着这人就忍不住的想欺负。
“我、我不是这意思。”林怀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激烈连小几上的茶盏都一阵摇晃。“你别误会,真的……”
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苏玉笙憋笑憋的难受,眼前这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欺负过头就不好玩了,把手搭在他肩上安抚着,“跟你个开玩笑,怎么就认真了?”
林怀远一时尴尬,自己也觉得方才的反应过激了,一时间讪讪不知说什么好。
所幸,苏玉笙没再继续刚才的话,搂着他的肩膀来到书案前。“你瞧我画的怎样?”
纸上一片碧绿的荷叶开出几朵荷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好,真好。”
林怀远真心实意的赞美听在自己的耳中着实顺耳,苏玉笙脸上洋洋自得,“今日有些浮躁,下笔的时候误了不少。”
“我觉得挺……挺好的。”林怀远转过头看着他。
那张脸上的表情真挚诚恳,目光清澈,这个人不会撒谎,苏玉笙这么想着,卷起那张画塞到他怀里,“既然你觉得好,就送你了。”
“真、真的?”林怀远双手紧攥。
“当然,本公子一言九鼎。”
“……谢谢。”
眼前这人低下头去,露出一段光滑的后颈,耳根微微泛着红,一副顺从的模样。
苏玉笙心头一热,手刚抬起来,就听门外的小厮传到:“小少爷,大少爷来了。”
话音还没落下,苏玉樵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大哥。”苏玉笙叫了一声,算是行礼。
眼前这男人不怒而威,气势逼人,林怀远不由的紧张起来,弯腰作揖道:“在下林怀远,见过苏公子。”
“林公子客气,”瞥了一脸不情愿的苏玉笙,接着说道:“舍弟劳您照顾了。”
“苏公子言重,是玉笙照顾我才是。”
“哪里的话,是林公子自谦。”
“……”
苏玉笙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客套的没完没了不禁一阵烦躁,开口道:“无事不登门,大哥可有什么交代的?”快点说完,别在这儿碍眼!
苏玉樵看着他,声音沉了下来,“我有事儿要去江南分号,你在府里可要规矩。”
听得这话,苏玉笙不禁眼前一亮,“多长时间?”
“半月有余,”看他那副喜上眉梢的表情,苏玉樵的眉头皱紧,“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你老实点儿,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山高皇帝远,到时候只怕你是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心里这么想着,可脸上还是不露声色,“知道了。”
“那就好。”转过身与林怀远又寒暄了几句,苏玉樵又是好一通警戒方才离开。
“镇日里就会为难我,怎么也不见他管管兰舟那小子。”兰舟是苏玉樵的独子,天资聪颖乖巧可爱,深得众人喜爱,却独与他这小叔八字不合。好几次苏玉笙因花天酒地的事儿被他大哥责罚,就是这个侄子暗地里告的状。
臭小子!苏小公子心里不知把那个人见人爱的侄儿给敲打了多少遍。
“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李怀远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道。
好个屁!
心里不服气,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难看了。林怀远在一旁看得明白,顿时噤声,不敢逾越。
瞥见身侧那人黯然下来的脸色,心中稍稍缓了缓。管他的呢,他敢欺负老子,老子就欺负他儿子,哼哼,兰舟侄儿这半月你可要小心了。
这么想着,苏玉笙抬起头,“过几日就是花灯会了,到时咱们一起去游玩一番,可好?”
见他神色缓和,林怀远禁不住的高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