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灵魂伴侣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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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随意摆放在实验台上的金属托盘反射出无机质的白光，体积笨重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和波形。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负责人记录下数据，转身对安静等待的少年点头示意：“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薰微微笑着说了一句“您辛苦了”，对方看他一眼，没有寒暄的意思，匆匆离开。
助手上前帮他取下测试仪器，薰用同样的语气道谢，慢慢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后颈，薰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水手服的领口，将那一处的皮肤遮盖住。
水手服是他之前在读的那所学校的校服，今天之后他就要被送到另一所学校，不知道新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不过在这种关头，大概也没人会关注校服的问题了吧，薰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扣着袖口。
“等等。”助手叫住了他。
薰顺从地停下动作，抬眼第一次直视了对方的脸孔。
助手是一名还很年轻的女性，现在她正用一种不属于研究人员的眼神盯着他没来得及遮好的手腕。
是被称作“怜悯”的情绪吗？似乎在李林、尤其是女性的身上很常见，但在这所地下研究所里是非常稀有的。薰平静地想着，没有对她违规与自己交谈的举动发表看法。
助手小姐叫住他之后显然也陷入了犹豫，但薰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所以她很快咬了咬牙，将一包东西递给他：“是处理外伤的药和绷带，你……”
“谢谢。”薰收下她的好意，但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只是重新将袖口扣好，盖住那下面交错的割痕。
他没有解释自己不需要用到这些。
毕竟这具身体并不畏惧伤口，外来的灵魂也感知不到疼痛。
助手小姐于是不再说话，迅速整理好仪器工具，转身带他从通道离开。
电梯沉默地运行。
或许是他收下药品的举动让她感觉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些，在走入监控死角的某段路程时，助手小姐再次开口：“渚君……接下来会去NERV的总部了吧？”
“听说那位第三适格者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身边少年的脖颈处，像是祝福一样地说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吧！”
薰想她果然看见那个印记了。
每个人在出生之后都会在后颈处慢慢浮现这个印记，最开始只是一片模糊得无法辨认的灰影，直到遇到他们的灵魂伴侣，那片印记就会变成对方的名字，像是某种镌刻在□□上的誓约。
灵魂伴侣。
明明害怕着他人、依靠心之壁才能维持灵魂独立的李林，却在奢求遇到另一个能够与自己灵魂交融的存在，把那种对象称为灵魂伴侣，这是在人类之中度过了十五年的使徒所不能理解的。
但他也没法否定什么，因为他并没有见过遇到灵魂伴侣的人。
毕竟世界那么大，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遇到自己的灵魂伴侣，对李林们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奇迹。大部分人都只是带着一片灰影过完平凡的一生，然后在闲暇里，用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情节，来憧憬与灵魂伴侣的邂逅。
所以助手小姐才会在看见他的印记后那样祝福他，因为对方是真的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但很遗憾助手小姐注定要失望了。
薰回到自己的房间——SEELE已经给他定好去往第三新东京市的列车票，现在他被允许回到这里收拾一些私人物品。
百叶窗保持着他离开前只打开一半的样子，他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墙角倒是堆放着一摞书，但都是已经看完了的，也没有带走的必要。
视线越过狭窄的单人床看向镜中，五官精致得不似人类的少年平静地回视，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熠熠生辉。
由SEELE制造的完美的躯体，无论外表还是体能，每一项数据都是完美，所以连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灵魂伴侣也是从一开始就清晰地刻印在了后颈的皮肤上。
碇真嗣。
那个被刻在他身上的少年的名字。
如果说十岁之前，薰还和普通人一样，对这个名字满怀憧憬，那么在意识到自己非人的怪物本质之后……薰垂下眼，空着手离开了房间。
内心却无法如往常平静。
少年神色忧郁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越是靠近那个地方，他便越能清晰地听见，那些从废墟的阴影里传来的哀声，那是无数被命运的洪流吞噬的幽魂，它们在窃语着、恐惧着——
那隐藏在人类外表下的可怖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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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在走廊被律子叫住了。
“真嗣君待会儿和我出去一趟吧。”说话方式和头发一样十分干练的赤木博士说完才想起询问对方，“你下午没有其他安排吧？”
比真嗣更快有反应的是走在她旁边的美里，指挥官下意识皱起眉，不赞同地看着律子：“等等、现在不是还什么都不清楚吗？”
“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反正迟早会见面的。”律子淡定回视，“怎么现在反倒是你比我更谨慎了？”
“但那是……”美里的声音变得含混，她转头飞快看了一眼真嗣，最后什么都没说。
律子没有接话，她按了上行的电梯，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真嗣，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圈：“真嗣君你觉得怎么样？要出去外面散散心吗？”
尽管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真嗣知道当然不是“散心”那么简单。他看了看美里，最后对律子点了点头。
是要来接什么人吗……注意到目的地是列车站的真嗣默默想着。
律子将车停在外面，带着他进入站台，真嗣打量周围，很荒凉，因为使徒破坏的建筑很多都还是废墟，于是对这个时间还想要来这里的人有些好奇了。
他有点想问，但既然需要律子小姐亲自来接，要么是律子小姐的私事，要么就是需要保密的事项，他不确定能得到答案。
大概是等得有些无聊，律子取出一根烟来点，但因为有风点不着，真嗣看不过去帮她挡了一下。
“真嗣君你还真是喜欢为别人着想啊。”律子道谢，目光注视着香烟末端的红色火星，“就不好奇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真嗣小心地问：“呃、帮忙提行李？”
律子像是被他的回答逗笑，表情总算轻松了些：“第五适格者今天过来，虽然现在这样，我们也得拿点好的招待一下……给人家留下好印象嘛！”
真嗣听明白她话里隐藏的调侃意味，有些无所适从低下头。
律子吐出一口烟，隔着浅淡的一层烟青色瞥了眼少年露出的干净的后颈，突然问了不相关的问题：“真嗣君你对灵魂伴侣有什么想法？”
“什么……”真嗣飞快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律子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律子伸手抖了抖烟灰，好像真的只是在随意聊天，“就是想知道真嗣君有没有喜欢的人。”
真嗣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还没有……”
说到底，他无法理解喜欢、或者说其实有些反感恋爱这种事。喜欢上另一个人有什么好呢？他想到总是喝酒的美里小姐，还有变得更奇怪的明日香，总觉得这不是好事。
列车进站的动静掩盖了他的声音，他看到律子小姐掐了烟，也跟着站直了身体，看向对面。
第五适格者，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列车离开的速度很快，站台边卷起一阵风，将那位少年的水手服衣领吹得飞了起来。他也没怎么在意，抬手将翻过来的衣领压下去，眼睛看向自己这边。
真嗣忘记了呼吸。
暖橘色的夕阳光温柔地洒在对方飘逸的短发上，他想起曾经在乡下见过的装在玻璃罐子里的蜂蜜，让他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水手服少年也在看他，真嗣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红色。
那上面或许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真嗣莫名想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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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黑色头发的少年。
碇真嗣。
早已熟悉对方所有资料，薰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他来，现实里见到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
薰看着他的眼睛，是入夜时的天空一样的深蓝色，和自己的截然不同，但让他感觉到熟悉，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全然陌生的情绪从虚空中像潮水一样灌进他的身体，薰忍不住战栗，直到站在少年面前，他才意识到后颈传来灼烧的痛感。
沉寂了十五年的印记在向他提醒。
灵魂伴侣……会是真的吗？我会是他的灵魂伴侣吗？薰无法遏止这个念头，不知何来的欣喜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
此时他已经想不起来学习过的人类礼仪了，只顾着看着真嗣，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你好呀，真嗣君。”
他看见真嗣有些害羞地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又红着脸将目光移回来，试探一样地看着自己：“你、你好……”
于是薰笑得更开心了。
律子挑了下眉，履行大人的职责为双方介绍：“欢迎来到第三新东京市，我是赤木律子，这是我们的第三适格者碇真嗣。”
虽然现在看来这句话有些多余，律子忍不住想，她拍了拍真嗣的肩，继续道：“这位就是新选拔出来的第五适格者：渚薰。”
“叫我薰就可以了。”薰接着道，对真嗣伸出手，“那么请多关照。”
“我、我也是……”真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请求握手的姿势，于是小心地也伸出了右手，轻轻碰了下薰的手心。掌心贴合的触感让他又红了脸，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正式的会面，说不上来有哪里奇怪，最后学着薰的说法回答，“请、请多关照。”
薰有点想就这样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过那样会很奇怪，于是克制地松了手。看到真嗣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薰忍不住心情明快，在对方偷偷看向自己的时候朝他眨了眨眼睛。
原来这就是灵魂伴侣吗？薰想，难怪李林们总是用最浪漫的笔触来描述，仅仅只是见到真嗣君，就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直以来折磨着他的那些痛苦仿佛消失不见，让他忍不住幻想如果继续在一起的话会不会连既定的命运也能逃离……
“好了、之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先回总部。”律子咳了一声提醒道，她觉得要是自己不出声打断的话，这两人或许能一直这样对视下去。
真嗣被她说得尴尬，很想找条缝隙钻进去躲起来。律子残忍地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逃走，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转头问另外一位：“我开了车过来，渚君你喜欢副驾驶吗？”
不知是否是巧合，真嗣的衣领因为她的动作被拉下来一截，而他此时又深深地低着头，因此后颈露出来了一部分。
很自然地，薰的目光移到那上面，然后整个人宛如被冻住了一般凝固——真嗣的后颈处，是一片模糊的灰色。
潮水呼啸退去，剩下空荡荡的躯壳在可怖的风中发着抖。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吧……薰茫然地想着，他不是早该知道的吗？人为制造的灵魂伴侣标记，他只是一个虚假的人造品，怎么可能是一个真实的灵魂的伴侣呢。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在亲眼确认的瞬间还是会感觉到难过？
“渚君？”律子在叫他。
薰走了过去，对两人露出得体的微笑：“没关系，我在后面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灵魂伴侣 1
，还差 