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谷呢喃》山和屿

2、呢喃

　　2020年冬天，严行知跟程孖回到她那噩梦般的家。

　　小小的一座城市，被鹅毛雪覆盖，掩住那底下的肮脏。

　　程孖时隔多年，再一次敲响那扇门，田加颖开门一脸不耐，在看见严行知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扭头冲房间喊，“程孖回来了！”

　　穿着老头衫的程伏抻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带着一抹笑，令人作呕，他对上门外程孖的视线，舔舔唇角，让他们进来。

　　严行知一脸茫然，他感觉到手里程孖越来越用力，像是在忍耐什么，但他被即将娶到程孖的欢喜冲昏头，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她紧张。

　　程伏抻和田加颖看着严行知，带上了他们惯有的伪善面具对他问东问西，像是排查户口，严行知依旧礼貌地回答。

　　程孖坐在他旁边，另一只手微微颤抖。

　　程孖心想，程伏抻和田加颖的伪善又上了一层楼，如果她没有经历那些，都要相信他们了。

　　天黑了。

　　程伏抻和田加颖强硬地让程孖在家住，严行知说了很多话都被否回去，他无奈地看着程孖，抬手将她滑落在肩头的发丝撩到耳后。

　　严行知笑了笑，“明天我来接你去游乐场好不好。”

　　程孖淡淡地笑，看着身姿挺拔的严行知。

　　她听见自己声音带笑，心脏砰砰地跳，她想说带我走吧严行知，可是开口却只能说出来一句，“好”。

　　程孖抬手关门，快要关上门的那一刻，严行知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门已经关上了，男人站在门口半晌，还是走了。

　　程孖背靠着门，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那已经五十余岁的父亲程伏抻瞬间眼冒精光的扑向她。

　　程孖奋力反抗，破旧的铁门被打开又砰地一声摔上。

　　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田加颖抓着女孩的手不顾她的哭喊，拿出来一条麻绳栓住她。

　　程伏抻摆摆手让田加颖出去，扭头看向程孖，声音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笑得恶心，“乖女儿，出去一趟，找到男朋友了？”

　　肥腻的手拍了拍程孖的脸。

　　程孖衣服被扒下，耻辱般地承受，最后放弃，像断了气，垂首看着自己破烂的身躯。

　　她被他们撕碎，又被吞下，反反复复。

　　第二天清晨。

　　严行知走上楼敲门，手里拿着一袋程孖爱吃的糖糕。

　　程孖微低着头开门，看见是他后，扭头看了眼躺椅上熟睡的程伏抻，轻轻合上门，猛地拉着严行知跑。

　　寒风凛冽，吹过他们脸颊，两个人像亡命的鸳鸯不顾一切地奔跑，直到跑得足够远了，才停下。

　　当严行知出现在门口时，程孖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气对他坦白一切，此刻她喘着气，脸上伤痕被风刺痛。

　　严行知抬手轻轻拂过那处，颤声开口，问，“怎么回事。”

　　程孖说了很多，说她攒钱买的圣人说，说她洁白的裙衫，说那条被血染上污秽的麻绳，说了很多很多。

　　严行知好像很愤怒，因为程孖看见他在颤抖。

　　男人低着头，程孖看不清他的脸，只好伸出满是绑痕的手腕骨，轻轻推了他一下。

　　程孖对他说，“如果你嫌弃，我可以离开，我们可以就到此为止。”

　　程孖望着严行知，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严行知哭了，眼尾通红，满脸都是泪，他带着哭腔，说的什么程孖没太听清，只是抬手抱住他，她现在清楚了，严行知不会抛弃她。

　　严行知回抱住程孖，说，“我带你离开吧孖孖。”

　　程孖想自己大抵是运气好，不然不会遇到严行知，不会遇到一个不嫌弃自己，反而为她受伤哭泣的人。
　　他们牵着手，十指相扣，来到楼下，严行知让程孖在楼下小木椅子上等他，他去拿她的行李。

　　程孖坐在椅子上满心欢喜，她开始幻想她和严行知以后的日子，她以为好日子要来了。

　　可是倏然，程孖听到了程伏抻的痛吟，田加颖的尖叫，她有些懵。

　　程孖出门前穿的很多，严行知上楼时给她围了个围巾，但是此刻，程孖却感觉自己手脚冰凉的很。

　　她连忙跑上楼，看见铁门大敞着，心下警铃大作。

　　程孖进门，看到了严行知，他手里拿着一把刀，而刀尖没入她父亲的胸口，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好多好多。

　　程孖恍惚间抱住严行知，她听到严行知说，“别怕孖孖，我在。”

　　程伏抻死了，严行知那一刀正中心脏，甚至身中数刀，神仙也救不回来。

　　听见尖叫的邻居报了警，严行知忽地将刀抵在程孖脖颈，他死死盯着门口站着的邻居们，轻声开口，“孖孖，对不起啊，没法带你去游乐场了，你自己去好不好。”

　　程孖猛摇头，泪水糊花她的脸，脖颈被刀擦出几道口子，浸出血珠，她哭喊着，发出嘶哑的声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警|察赶来，严行知将程孖丢给他们。

　　刀掉在地上，他伸出双手，声音沙哑，咳笑了几声，发抖的田加颖跌跪在旁边，忽然，严行知又捡起刀，漫不经心地说道，“警|察同志，辛苦了。”

　　然后，刀尖对准田加颖满是肥肉的脖颈，割了下去。

　　警|察带着程孖来录口供，她哭着说严行知不是故意的，是为她才这样做，可是严行知那边死咬着是复仇，如果邻居不报警，他甚至还要杀了程孖，就连邻居也说，严行知就像个恶魔，刀起刀落丝毫不犹豫。

　　老式小区没有监控，便草率地判了刑。

　　程孖听见这话，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情节严重，严行知被判了|死|刑|。

　　在他即将被拘前，程孖要求跟他谈谈。

　　程孖看着严行知的眼，笑了几声，在旁边人看来，这是劫后余生地笑，但落在严行知眼里，他突然心疼。

　　“程孖。”未说出口的话语是他们永远的秘密。

　　程孖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再会。”

　　她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警局门口，突然就对这些年所经历的释怀了，因为她遇见了严行知。

　　来年开春。

　　她穿着初见的那一袭白裙，去了严行知向她求婚的大楼楼顶。

　　一跃而下。

　　“严行知，下辈子再来爱我吧，这辈子的我太破败不堪了。”

　　“砰——”

　　2020年除夕夜，严行知被执行|死|刑|。

　　2021年的初春惊蛰，严行知和程孖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